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國忠的判斷還是準確的,此時正在強渡蕭濉河的正是日軍第十六師團下屬的第三十旅團大部(欠第三十三聯隊第二大隊)。


    在河灘上的一個多大隊的日軍在留下兩個中隊的接應人員後,主力向前羅裏方向推進,在行進過程中日軍繼續良好的保持了三角形的鬆散陣形。


    從蕭濉河河灘到前所裏,必須先要經過一大片地勢略高於河灘的平坦的空地,再通過一塊大窪地才能到達前羅裏村村口。


    在平地與窪地的結合部,日軍又受到中國軍隊的迫擊炮的火力打擊,而且這一次比起在上一次更加猛烈,日軍並沒慌亂,一邊馬上組織炮火還擊,一邊還是一步一步的向窪地推進,不過要是仔細觀察還是可以發現日軍的步伐比先前快了不少。


    這股日軍的指揮官第三十八聯隊聯隊長助川靜二大佐深信,不管前麵中國軍隊甩什麽花樣,也是沒有辦法擊敗“皇軍”一個旅團的。


    助川靜二大佐知道自己背後的第二梯隊第三十八聯隊的一個多大隊的部隊已經在陸續登上蕭濉河北岸了。為了不至於和後續部隊一起擠在河灘上而導致無法將部隊展開,自己隻能率領手上的這個大隊占領前羅裏,那樣就可以控製住河灘,更為有力的保障旅團主力能夠順利的渡過蕭濉河。


    中國軍隊的炮火攔阻在助川靜二大佐看來不過是一些騷擾行動,其目的也隻是想遲滯一下日軍前進速度。就算是在前羅裏中國軍隊能擋住自己指揮的這支先頭部隊,隻要後續部隊能跟上來,取得戰鬥的勝利還是沒有什麽問題的。


    從他在中國作戰的經驗上看,中國軍隊若是死守一個地方,多半是在前沿陣地與日軍不死不休的血戰。


    若隻是想拖住日軍則多是用這種逐次抵抗的戰法。


    既然現在河灘陣地已經順利的拿下來了,剩下來的不過就是如何對付中國軍隊的騷擾作戰了。


    他壓根就沒有想到獨立一百旅竟然“不自量力”的要在這片窪地上,對他所親自指揮的第一大隊發起正麵攻擊。而且攻擊的目的還是要將他的第一大隊全部殲滅。


    “鄭營長,你們炮營有把握在日軍全部進入窪地後,首發命中嗎?”程家驥問獨立一百旅的炮兵營營長鄭重中校。


    為了在前羅裏給日軍一個慘痛的教訓,使之在今後幾天的作戰中不敢太猖狂的全麵進擊,程家驥可是拿出了獨立一百旅所有壓箱的本錢。


    “旅座,沒問題,為了打好這一仗,觀測人員已經給窪土上每一個區域都分區劃定在並自行設定了方位坐標。隻要日軍一進窪地我們營保證指那打那。”鄭營長瞪著沁著血絲的雙目咬牙切齒的迴答著自己的長官。


    鄭重原是中央軍裏的一個炮兵連長,也是從南京那座死城裏逃出來了少數守城官兵之一。對於日軍在南京城裏幹的那些滅絕人性的“好”事,程家驥還隻是在電視書本上讀到看到過,而鄭重可是親身經曆過那一切的。他心中對於日本人仇恨比起程家驥來那是隻多不少,能有機會在有生之年向日本人討還一點利息,此時他的心中激動那是不言而喻的。(至於本錢那是要到東京去討的!)


    生怕這位炮苦大仇深的炮兵營長打發了性子,忘記了及時轉移陣地,讓對岸日軍的炮兵把獨立一百旅的這點家當都砸在這裏,程家驥忙又多交代了幾句。


    “記著先向窪地急速射八發之後,野炮和山炮迅速河灘延深,步兵炮戰防炮對付窪地裏的小鬼子,把所有的炮彈都給我打出去。還有要注意炮與炮之間的間隔要大,每二十分鍾轉移一次陣地,我把工兵營留下歸你指揮,專門負責給大炮搬家。另外再撥給你一個連的通訊兵,電話線要跟著炮位走。要是與前麵聯係不上的就用人來接力傳遞消息,總之,要時時刻刻的保持與前方的迅速溝通。


    離開了炮兵陣地後,程家驥迴到了設在前羅裏村的二百團團部。


    此時文頌遠早到前麵去了,二百團團部的大多數人也跟著去了,整個團部隊已是空蕩蕩的,隻有錢紳一個人還在那裏仔細的端詳著地圖。


    “維禮兄,劉以誠的部隊到了嗎?”一進門程家驥就問錢紳。


    錢紳簡短有力的迴答道:“旅座,到了。剛到。”


    一聽這話,程家驥繃了半天的神經才真正鬆下來,他在製定這個作戰計劃時他最但心就是劉以誠不能在指定時間內集結起分散駐防的補充團的大部(團部及兩個營。)趕來參戰。


    用八個營四千五六百人的總兵力(其中一個炮兵營,一個工兵營,一個特務營,五個步兵營。)對付最少半個聯隊的日軍,要求一夜之內全部吃掉,這仗已經夠難打了。要是劉以誠的二個步兵營不能到位,程家驥雖然也隻能硬著頭皮打下去,可要是那樣那今天的這場結果就更加難說得準了。


    程家驥是說什麽也不敢在阻擊戰的第一天就丟了蕭濉河這道唯一的尚可作為屏障的天險的。


    兩人自此再沒有交談什麽,隻是各顧各的幹坐著。


    兩人心裏都明鏡似的,對方和自己一樣都在等,等著窪地裏的第一聲炮響。


    五月二十三日,下午五點半,當日軍第三十八聯隊第一大隊全部進入窪地後,獨立一百旅的炮營全力對日軍發動了炮火急襲。(與這個大隊同時上岸的第二大隊的另外兩個中隊被留在河灘上掩護第二波渡河的部隊。)


    獨立一百旅的這個炮兵營可是裝備了十幾門各式各樣野炮,山炮,步兵炮,戰防炮,這一發起威來,其殺傷力與迫擊炮可是不能同日而語。炮兵營早先就已經把窪地裏的每一片土地都大致測量了一遍,這炮打得那個準啊,就跟站在日本人頭上扔炸彈似的。


    炮兵營的頭三發急速射射出的炮彈大多口口咬肉的精確的落在了日軍的行進隊列裏,幾乎每一發都能在爆炸的同時,帶走至少五六條日軍的小命,還有一不少於這個數的日軍被彈片打傷。(這還是因為日軍的行軍隊列很鬆散,要不然戰果將比現在這個樣子大得多。)


    甚至有一發德製七五野炮的炮彈直接打掉了日軍第三十八聯隊的軍旗邊上,軍旗自然是馬上被炸得粉碎,軍旗旁的一些護旗兵也大部炸死炸傷。在軍旗邊上旁邊指揮作戰的日軍第三十八聯隊聯隊長助川靜二大佐也被彈片擊中,腹部中彈重傷後立即陷入昏迷狀態。(第三十旅團曾擔任負責南京城區“安全‘的警備部隊,正是這個奈良小販的兒子的指揮部下在南京城內以取暖為由燒毀了幾萬間民房,活活燒死二三萬名和平居民。)


    暫時失去統一指揮的日軍在中國軍隊如排山倒海般炮火打擊下紛紛散開,企圖以此來躲避中國軍隊的炮火。


    這時日軍四周響起了密集的槍聲,在文頌遠的率領下二百團的兩個營(頭天晚上已經大量的補入收容來的其它部隊的戰鬥人員,這時每個營有四個連約八百人。)在炮火還沒有完全停止的情況下,就向日軍發起了衝鋒。文頌遠指揮的部隊打得很猾,他們並沒有一擁而上,而是以一種奇特的火力配比組成的幾個連隊先向日軍發動進攻。


    在一個曾在川軍郭勳琪部當過連長的二百團的營長的建議下,文頌遠把先頭部隊按三個步槍班,(裝備日製三八大蓋)三個小炮班(裝備日製擲彈筒和六零迫擊炮)三個衝鋒槍班一個連隊的編成組成三個連隊從三個方向向日軍擠壓過來。


    事實證明這種在近戰時很有威力的火力配比讓日本人吃足了苦頭,被打得招架不住的日軍被迫向窪地中央集中。組成密集陣形防守的日軍雖然能夠暫時有效的抵擋住中國軍隊的步兵的攻擊。


    可又被中國軍隊的步兵炮戰防炮打得死傷枕籍。


    這樣一來二去的,進入窪土的一千多名日軍在極短的時間內已是死傷近半了。殘餘日軍在第一大隊長大隊長熊本次夫少佐的指揮下想向河灘方向衝擊,又被已經穿插到窪地的入口左側的補充團一營從側麵火力攔截打死打傷不少。想衝出窪地日軍除了一小部分衝了出去與趕過來想給第一大隊解圍的河原在灘上日軍會合外,大部分隻得退窪地裏堅持抵抗。


    日軍在河灘上剛剛集結的一個多大隊的後續部隊發現先頭部隊遇伏,忙向前急進。當這股日軍進至那片平坦的空地上的時候,正好撞在炮兵營用野炮山炮炮彈織成的死亡之網裏,立時讓密集的炮彈炸了個血肉橫飛。(戰後查明,此時在河灘上的是日軍第三十八聯隊聯隊部及其下屬第二大隊的兩個步兵中隊,第三大隊大隊部帶二個步兵中隊約一千三百人,其中戰鬥兵九百人左右。)


    這股日軍還待要不顧一切的向前突擊,身後的河灘上響起了喊殺聲,那是補充團二營和三營及旅部特務營在劉以誠的統領下從上遊擊隊謝莊方向向日軍殺來,他們早就趕到指定位置,在蕭濉河上遊等了一個小時了。


    日軍在西岸的炮兵的動作很快,十分鍾左右就做出了反應,向東岸的中國軍隊的炮兵陣地開始了壓製性炮擊,因距離太遠觀察不到中國軍隊炮兵陣地的具體位置,在開始時對中國軍隊的炮兵陣地並沒有形成太大的傷害。


    日軍的炮兵也不笨,見對方炮兵陣地的報複性炮擊沒有達到預想的效果就把目標,就把炮口轉向了正在攻擊空地上的日軍和河灘上守皮劃子的日軍的一個小隊的劉以誠率領的補充團。


    日軍的炮火給補充團的部隊造成了很大的損失,其中負責搶奪燒毀日軍的皮劃子的補充團三營的損失最大,整整一個連隊來不及躲避日軍的炮擊,全給日軍的炮彈拍在那了,死傷了上百人。


    不過補充團三營還是完成了任務,日軍停在河灘上的皮劃子也全毀了。守在皮劃子邊上的一個小隊的日軍也全死了。對岸的日軍就是看到皮劃子要被燒,氣急敗壞之下才對正在攻擊攻擊日軍守皮劃子的那個小隊的三營進行了無差別炮擊。這一頓炮擊下來不但讓日軍那個小隊無一生還,也讓三營死傷過半,同時所有的皮劃子也都讓日軍自已的炮彈給打沉了。


    幸好此時已是黃昏時分,漸漸暗下來的天色影響了日軍的炮擊效果。補充團的主力又已經衝進了那片空地與日軍的那個大隊短兵相接攪成一團的事實也讓日軍不敢把炮彈打進空地裏去,補充團的主力才沒有在日軍的炮口下付出更大的代價。


    日軍的炮兵隻能將炮口又對向了對岸遠方的炮兵陣地,隻是這個實際上效率嗎不比剛才還差。


    這除了其它的原因之外,主要是因為中國軍隊的炮兵經常轉移炮位。


    與日軍炮兵不同的是,中國軍隊的炮兵對東岸的地形很熟悉,又能有大量的通訊兵來保障其與前方的及時,在黑暗中的炮擊命中率比日軍強得多。


    掌燈時分,東岸戰局的從表麵上看對中國軍隊還有是有利的。


    窪地裏的戰鬥雖然還在繼續,但是殘餘的二三百名日軍在文頌遠指揮的下二個獨立一百旅的頭等主力營的圍攻下隻是在拖時間而已。(補充團一營已經歸建,正在阻擊空地上日軍向窪地靠攏。)


    而在劉以誠指揮下的三個營正在從河灘方向攻擊在空地日軍。


    由日軍第三十八聯隊副聯隊長尾山寺一中佐指揮的這支日軍雖也損失不小,可畢竟沒有傷著元氣,其總兵力還有近千人。而與之作戰的四個營的獨立一百旅的部隊在人數上倒是大占上風,(四個營一個團直屬隊的兵力加起來還有一千六百人。)可是這四個營中隻有充補團的一營和旅部直屬的特務營的戰鬥還說得過去,別外兩個營的戰鬥力就差些了。


    在日軍瘋狂反樸下,若不是此時中國軍隊在炮火上zhan有優勢,說不定這支日軍早就衝進窪地與第一大隊的日軍會合或是退迴河灘利用對岸的炮火支援撐到天亮。


    中國軍隊的炮火打得歡,日本人的炮兵也沒有閑著,雖然在黑夜裏對不熟悉的地域進行炮擊,談不什麽準頭,但日軍還是向平地與河灘的邊緣地帶亂打一氣。


    日軍的這種幾乎是盲目的炮擊,給劉以誠部帶來了不小的麻煩,時不時有瞎貓撞上死耗子的日軍炮彈在劉部的後衛部隊的邊緣爆炸,也造成了一定的傷亡。


    總之空地上的戰局就是僵在那裏的,一時間誰也奈何不了誰。


    但程家驥心裏清楚的很,這個仗獨立旅已經是快要打不下去。


    其中獨立一百旅主力中的主力,二百團的那兩個正在窪地作戰的主力營的已經傷亡了快三分之一了。就算是中了計被壓著打了日軍也不是好對付的。


    而劉以誠現在指揮的那四個營的傷亡還要多上許多,光是從河灘上衝過來斷敵後路的那一次衝鋒,倒在對岸日軍有炮口下的兄弟就有三百人以上。


    從下午五點半開戰到晚上七點,僅僅一個半小時,程家驥自己估計獨立一百旅至少傷亡了不下一千三百人,也許這個數字還是估少了。


    而現在光是東岸的日軍就還有一千二百人左右。以獨立一百旅現在兵力,就算是吃掉了窪地裏日軍,要想在一個晚上消滅空地上的近千名日軍也已是力不從心了。


    獨立一百旅已是快要筋疲力盡了,而對岸還有日本人一個聯隊以上的兵力。對岸日軍是不可能不救援蕭濉河這邊的千餘鬼子的,雖說日軍的皮劃都已經毀了。


    但日軍還可以在河麵上搭浮橋或是沿河尋找船隻。程家驥知道雖自己在今天淩晨,就已經派出了部隊收繳了蕭濉河上的所有船隻。(當時程家驥並不知道日軍會來得這麽,來得這麽多。可收繳沿河這種河防的必備功課,還是要做的。)但在水網河汊縱橫的兩淮地區,日軍要想弄到大量的船隻,應該隻是時間問題


    雖然搭橋或是找船日軍都要花上幾個小時的時間,但若是戰事還是這樣拖下去話,那留給日軍的時間還是足夠的。


    要是日軍的援兵在今天晚上過了蕭濉河,獨立一百旅不但不能消滅東岸上的日軍蕭濉河上的日軍,還很有可能讓日軍來個裏應外和中心開花,真要到那個時候獨立一百旅就非得全軍覆滅不可了。


    可仗打到這個份上,就是程家驥想撤都一下子撤不下來了。


    “江豐還聯係上?”現在程家驥就隻能指望江豐能從濉溪口那邊多弄些人過來,要是那樣他手中還能有點本錢在蕭濉河上再擋日本人一下。


    當得到否定的迴答後,急得都快瘋了的程家驥病急亂投醫命令邱少言給所有能聯係得上的上峰和友軍發電。


    程家驥並不知道,此時江豐已經帶著他的收獲在往前羅裏趕來的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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