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嬴政眉梢一挑,淡淡道。


    “我家夏昊公子說,人無傷虎意,虎有害人心,必須拔了虎的利爪和牙齒。


    對趙高,不能有婦人之仁,除了割鼻子,還要挑去手筋腳筋,廢了武功。”


    “噗……”


    趙高狂噴一口血。


    “嘶……”


    眾臣震驚,倒吸一口一口冷氣。


    這小比崽子的狠毒,超出想象啊!


    隻是,他與趙高並無過節,緣何逮著機會就往死裏整呢?


    本來,無論是博士宮,亦或朝廷重臣,都對趙高無好感,趁此機會還不得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


    “讀書人,明事理,斷是非,重複仇!”


    孔鮒抱拳鏗鏘有力,大義凜然道,“夏昊博士恩怨分明,嫉惡如仇,沒判趙高腰斬,已然是法外開恩。


    對夏昊提議,臣附議!”


    以前,這種話都是周青臣說,現在,卻當仁不讓都成了孔鮒的舞台。


    趙高眼睛一翻,差點暈死過去。


    “臣附議!”


    “臣附議!”


    牆倒眾人推啊!


    “那就……按眾臣的意思辦把!”


    嬴政一錘定音,趙高徹底癱了,隨之嬴政冷聲道,““趙高,交出羅網令吧?!”


    “噗……”


    趙高狂噴一口血,雙眼一翻,暈死了過去。


    這次,真是剜了趙高的心頭肉,太多見不得人的髒事,都是公器私用,借用羅網處理的。


    嬴政一個眼色,一麵具甲士上前蠻橫的解開趙高的衣衫,取出羅網令。


    此令和軍中虎符有些相似,以此令調動羅網勢力。


    嬴政手裏摩挲著羅網令,思索中似乎舉棋不定。


    ……


    “陛下,夏昊公子說……”


    黑伯不合時宜的聲音再次響起。


    從未臨朝的黑伯今日膽子極大,而且受到陛下和群臣從未有過的重視,有種瞬間抵達了人生巔峰的幻覺。


    盡管是為夏昊代陳,畢竟話是自己說出的啊!


    甚至隻要一張嘴,便是場中的焦點,這可以得意一輩子啊!


    “放肆……”


    嬴政頓時一怒,如同猛虎咆哮,“豎子一個小小的少良造,幹預朝政,手伸的太長了吧?!”


    “兼聽則明,聽聽也無妨嘛!夏昊經常有點石成金之妙。”


    周青臣咕噥道,“臣主要是好奇,這夏昊又要說甚?!


    即便說錯,不依便是!”


    “說!”嬴政冰冷看向黑伯。


    “夏昊公子說,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報國之心,不在職務高低!”黑伯似乎早有預料


    “彩……”


    “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大善。”


    眾人擊掌高唿。


    黑伯感覺像誇自己一樣,臉色興奮發黑,梗著脖子繼續道,“夏昊公子說,羅網必須掌握在絕對忠誠於大秦,忠誠於陛下之人手中。


    一旦被陰險小人掌握,公器私用,甚至危害到大秦根基。”


    眾人駭然間相會對望,卻又深以為然!


    黑伯很滿意這個效果,繼續道,“夏昊公子提議,羅網令應交於大秦戰神王翦之孫,王離手中。


    王氏一族,國之棟梁,三代忠臣。


    交於王離,定能讓羅網在絕對忠誠的前提下,最大限度服務於大秦。”


    “轟隆隆……”


    又是一陣晴空霹靂。


    仔細一想,卻又恰大好處!


    羅網,代表著江湖勢力,這是一股不可小覷的力量。


    如果由軍中掌握,又有誰人比王氏一族有此朝野威望?


    當下大秦太尉(軍事最高長官)王賁,因大將軍王翦過世後,傷心過度,如同中了癔症,整日混蒙狀態。


    國家機器總要運轉,軍中實權逐漸旁落。


    蒙家崛起,蒙恬乃軍中巨擘,實權大將軍,蒙毅在朝貴為上卿,幾乎達到封無可封。


    而當下國策恰逢暫緩擴張,修養生息。


    王氏一旦掌握江湖力量,必將重新崛起,這可是一種平衡之術啊!


    更何況,夏昊出穀攏共都沒有幾天,不可能與王賁、王離結成朋黨,這是大局之外的公允建議,毫無私心雜念啊!


    “諸位以為然否?”嬴政淡淡道。


    內心卻掀起了驚天海嘯,“昊兒對我的心思怎麽琢磨的如此之準?每一個提議,都能提到我的心坎上?”


    “臣,附議!”


    “臣,附議!”


    ……


    加入之人越來越多,後來哪怕是裹挾,也被迫附議。


    人家的提議,畢竟在情在理,想反駁,無處下口啊!


    而此次小朝會,堪稱創造了一奇觀。


    提議人不在現場,而所有提議由護院代陳,占之大義又暗藏鋒芒,卻全票通過,簡直是聞所未聞。


    眾人皆有餘音繞梁,三日不絕之感。


    “這,便是運籌帷幄,決勝千裏嗎?”


    “甚至,連朝堂的反應,都已推演的清清楚楚,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此子,大才啊!”


    “斷不可交惡於夏昊,否則如何被陰死的都不知道,如同趙高!”


    “胡亥,就是條瘋狗,他的勇氣來自趙高,以及背後的嬴政。沒有他二人的寵愛,隻能變成沒有獠牙的鬣狗。”


    “而趙高,被施以劓刑,是以秦先烈效法,大義上完全立得住。且對新政的祭旗,有了足夠震懾的砝碼!”


    ……


    嬴政書房。


    而此刻,黑伯單獨麵聖,正在匯報另外一件事。


    若是僅此,還不能徹底搬到趙高,必須趁勢擴大戰果,再燃一把天火,這把火要燒在嬴政本人上,方能奇效。


    “夏昊公子推斷,主上服用的是毒丹,現在可曾有,可曾檢測?”黑伯問道。


    “昨夜,又送來了一批,還未及檢測。”


    嬴政接著道,“趙高,把……”


    話語頓住,嬴政悵然所失!


    畢竟,近二十年,使用趙高如同臂使,習慣了。


    內侍趕緊取出一盒丹藥:“聖上,這都是昨夜盧生遣人送來的仙丹。”


    嬴政看著仙丹,詭譎的目光陰沉閃爍。


    “主上,公子說,是否是毒丹,找幾條小狗試試便知?!”黑伯輕聲道。


    嬴政赫然一震,點頭示意。


    即刻有侍衛牽進來幾條小土狗。


    大秦時代,養狗成風,即可護院,又可吃肉,狗肉成了主要葷食之一,甚至出現了屠狗業,比如劉邦手下的悍將樊噲。


    這一批的仙丹比之前銀光更盛。


    果真和夏昊的判斷一致。


    趙高、盧生等人都嗅到了嬴政的懷疑。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最後一批加大了水銀的劑量,一旦嬴政吞服,便可激發沉屙宿疾,搞不好一次性便要了嬴政的命。


    侍衛蠻橫的給狗服用了幾枚仙丹,幾個唿吸之後,狗便倒地吐沫抽搐。


    此刻的嬴政駭然間,臉色陰沉如水,身上的黑色龍袍無風自動。


    “拘徐福、盧生。”


    陰沉的聲音壓抑著滔天的怒火,似從胸腔擠出。


    “夏昊公子說,此事,趙高定脫不了幹係!畢竟,徐福和盧生都是趙高引薦!”


    黑伯不失時機落井下石,“而且,估計整個陛下的後院,都已被趙高無孔不入的滲透。


    而且,趙高更大的滔天罪惡在於,把持著羅網,江湖民間之情報,幾乎都被攔截。


    否則,六國餘孽侵占半數土地之事,主上居然不知曉?!


    此舉,絕不可小視。


    這可是廋了國家,廋了黔首百姓,卻養肥了六國餘孽。


    長此下去,國家瘦弱,百姓對抗,而六國餘孽卻越來越強壯,複辟造反的砝碼就愈發沉重!


    夏昊公子甚至懷疑,這趙高,便是六國餘孽的隱主。”


    “轟哢哢……”


    晴空霹靂!


    嬴政的內心可謂山唿海嘯,天崩地裂。


    毒丹,讓自己遊走在生死邊緣。


    餘孽,讓自己背了“暴秦”黑鍋!


    而這一切,隻因身邊養了一條毒蛇啊!


    而且還是極其信任,生命相托的毒蛇!


    晨鍾暮鼓、振聾發聵啊!


    “這都是他讓你告訴我的?”


    “這倒沒有。除了讓主公以狗試毒,剩下的話語卻是他與我等推演有感而發,屬下覺得,應該告訴主公。”


    “他說的對。廋了國家,廋了百姓,肥了餘孽!


    此狠獠巨蠹不僅要朕的命,還要崩塌我大秦六世之基業。”


    嬴政少有臉色蒼白、渾身哆嗦,喃喃自語,這可是在鬼門關走了一圈了,一陣毛骨悚然的後怕,隨即一聲猛虎咆哮,“傳黑冰台頓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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