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愁眉不展時,轉頭瞥見劉嫂捂著嘴哭成了淚人,我突然靈機一動!


    我上去拉開了她的手,示意她放聲哭!


    本來叫魂時,周遭越安靜越好,這樣魂魄才敢靠近。


    可我突然想到,劉栓柱被我嚇得不輕,由我主持叫魂,他不敢迴來也在情理之中。


    現在由鐵騾子接手,再讓他娘哭上幾聲,或許能給他壯壯膽!


    果不其然,劉嫂的哭聲一起,又有一點熒光探頭探腦的打牆縫裏鑽了出來,但還是畏畏縮縮不敢靠前。


    我索性把劉栓柱拖到劉嫂身前,讓她的眼淚落在劉栓柱臉上!


    血親的熱淚有時候能給迷路的魂魄指引方向。


    這招終於奏效,先後三道流光投進劉栓柱身子,他身子一抖,臉上終於有了血色。


    我和鐵騾子同時長出一口氣,就地坐了下去。


    “幸不辱命,嫂子啊,栓柱的身子算是保住了,隻是想讓他開口叫娘,還有一件事兒要辦,這迴需要的東西,咱得抓緊置辦。”


    劉嫂臉上總算有了點氣色,忙不迭的問:“要啥,你說。”


    “你迴去綁三隻公雞,越老越好,七隻三年以上的鴨子,要公的,咱村要是不夠,就托人去二灣村收,決不能拿不夠年頭的應付,而且太陽落山之前一定要湊齊。”


    劉嫂連連點頭,問我還要啥。


    “別的你就不用管了,我傍黑過去找你。”


    劉嫂連聲答應,抱著劉栓柱迴了家。


    我和鐵騾子折騰半宿也累得不行,緊忙迴家補了一覺。


    直到天色擦黑,我倆才穿戴好行頭,奔了劉家。


    我將劉栓柱的頭發和指甲紮進一個棉布娃娃裏,安排人在院裏架上篝火,屋子前後支起鎮魂幡,拉上五彩繩,一切準備停當已是戌時。


    看熱鬧的已經被攆到了院外,隨著鐵騾子一聲點火,四周瞬間寂靜下來,我搖動招魂旗,伴著明快的鞭鼓聲,開始繞著篝火疾走。


    這招有個名頭,叫點靈身,實際上就是將替身娃娃的三魂七魄點醒,跟黃大年把耗子的魂魄塞進皮筒子的做法有些類似。


    說實話,我對此也沒有太大把握,這招不能請老仙上身,容易驚了魂魄,能不能成事,全看地馬的道行。


    隨著鞭鼓節奏越來越快,我也跟著跳起神舞,緊盯著篝火的火頭,唯恐錯過時機。


    突然,一股火頭打篝火中間無端竄起,火星子噴得半天高!


    我大喜,抓起一隻公雞,取了雞冠血用毛筆沾了,趁熱氣未散,點在替身娃娃頭頂。


    一筆點下,我迴手就割斷了綁在雞身上的繩子。


    剛才還喔喔叫喚的公雞,此時卻老實了,就在地上繞著圈打晃!


    我一邊繼續舞蹈,一邊暗暗著急:“倒,倒,你特麽快倒啊!”


    終於,公雞撲騰幾下翅膀,一頭栽了下去。


    “成了!”我頓時心中大定!


    看熱鬧的也議論紛紛,都忍不住嘖嘖稱奇,顯然鬧不清,我就在雞冠子上割了個口子,怎麽就能讓活蹦亂跳的公雞當場倒地。


    要知道,大公雞命賊硬,有時候剁了腦袋還能撲騰好一陣子。


    其實養過雞的應該都知道,雞這種東西,一天到晚除了吃就是睡,天生駑鈍,既不長記性,又極少認人,因為它隻有一魂。


    而公雞屬陽,性烈,用來點三魂最好不過,一旦事成,它這一魂頂了人魂去投胎,下輩子也能脫了畜牲道的陰籍。


    很快三魂歸位,七魄點起來就容易許多。


    鴨子與雞雖然都是飛禽,但隻有一魄,其性屬陰,取了精血立刻就蔫了。


    最後我取了劉栓柱的眉心血,寫成八字血符貼在娃娃背後,娃娃眼中頓時有了靈光。


    “都散了吧,散了散了!”鐵騾子當即清場,隻留下劉嫂和她小叔子劉淼。


    接下來我們要做的事,不能有外人跟著,如果不是為了避嫌,劉淼都不該跟去。


    我們四人拿了香燭貢品,從小路出了村,直奔村子西南的土崗子。


    老話說,土地姥爺本姓韓,不住東北,就在西南,這話雖說傳走了樣,土地爺並不全姓韓,但方位上沒錯,我們村土地廟就在西南。


    說起這片土崗子到有幾分清奇,照理說,在我們這種深山裏想找一塊開闊地是極難的,即便不是山高林密的地界,往往也都灌木叢生。


    可這片土崗子不但沒啥大樹,連雜木都不長一根兒,崗下遍布齊人高的雜草,崗上卻寸草不生,按老輩人的話說,這就是一塊疙瘩地。


    六月末的天氣已經有點悶熱了,今晚偏又一絲風都沒有,走在幾乎沒頂的草稞子裏,悶得人有點喘不過氣,速度不由慢了下來。


    好在之前已經有人來過,在裏邊趟出了一條小道,不然很容易迷瞪在裏邊。


    我急著趕路,也沒留意什麽。


    可走在我身後的劉淼卻一直拽著我衣襟,時不時就停一下腳,膽小的像個娘們。


    終於在他又一次停腳的時候,我不耐煩的拍開他的手:“要走就好好走,磨磨唧唧的幹啥呢,挺大個老爺們,走個夜路嚇成這樣?”


    “我哪有…你不覺得這裏邊太安靜了麽,連個蛐蛐叫都聽不著?”


    我聽得微微皺眉,他不說我還真沒注意,這裏確實靜得有點出奇。


    不光沒有鳥叫蟲鳴,而且連隻蚊子都沒有,跟我去黑鬆林時的情形很相似。


    劉淼見我不吱聲,更害怕了,迴頭就勸他嫂子:“不行咱迴去吧,天亮再來也不遲。”


    劉嫂怒哼一聲甩開他:“要迴你迴!”


    她推開劉淼搶到了我身後。


    劉淼見嫂子怒了,這才不情不願的跟上,還不忘叨咕:“我就那麽一說,不迴就不迴唄,生啥氣嘛……”


    我打醒精神,略微放慢了速度,直到登上崗子也沒見什麽異常,這才放心了些。


    土崗很長,土地廟在最裏邊,要穿過整個土崗才能到,算算路程,我又有點心急。


    替身娃娃必須在天亮之前送完才行,一旦天亮,就算有八字血符鎮著,也難保硬塞進去的雞鴨魂魄不會崩散。


    土崗的最前邊已經被墾荒隊的人開出了十幾道壟溝,吳剛他們人手有限,村裏又沒人幫忙,這麽多天了,也沒幹出多少成績。


    我順著壟溝向前,當走到地頭的時候,眼前的一幕讓我不自覺的停住了腳。


    地上竟橫七豎八的扔著許多鋤頭、鐵鍬、土籃子,有的籃子裏甚至還裝著半下子土,看著像是匆忙間撇在這裏的。


    殿後的鐵騾子也瞧見了,冷哼:“就說他們不是幹活的料,誰家正經幹活的人,能把家夥什撇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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