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想一個問題,細菌這東西最怕的就是冷,隻要溫度夠低,細菌就生存不了。


    溫度又是什麽呢?溫度不是能量,溫度是物體內自由粒子變化的表現形式。


    也許,這裏有那麽一種能量,就像是自由粒子,或者是電子一樣,這種能量作用在人身上,就能讓人產生這種失去重量的假死狀態。人就這麽飄起來了。


    這種能量對我們是沒用的,但是對絕大多數人是有用的,包括宮晴。對他有一半作用,那就是能讓她飄起來,但是不能讓她假死。這意味著她體內有什麽東西和正常人是不一樣的。


    到底哪裏不一樣呢?


    宮晴說:“你願意留下來嗎?我告訴你,沒來過這裏的人,一定覺得在這裏一直活下去是一件不錯的事情。但是,時間久了,你就會有自殺的衝動,你會想死的。要不是我要給鐵柱洗衣做飯,要是我自己,我堅持不到現在。”


    我說:“你知道自己死了的時候,你為什麽還想自殺呢?死了之後還能自殺嗎?”


    宮晴說:“在我看來,死了之後再自殺,那才是真正的毀滅。我到現在也不覺得我還活著,我隻是一個靈魂,因為人是有重量的,靈魂才是沒有重量的,是那種飄飄浮浮的感覺。飄在空中,沒有任何可以控製自己的辦法,特別無助。你不會懂這種感覺的。”


    我說:“就像是一個不會水的人掉進了水裏,沒有翅膀,浮在空中確實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宮晴立即大聲說:“對呀對呀,開始的時候我根本沒有辦法,我隻能抓著一棵樹,但是身體還是會浮起來。後來,是鐵柱寫信告訴我,在身上裝一些種子或者是一些小動物,要帶一些有生命的東西才行。”


    我說:“你為什麽不裝一些種子在身上,而非要裝小烏龜呢?”


    宮晴說:“因為我寂寞,小烏龜對我來說是一個不錯的夥伴。”


    我說:“魚要燉多久呢?”


    宮晴說:“千滾豆腐萬滾魚,慢慢燉吧,不急。把水耗幹的時候,天差不多就亮了。你要是困了,你就去睡吧,不用陪我,我早就習慣了。”


    我說:“你得相信我們,你真的還活著。一個靈魂,怎麽能吃飯呢?沒有肉體的人,飯吃到什麽地方去了呢?”


    宮晴說:“我也想過這個問題,但是鐵柱告訴我,鬼也是要吃飯的,不然鬼也會沒力氣。”


    我知道,我現在和她解釋不清了,我也沒有必要解釋什麽,我嗯了一聲說:“我不困,我和你一起聊聊。這麽多年沒有人和你聊過天了吧。”


    宮晴點點頭嗯了一聲,然後看著我笑了,她說:“對了,你們為什麽能在這裏活著呢?隻要是進來這裏的人,很快就會死去,變得和大多數人一樣,在這裏飄來飄去。有很多被纏在了樹上,被樹給纏死了。鐵柱每天的工作就是在這死人穀裏尋找被樹纏住的人,然後解開。這樣他們才能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對吧!”


    我說:“鐵柱是個好人啊!”


    宮晴嗯了一聲說:“是的,他一直就沒碰過我,我就知道,他是個好人。”


    我說:“對了,你想過沒有,你和鐵柱有什麽共同點嗎?”


    宮晴說:“我倆都愛吃魚。”


    我抓了一根劈柴塞進了灶膛裏,然後看著宮晴笑了,我說:“這不算。”


    宮晴也一笑說:“你的夫人一定很漂亮吧!”


    我嗯了一聲說:“很漂亮,她懷孕了,很快就要生產了。也不知道我能不能趕迴去,這裏的事情挺棘手的。我們本來是來救人的,老陳的女兒被困在了這裏,結果老陳和老陳女兒的母親來救老陳的女兒,他倆又被困在外麵了。”


    宮晴打斷我說:“老陳女兒的母親不就是老陳的妻子嗎?”


    我說:“現在是一夫一妻,不允許一夫多妻了。老陳的合法妻子是素素,就是素素請我和虎子來尋找老陳和他女兒的母親的。”


    宮晴說:“其實一夫多妻也挺好的,起碼女人不用那麽累。男人有本事,可以多娶幾房,然後多生一些孩子。各過各的,也沒什麽問題啊!老祖宗這麽多年都是這麽過的,為啥要改規矩呢?”


    我說:“可能是為了平等吧。”


    宮晴歎口氣,笑著說:“這才是最大的不平等。我打個比方,假如我想嫁給你,你也想娶我,你家夫人和我也很投緣,願意你娶我。那麽問題來了,就因為規矩不允許,我們就不能組成一家人了嗎?那我得多冤啊!於是,我找了個不喜歡的,而且還沒什麽本事,我吃苦,受窮一輩子,到最後窮困潦倒,死在了寒舍當中。這對我就公平了嗎?我覺得這個規矩是可笑的。隻要大家都願意,就沒問題,這又不影響別人的生活,不影響社會穩定。”


    我說:“那樣的話,會有很多男人要打光棍的。”


    宮晴說:“優勝劣汰,這是自然法則。沒本事,沒能力的男人娶媳婦也沒什麽意義嗎,這是大自然在篩選人種呢,這樣會讓人類越來越聰明,越來越有能力。”


    我點點頭說:“一夫一妻,一夫多妻,還真的不是什麽社會發展的必要因素。隻要一家人能和睦相處,一夫一妻和一夫多妻也沒有什麽大區別。尤其是年紀大了之後,也就能看開了。”


    宮晴說:“你多大了?”


    我皺皺眉,說:“嚴格來說,我得有四十多了吧。”


    “不像。”


    我笑著說:“你也不像一百歲的,不是嗎?”


    宮晴說:“但是我確實活了快一百年了,很多事我都想明白了。總這麽活著,也沒什麽意思,我決定在什麽時候徹底結果了自己,現在最主要的就是放心不下鐵柱。”


    我說:“還有我們啊,現在我們都是你的朋友。”


    宮晴歎口氣說:“朋友,我從來不信什麽朋友。當年殺我全家的就是我父親的好朋友。他帶人殺我全家的時候,還欠我家三百塊大洋,我父親說過,他要是還不起就不要他還了。”


    我說:“升米恩,鬥米仇。幫人一時可以,不能幫人一世,幫久了,他就會覺得這是你們應該的。一旦有一點不順他心意,他就會恨你。”


    宮晴說:“更深層來說,主要源自他的自卑。是人性惡的一麵淋漓盡致的體現。”


    我說:“你讀過很多書吧?”


    宮晴嗯了一聲說:“我是在金陵讀書的,是一所女子大學。”


    我說:“你是一位知識女性,你對問題看的很透徹。”


    宮晴看著我咯咯笑著說:“不是因為讀過書,是因為年紀大了,想的多了。每天坐在這裏,我能做的就是看書,和思考書裏的事情。”


    我說:“你有很多書嗎?”


    宮晴說:“書不是很多,有個幾十本好書,看完了也就足夠了。看多了,反受其累。”


    我說:“鐵柱愛看書嗎?”


    宮晴搖搖頭說:“他是個粗人,他喜歡做手工。做家具是他最愛幹的事情。屋子裏所有的家具都是他做的,包括這房子,都是他一點點修起來的。”


    我站了起來,掀開鍋蓋看看,裏麵還有不少水呢,不過香氣已經出來了,這魚應該很好吃才對。


    我說:“鐵柱天亮會迴來嗎?”


    宮晴說:“他肯定會迴來的,他會在周圍觀察你們。你們要找到他,我告訴你們一個地方,他肯定在那裏。從這裏往西有一棵很大的榕樹,在樹上有一個被樹葉擋住的樹屋,從上麵看這裏清楚著呢。你們去那裏找他,一定能找到。”


    我說:“這麽說,今晚他應該就在那邊休眠呢。”


    宮晴說:“不要去打擾他,給他一些尊嚴。天亮之後,你們去找他,告訴我,我把魚做好了,等他迴來吃呢。他會迴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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