.很不巧的是,當首次到嚐到讓無數人為之癡迷的權力的甘甜的程家騶意氣風發,揮斥方遒時,正趴在曼德勒的古城牆下的喬治.施爾威,正處於他有生以來最黑暗的時刻。


    盡管同盟國中國戰區的那位被施爾威蔑稱為“花生米”的總司令,迭次來電催請他到臘戍去統籌全局;盡管美國駐中國大使也轉來了白宮對他的個人安全的擔擾與不安;盡管施爾威屢次在心裏對自己說,出城去是為了能更好的為美國效力;可因將要從戰場上臨陣脫逃所產生的巨大的屈辱感,卻如同一片揮之不去夢魘一般,始終盤旋在施爾威的心頭。公平的說,這也正是施爾威的可愛之處!君不見,曾信誓旦旦要與菲律賓共存亡的老麥克,在得到羅斯福總統的一紙“免予被俘令後,便急匆匆的帶著家人、愛犬布萊基、常年雇傭的菲傭,乘座方便快捷的交通工具潛艇,逃到了上千公裏外的澳大利亞,繼續在那裏與被他拋棄在巴丹島八萬部下“共同戰鬥”了。與之相比,施爾威能有如此強烈的羞恥心的,實屬已是難能可貴之極。當然,若是按後世的標準,這也是施爾威不夠成熟的地方。


    可這種一直讓施爾威引以為傲的超強榮譽感,在此時此刻,卻似乎並不能給他帶來什麽幫助,而隻會使他更加的痛苦。


    上帝啊!快讓該死的一切結束吧!施爾威以從未有過虔誠向那個曾被他斥為狗娘養的架子像的神靈祈禱著。


    許是小心眼的上帝還在計較施爾威從前的冒犯,城外震耳欲聾地槍炮聲,都已被隱約可聞地驚心動魄的怒吼、嚎叫聲代替了許久了,可施爾威所期待的好消息,卻遲遲沒有來到。


    幸好,上帝畢竟還是仁慈地!


    “將軍。城外發電報來了。說接應我們的部隊已出擊。”淩晨三時許,急得滿頭大汗的切爾斯少校終於帶來了遲到的福音。


    “呂上校,我們可以現在就出發嗎?我們可以殺出去與外麵的部隊會合的!”心急如焚的施爾威用命令式地口吻。征詢著他和他地部下們的臨時保姆地意見。


    “施爾威將軍,我想還是再等等比較好。那邊打通通道後,會有信號過來地。”第六十六軍副參謀長呂靖婉轉而又不失堅決地謝絕了上位者的提議。無論包括他本人在內地中國軍官們,如何看不慣施爾威的驕橫跋扈,對這位象征著牢不可破的中美友誼的遠征軍太上皇的生命安全,卻是不敢有半點疏忽大意的。若不是曼德勒城防已是搖搖欲墜,隨時可能會進入巷戰階段。此時可供呂靖指揮的兵力說什麽也不會隻有區區一個加強營。準確的說。這個加強營是第六十六軍的警衛營。也是目下曼德勒全城守軍中唯一建製尚算完整的一個營。


    或許是因為心情過於沮喪,素來趾高氣揚的施爾威。竟然沒有大發雷霆。而隻是低聲嘟囊了幾個含糊不清的英語單詞後。便再也不做聲了。


    密集得連成一片的槍炮聲再次響起,與上次不同的是。這迴不但方位變了,還夾雜著一陣不細心傾聽,難以分辨得出來的星星點點的馬蹄聲。隨著時間的推移,由上述幾種聲響所匯成的戰爭進行曲的演奏地點,也一步步的向城牆方向靠過來。


    未幾,一顆紅色信號彈從城外騰空而起。


    “走!”呂靖發出了簡短的口令。


    於是乎,一眾美國軍官便在警衛營的官兵層層護衛下,先從一處白天才被日軍的飛機炸開的城牆缺口出城,再冒著身邊到處亂飛的流彈,跌跌撞撞的向城外走去。途中雖也遇到些小麻煩,可那些不知死活的零散日軍,哪裏是兵強馬壯的警衛營的對手,往往是美國軍官剛剛大唿小叫的趴在地上,戰鬥便已經結束了。黑暗中不辨方向,難免有幾個緊張過度的美軍軍官,在頻繁臥倒中碰著這、扭著那的,一時間大大影響了部隊的行進速度。


    “怎麽搞的!把所有的美國朋友們都架上!”深知此時的速度,便是生命的呂上校沉聲喝道。好在美國人就那麽十幾個,照顧他們,一個排的中國士兵就足夠了。而對於呂上校的體貼入微,就算是那些還能健步如飛的美軍軍官,也很愉快的接受了。


    唯有年紀最大、地位最高的施爾威直言拒絕了這種在他看來明顯帶有侮辱性質的優待。呂上校還待要再勸,施爾威在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了一句:“這裏還有陸軍中將嗎?大概沒有了;有六十歲的老頭兒嗎?大概也沒有。好,這裏隻有一個陸軍中將和一個老頭說話算數,那就是我!”後,便賭氣似的跑到了隊伍的最前頭。


    鑒於不服從管理者的身份、軍階都遠高於自己,呂上校所能做的卻也隻有在施爾威前麵再擋上一個排而已。


    解決了美國人的行軍速度後不久,這支負有重大使命的護送部隊,就與一隊急馳而來的騎兵撞了個正著。這隊騎兵並不迎上前來,隻是七八十米外的形成了一個把眾人包在其中的騎兵衝擊隊形。朗朗月光下,這支跨在高大的戰馬上,舉著閃亮耀眼的馬刀的巍然不動的騎兵,所透出的那股含而不露的凜烈殺氣,讓這些推沙算很是在行,卻從未真正上陣廝殺過的美國軍官們,雖明知對方多半是友非敵,卻也禁不住雙腿微微顫栗。更有甚者,美國人中性格比較柔和的幾位的軍褲上,竟然立馬多了兩條淡淡的水線。那股子洋騷味,薰得一旁正架著他們的中國士兵們紛紛掩鼻偷笑。


    “蟻撼大樹!呂上校鎮定自若的上前喊道。


    本來自度軍階太低地程家騶,是不想去這個風頭地。可原就熟知人情世故,當了生殺榮辱皆操於他人之手的降將後。更是深自收斂都唯恐不及的吉野。又哪裏願去招這個應景兒就是禍地忌!


    被吉野頻頻遞過來的含有懇求的意味的笑臉催促不過,(其實主要還是因為來自對麵的唿喊聲愈來愈急切……),打馬出陣用還略顯得稚嫩的嗓音高聲迴應道:“馬踏東瀛!


    “第六十六軍副參謀長呂靖。奉命護送施爾威將軍出城,請問來得是新二十軍的那位?”


    “新二十軍軍部上尉副官程家騶,奉命在此恭候。”


    呂靖聞言先是一愣:這新二十軍搞什麽名堂,軍委會直接交辦下來地絕密任務,居然隻派一個小小地上尉來主持,這不有意寒磣人嗎?”等到程家騶報出姓名,他這才迴過味來。尋思著程家驥這位新上任的遠征軍參謀長跟施爾威怕是還真有些交情。要知道。按中國官場地舊例,象程家驥這樣派自己地親戚兄弟來。那怕本人地地位低些,比起公事公辦派個上校甚至是少將來。都要顯得鄭重親熱的多!


    緊接著。騎兵便向緩緩向呂靖等人靠過來。雖說已通過姓名,對上暗號。可警衛營地官兵們卻是絲毫不敢鬆懈,不但保險沒關,就是食指也是緊緊的扣在扳機上的。


    等到兩下裏一靠近,這場麵更是差一點就全麵失控。


    “程副官,這是什麽意思?”麵如嚴霜的呂靖用手指著近在咫尺的這一張張典型的“蘿卜臉”,對程家騶喝問道。那聲音中已隱隱蘊含有幾分金石之音。可以想見,程家騶隻有一個應答不對,立時就是血濺五步之局。


    還好,程家驥對此已有充分的準備,公章、親筆信一樣不缺。憑著信中所寫的與施威爾單獨談話的內容,首先得到了施爾威認可,加之幾年下來日本和平軍在中國軍隊也有了點不大不小的名氣,這才免了一場同室操戈。


    與依依不舍的呂上校互道上一聲珍重,兩百騎兵便護著已被扶上馬的施爾威等人繼續前進,在通過一處堆砌著陣亡的日軍屍體的陣地後,便開始不斷有擔任警戒的西造聯隊的士兵匯進隊伍當中。也多虧,此時日軍三十三師團正自顧不暇,雖明知這邊有異,卻也抽不出兵力來追擊。愈來愈長的行軍隊列,就這樣借著夜幕的掩護走出了五、六裏。


    “施爾威將軍,您在想什麽!”正處於好奇心最旺盛的年齡的程家騶對麵色陰睛不定的施爾威問道。


    程家騶所表現出來的直率,正好對了施爾威的胃口,他欣然反問道:“程上尉,我在想,你的堂兄,也就是程將軍,是如何能順利的役使這些日本人的,難道不怕他們在戰場上反戈上擊嗎?”


    “施爾威將軍,這個看起來挺神秘,可操作起來並不算太難。日本人天生就守紀律、服從強,頭腦裏又往往隻有一根筋,隻要調理得當,無論是充當奴兵、還苦役勞工都是最好的材料。至於迴去嗎?除非跟著我們作為勝利者踏上日本列島,否則他們就是現在能再當一次叛徒逃到日軍那邊去,隻會死得更快!我說這話可是有事實依據的,先前您聽到的那陣短兵相接的響動,就是這支日本和平軍的主力正與他們的同胞拚刺刀拚得熱火朝天了。說來您也許不信,瞅那架勢就這會兒下來,雙方加下來至少已死去了兩千人!”程家騶到底年輕,一賣弄起來,嘴上沒個輕重,他說得是津津有味,可把施爾威給嚇著了。


    “一個多小時的戰鬥,死去兩千人!”程家騶真誠的沒有一絲雜質的話語,把驚得施爾威呲牙咧嘴的喃喃自語。也不知讓他不可思議的是身後正在進行的戰鬥的殘酷程度,或是日本和平軍對中國的忠心耿耿,還是日本人那怪異的民族特質,或者是三樣兼而有之吧!


    這邊施爾威還沒有從困惑中起出來,那邊一場似乎專門為了證明程家騶所言不虛的活劇,便迫不及待的登場了。


    “轟隆!”一發發從左側斜射過來口徑不一的炮彈,突如其來地打了這支步騎混成部隊地身側。四處飛濺的彈片沾著月光。象一塊塊冰雹似的。橫著打在了正在行進中地隊伍裏。


    這一下,打得可是著實不輕,隨著一朵朵血花的嫣然盛開。一聲聲垂死的哀鳴的響起,上百名和平軍官兵和三四十匹戰馬頹然倒在地上,眼看是兇多吉少了。


    而施爾威等人所在的行軍隊列的中段更是日軍炮火打擊的重災區,有一多半地損失都集中在這裏。可即便是這樣,除了有一個很不走運地美軍上尉,被壓在他身上以身相護的和平軍士兵,把胳膊壓脫了臼之外。就再沒有其它美國人受到傷害了。倒是撲到他們身上地和平軍士兵死傷了一地。


    同樣是幸而被兩個早有準備地和平軍士兵護在身下。才得逃過一劫地施爾威,掙紮著在血泊中站了起來。等他看到那兩個為他而死的日本人那血肉模糊地屍體時。一種強烈的錯位感。讓這位性格剛強到剛愎的加利福尼亞老頭。好一陣頭暈目眩,各種古裏八怪的念頭。直把他腦子裏攪成了一堆漿糊!


    “施爾威將軍,這是有預謀的伏擊!我們跟著騎兵先走,讓步兵來擋著!”也是剛從地上爬起來的程家騶,湊到施爾威的耳邊喊道。


    程家騶連叫兩聲,見施爾威愣在那沒有反應,情急之下,也顧不得彼此身份上的差距了,他拽住施爾威的軍服領子,手上一使勁,把木若呆雞的施爾威,生生拉到一匹健壯的關東馬麵前,再在一個和平軍少佐的幫助下,把堂堂的美國中將生生的給舉到馬背上,又在馬屁股狠狠的連抽了幾鞭。駿馬吃痛,長嘶一聲,放開四蹄向前奔去。在發出了施爾威這件奇貨後,心裏大鬆了一口氣的程家騶忙認蹬上馬追了上去。


    在手忙腳亂了一陣子後,百餘騎兵護著以施爾威為首的一幹重要人物向東馳去。此時,負責斷後的西造聯隊已經乒乒乓乓的跟日軍的伏兵對射了起來。


    眼見獵物要逃,獵殺者們自是不能甘心。先前發過威的日軍炮兵趕忙把炮口調轉過來,象模象樣的來了個攔阻射擊。隻可惜,被主人連連抽打的戰馬的速度太快,西造聯隊又拚了命的阻撓,使得大部分騎兵最後還是衝出了日軍的火力範圍。


    一行人沒命似的打馬狂奔,直衝到一條不知名的小溪旁,方才停下來清點人數。這迴美國人的零死亡紀錄,總算是破了,死了三個尉級軍官不算,切爾斯的右手手掌,還被迫擊炮彈的彈片給削掉了大半。另還有幾個美軍軍官也受了不同程度的傷。


    雖然是死傷近半,可平常眼睛總是長在頭頂上的美國軍官們,卻沒有一個人有臉開口抱怨的,被今晚連番遇險,搞得麵無人色的他們心裏都明鏡的,在剛才那種場麵下,能隻付這麽少的代價,就得以脫身而出,已是僥幸萬分了。連帶著包括施爾威在內的所有美國軍官,看著已不到百騎的和平軍騎兵的眼光也複雜了起來,他們實在是無法理解這些滿身血腥,傷痕累累卻神態安然,猶如剛參加了一場郊遊的日本叛徒,到底是在為什麽而戰?又是什麽在支撐著他們?”


    並不知道日本和平軍官兵,也是走過“艱苦卓絕”的心路曆程,才能在麵對日軍時有今天的“英勇無畏”。更不知道,西造、吉野兩支部隊的人數雖不是很多,可卻是八千日本和平軍的精華所在的施爾威,在心裏連連驚唿道:這是一個幾乎不需要理由就能戰鬥的民族?一個可以為了它國的利益與他們的“祖國”血戰到底的民族?噢上帝啊?這太可怕了!


    一眾美國軍官疑問,至少此際,是注定找不到答案,可有一點,他們倒是十二萬分的肯定的,就是以美國人的散漫和對自由的向往,就再連著找上五次世界大戰,也永遠不可能鍛造出一支這樣純粹的軍隊。


    “程上尉,我們還有多久,才能跟你所說的接應部隊會合。”緊皺著眉頭的施爾威走到程家騶身邊,疲憊的問道。


    正打著手電擺弄著手上的指南針的程家騶衝口答道:“中將閣下,我們離預定接應點向南偏了三公裏。他們應該也在找我們!”


    “見鬼!你們怎麽領的路!接應的人是可能正在找我們,可日軍卻是一定是找我們,現在衝迴去說不定正好撞上。還在這裏等著吧!”又有了精神的施爾威跳著腳咆哮著。


    先不管施爾威的脾氣發得是不是有些不合時宜,可他的這個主張卻是百分之百的正確的。在無人表示異議的情況,騎隊便在小溪旁的小樹林裏隱蔽了下來。


    大概半個小時後,一隊多達五六百騎兵,出現了施爾威眾人的視線中。刹時間,小樹林中歡唿聲大起。誰都知道,自從第十二獨立騎兵大隊在諾爾登山穀亂戰後被中英“聯軍”打得撤銷番號後,日軍緬甸方麵軍再也沒有成建製的騎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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