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三元痛苦的皺起了眉頭,額頭上不斷的冒著冷汗,虛弱的在戰馬的屍體上躺了下來,看著日漸明亮的天際對張宗禹絕望道,“張大哥,你走吧,真的不用管我了。自從我從軍的那天起就做好了最壞的準備,這輩子跟著你,我不後悔。”


    “你胡說什麽呢?我們會活下去的,三元,要堅持住,我在世上就隻剩下你一個兄弟了。”


    張宗禹嘶聲嗬斥了一聲,從身上扯下一塊棉布手忙腳亂的給羅三元包紮起了傷口,但卻無濟於事,鮮血還在肆意的朝外噴湧。


    羅三元的臉色越來越白,唿吸聲也漸漸微弱了下來,眼皮終於緩緩的閉上。


    “三元,不要走,堅持住啊。”


    張宗禹一下子崩潰的低聲痛哭了出來,在心裏一陣的計較後,背起羅三元的身子竟大步朝清字軍的營地走了過去。


    “什麽人?快給我站住。”


    清字軍的兵勇終於發現了情況,舉著火把衝前方嗬斥了一聲,兩側的同伴適時拉開了槍栓。


    “快救人啊,求求你們了,我兄弟就快死了。”


    張宗禹嘶聲大哭了起來,衝清字軍哀求了一聲,並沒有停下腳步。


    此時天已微亮,眾兵勇也看清楚了前方的情況,連忙向在一旁視察的喬誌清匯報。


    “帶他們過來吧,別胡亂開槍。”


    喬誌清知道情況後好奇的交代了一句。


    馬上,張宗禹背著奄奄一息的羅三元便到了喬誌清的麵前。張宗禹一個匍匐,顧不上喘氣,跪在喬誌清的麵前即可哀求道,“大人,快救救我的兄弟的吧,他快不行了。”


    喬治清凝眉看著地上的年輕漢子,他的穿著打扮似乎還是將領的身份,地上躺下的那人的確是受了槍傷,而且看起來似乎很嚴重。


    “你先起來吧。”


    喬誌清冷冷的看著那將領,對身後的人吩咐了一聲。不一會的功夫,隻見連個身穿白大褂的女子便火速的抬著擔架趕了過來,把羅三元放在了擔架上,抬下了前線。


    張宗禹不放心的就要跟著過去,還沒動身就被兩旁的清字軍攔下。


    “你的人交給軍醫就好了,生死就看他的造化了,本帥還有事情要問你。”


    喬誌清神色嚴峻的看著張宗禹。


    “本帥?莫非你就是喬誌清?”


    張宗禹聽麵前這個氣勢不凡的年輕人的語氣,一時心裏便猜出了大概。


    “大膽,我們大帥的名號是你稱唿的嗎?”


    陳炳文在身後衝年輕人大聲喝止了一句。


    張宗禹自覺有些唐突,不好意思的垂下了頭。


    喬誌清看著他恭謹的模樣,輕笑道,“不妨事的,既然你認識我那便好說了。看你的穿著打扮,也是撚軍的將領,你叫什麽名字?在撚軍中擔任何職?”


    “迴大人的話,小人坐不更名行不改姓,乃是撚軍總黃旗下火字旗的旗主,張宗禹。”


    張宗禹抱拳麵色不改的迴了一聲。


    “張宗禹?你就是那個撚軍盟主張樂行的侄子?”


    喬誌清饒有興趣的上下打量著眼前的這個年輕人,曆史上記載,他從小天賦異稟,胸有謀略。他的叔叔張樂行被滿清悍將僧格林沁殺死後,西撚軍實則全歸張宗禹率領。在他的帶領下,西撚軍日漸強盛。經常聲東擊西,出其不意,打的清軍毫無還手的餘地。此後竟以弱勝強,利用地形的優勢,山東菏澤高樓寨,圍殲了僧格林沁的蒙古騎兵,為叔父報仇。隨後又兩次進逼北京,震動朝野上下。與朝廷抗爭了十幾年的時間,最後在李鴻章全副洋槍洋炮武裝的淮軍麵前,才被黯然打敗。不過此時他還是個毛頭小夥子而已,但已經可以看出身上的那股子英氣。


    “是,大人,小人正是張樂行盟主的侄子。”


    張宗禹心裏吃了一驚,沒想到喬誌清竟然知道自己的名號。


    “好吧,既然都是熟人,那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你也知道撚軍目前的情況,本帥也不想再造殺孽,都是漢人也沒必要互相殺戮。你迴去勸說你的叔父,就跟他講,太陽升起後,要麽放下刀槍出城投降。我喬誌清以人格保證,全部赦免你們撚軍的罪過。要麽過了時辰,你們還拒不繳械,本帥便下令攻城,城中所有撚軍不管男女老少一個不留。你都聽明白了嗎?”


    喬誌清語氣平淡的陳述了一遍,但言語中卻滿是殺氣。


    “明白了。”


    張宗禹連忙點頭應和,被喬誌清身上無形的氣勢壓迫的抬不起頭來,盡管他的臉上還帶著似有似無的微笑。


    “來人啊,給這位將領牽匹馬過來,送張將軍迴城。”


    喬誌清滿意的點了點頭,衝身邊的兵勇吩咐了一聲。


    “那我兄弟的性命就全拜托大人了,太陽出來以前,我一定給大人一個交代。”


    張宗禹抱拳誠懇的請求了一聲,翻身便上了馬背。


    喬誌清微笑的點了點頭,讓清字軍給他讓開了道路。張宗禹調轉馬頭,快馬加鞭的朝鎮江城中奔去。


    “大帥,撚軍素來不見棺材不掉淚,你說他還會迴來嗎?”


    陳炳文在喬誌清的身後疑惑的詢問了一句。


    “他會迴來的,張樂行是個聰明人,絕不會拿自己的身家性命開玩笑。他們隻是對我們清字軍不了解,被湘軍和淮軍給騙怕了,這群不講道義的老狐狸才是真正可怕的對手。”


    喬誌清看著天際即將升起的旭日,暗暗攥緊了拳頭。


    張宗禹快馬迴到鎮江城中的軍營中後,大批的傷兵躺在露天的地上撕心裂肺的哀嚎著。各旗的兵勇手忙腳亂的來來往往,裏麵如同菜市場一般,混亂不堪。


    “報,盟主,火字旗的旗主迴來了。”


    傳令兵急忙跑進了帥帳中通傳,帳中正聚集了大批的將領在裏麵議論紛紛,商討著應敵之策。聽見張宗禹平安迴來,全部都驚喜的站起了身子。


    “快,快讓他進來。”


    張樂行無以言表的興奮全部寫在了臉上。


    張宗禹進了帳後,連忙給張樂行跪了下來,抱拳哭訴道,“叔父,孩兒迴來了。”


    張樂行顫抖著雙手走下了帥位,拍在張宗禹的肩膀上激動道,“迴來就好,迴來就好。”


    昨夜東門一戰最為慘烈,木字旗與火字旗基本上全軍覆滅。張宗禹也不知下落,城中流言四起,都傳言張宗禹被清字軍打死了。張樂行一夜便衰老了許多,連兩鬢的頭發都變成了白色。他膝下無子,平常看待這個侄子就跟親兒子一樣,對他的軍事才能也頗為器重,年紀輕輕的就讓他擔任了火字旗的旗主。張宗禹在他的心裏就跟自己的性命一般,昨夜他又恨又悔,連夜召集將領商討對策。要是張宗禹晚來一步,恐怕都帶著眾將找清字軍拚命去了。


    “叔父,孩兒見到清字軍的統帥喬誌清了。”


    張宗禹連忙說起了正事,這天色越來越亮,太陽怕是馬上就出來了。


    “哦?”


    張樂行驚訝的睜大了眼睛,帳中的所有將領也都是滿臉的驚訝。


    “他怎麽肯放你迴來?”


    張樂行邁著沉重的步子在帥位上坐了下來。


    “他讓我帶話給叔父,要是太陽出來之前叔父再不繳械投降,他便率領清字軍屠城,一個撚軍不留。”


    張宗禹把喬誌清的意思完整的陳述了出來。


    要是放在以前,張樂行此時肯定會暴躁如雷的跳起身子,大罵一聲,“他娘的,嚇唬誰了,老子就偏偏不降。”但如今情勢所逼,帳中的大將竟也都沉默不語,互相用眼神交流著,軍帳中一時安靜了下來。


    “大家都是什麽意思?”


    張樂行言語顫抖的環顧著帳中的眾將領。


    眾將這才交頭接耳的議論了起來,但卻無一人表述自己的意見,張樂行心裏明白,眾人怕是已經都放棄抵抗了。的確,清字軍的戰鬥力卻是匪夷所思。撚軍從前從未遇到過炮火這麽猛烈的敵人,打也打不過,跑也跑不了,想和人拚命,都到不了人的跟前。


    “叔父,快下命令吧,不管你做何決定,孩兒都誓死跟著你。”


    張宗禹已經猜出了張樂行心中的想法,連忙給他搭了個台階。


    眾將也跟著各懷心思的抱拳請命道,“一切全憑盟主做主。”


    張樂行無奈的閉上了眼睛,長歎一聲道,“罷了罷了,一步錯步步錯。既然投降還有一線的生機,我也不能讓兄弟們再去冒險了。眾將聽令!”


    “末將在”


    眾將領都暗自鬆了口氣,興奮的相互對視了一番。


    “你們速速迴去整頓兵馬,即可放下武器,開門納降。生死富貴,各安天命吧。”


    張樂行沉沉的吩咐了一聲,靠在椅背上便閉上眼睛不再說話,眾將也都抱拳領命,連忙退下準備。隻有張宗禹留了下來,在張樂行的身邊聽候吩咐。


    “禹兒啊,你過來,叔父再好好的看看你。”


    張樂行強顏歡笑的對張宗禹招了招手。


    “叔父不必擔心,孩兒見過喬誌清,他定是一個信守承諾的人,我們不會有事的。”


    張宗禹走了前握住了他的手柔聲安慰。


    “叔父不是擔心這個,叔父自從反叛朝廷後,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叔父是想告訴你,不管以後身處何位,都不要忘了咱撚軍是為窮兄弟們辦事的。咱一輩子要活的堂堂正正,死了也可以安心啊。”


    張樂行說完老淚縱橫。


    “叔父,我記下了。”


    張宗禹長泣一聲,鄭重的點了點頭。


    耀眼的朝陽終於從東方劃破昏暗,躍上了天空,整個大地籠罩其中,生機勃發。


    鎮江城中所有撚軍總共五萬八千餘人,大開城門在東門外繳械投降。總盟主張樂行半身裸露,跪在最前麵,負荊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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