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朝開國近千年,自太祖皇帝起,便定都臨安,其後的每一代君王,包括如今的聖上皆是安坐朝都,雄視九州疆土。


    臨安位於九州之一的東華州境內,若從疆域版圖上看去,正好位於九州的中心,臨安城周圍八方,分別有九條連綿近千裏的小型山脈,形如九龍,狀若衝天。九座山脈,亦是九條地脈大龍,定住九州靈機福澤,以萬裏疆土供養一國之氣運。


    更有坊間傳言稱這九座山脈原本就是九條真正的神龍,奈何被人以大法力打入塵世,被拘禁為九條龍脈,定一國氣運,庇佑皇族香火繁盛千年。喬辰安對於這種說法頗感興趣,但他想知道的卻是到底是什麽人才有這麽大的手筆,能夠降服九龍,造化靈脈?


    半日光陰,以喬辰安駕雲趕路的速度,便已跨越數千裏山河,眺望前方,已經能夠隱約見到一座巨城的輪廓,遠望去好似一頭匍匐的巨獸。


    所謂望山跑死馬,即便喬辰安再次催動法力,但趕到臨安城附近時已是一個時辰之後,抬眼所見,一座巨城肆意兇狂的闖入眼簾。


    說它肆意兇狂,隻是因為臨安城的規模太巨大了,比之喬辰安來此之前所料想的還要大上許多,即便是憑借他的目力,一眼望去,也不見其城牆首尾,隻有一道黑線延伸向遠方,不見盡頭。


    他在雲頭之上,向下俯瞰,見城中千家萬戶,一座座樓宇鱗次櫛比,足以並排八輛車架的街道上車水馬龍,人如流水不息。


    但最令他驚訝的卻並非這些,而是那些樓閣屋宇的結構,非同於一般的古代樓閣,在這裏,十幾層高的樓閣隨處可見,且均設有類似陽台的空間。有些樓宇之間還連有高空通道,隱隱有機括輪轉的聲音傳來,那通道便會挪動,轉移,對接到另外的樓閣出入口上,供人行走。


    就在這時,遠空當中忽然有陣陣狂亂的風聲傳來,喬辰安轉頭望去,眼中露出詫異之色,隻見一隻翼展足有數丈的青色巨鳥向城中飛去,速度極快,耳邊有清晰的機括咬合聲傳來。


    原來那青色巨鳥非是什麽活物,而隻是機關術的神奇產物罷了,那青色巨鳥不知是用什麽材料打造而成,鳥羽鮮明,根根獨立,且有流光閃爍,在陽光的照射下泛著光輝。


    鳥喙如銀鉤,雙足似鷹爪,尾羽修長,若是一眼看去,和活物沒有什麽不同。


    那青色巨鳥在喬辰安所藏身的雲層外一閃而過,速度快的驚人,雙翼揮動間卷起陣陣狂風,徑直衝向臨安城上空。


    “不知這是何人的座駕?”他心中有些好奇,雖說機關術在臨安城中被極大程度的運用,但有資格乘坐這等機關鳥的人,恐怕沒有多少。


    喬辰安壓下心中的驚訝,尋到一處無人之境,按雲而落,收了法術,手中重新撐起油傘,將陽光遮擋在外,陪同身邊的伍秋月向城中走去,就在此時,卻忽然憑空生出一種被人窺視的感覺。


    喬辰安心中疑惑,左望右望,卻沒有絲毫發現。


    伍秋月見他這番動作,不解道:“相公在找什麽?”喬辰安聞言搖搖頭,道:“走吧!”或許先前隻是自己的錯覺。


    那青色巨鳥當中,一名老者收迴望向喬辰安的視線,卻聽身側一名頭戴高冠的年輕男子道:“上師在看什麽?”順著老者的目光看去,卻隻見到城中行人如螻蟻,早已不見喬辰安身影。


    老者花白頭發,身材並不高大,臉上生者不少皺紋,頷下三縷胡須,身上著一襲紫色蟒袍,淡笑道:“看到了一些有意思的東西。”


    年輕男子驚訝的咦了一聲,他深知麵前老者是何等身份地位,這天底下能被他放入眼中的物事怕是絕沒有多少,到底之前看見了什麽,才會讓他說出這樣一句話來。眼角瞥見不遠處安坐的女子,開口道:“虹霓,都已經過去多少時日了,你怎麽還是天天如此?”


    柳虹霓視線望著正前方,聽到年輕男子的話後,臉上並沒有多少感情波動,一句話也不說,緊抿著嘴。


    年輕男子似乎對於柳虹霓的態度有些惱怒,道:“不就是兩個廢物門人,死了也就死了,你又何必這般在意,憑借你的天賦,要不了多久就會……”


    “閉嘴!”


    年輕男子的話還未說完,就被一聲怒喝打斷,柳虹霓臉頰泛紅,美眸倒豎,滿臉怒意的盯著男子,咬牙道:“李正陽,你沒資格說他們兩個是廢物!他們是為了救我才會死的!我,我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兩個就那樣化為血霧,卻什麽都做不了……”聲音越來越小,眼眶泛紅。


    看其身上氣息,赫然已是金丹二轉境。


    那老者隻是笑眯眯,饒有興趣的看著身邊爭吵的兩人,卻始終一言不發。


    ……


    喬辰安入了城門,更加深徹清楚的感知到臨安城的不同,走在街上,幾乎處處都可以看到機關術帶來的變化,大有後世“科技興邦”的感覺。


    伍秋月原本就是臨安人氏,時隔多年再次來到此地,心中頗有些感慨,臉上多了幾分懷念之色,為喬辰安指引路途。


    小半個時辰之後,轉過兩條喧囂的大街,終於進入到一條闊巷當中,喬辰安一眼望去,便已看到將近巷尾之處,一座高門大院的正門牌匾上鐫刻有“禮部侍郎府”五個大字,心中便知這就是伍秋月的家了。


    來到府前,兩尊高大威武的石獅鎮宅,朱門華匾,彩漆點畫,大門卻是緊緊閉合,喬辰安邁步上前,方欲敲門,卻被伍秋月拉住衣角。


    迴頭看去,見她輕輕咬著下唇,眸中帶著不安,一臉緊張的看著自己。


    喬辰安牽起她的手掌,輕輕在其手心撫動,投去一個放心的眼神,這才叩響大門。


    不過片刻,隻聞吱呀呀一聲輕響,府門被移開一條縫隙,一名青衣小廝探出頭來,略帶審視的打量了門前的喬辰安幾眼,道:“你是何人?到我侍郎府來作甚?”


    喬辰安道:“在下乃是杭州士子,煩請迴稟你家侍郎大人,就說在下有要事求見。”


    那小廝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見其果然是一副書生打扮,談吐間有一股書卷氣,心裏也就信了七分,隻是自家主子乃是當朝禮部侍郎大人,官居高位,又豈是隨便一個什麽士子想見就見的?如果來一個人就見的話,伍府大門的門檻還不得被踏破?


    眼珠一轉,當即開口拒絕道:“這就太不巧了,你來的不是時候,我家侍郎大人不在家,明日再來吧!”說著就欲重新閉合府門。


    伍秋月神色有些黯淡,道:“既然如此,相公,那我們就明日再來吧!”


    喬辰安見青衣小廝神色,心念微動,便知其所言不實,隻是微微向前一步,左腳卡在兩扇門之間的縫隙當中,那小廝怒道:“你這書生,好生無理,還不快快退去!”


    喬辰安淡笑道:“小哥兒莫急。”從懷中摸出一錠銀兩來,在手中把玩兩下,又道:“我再問你,不知侍郎大人如今在不在府中?”


    青衣小廝見到喬辰安手中的銀兩立馬兩眼放光,舍不得從上麵移開,有些急切道:“在,在,當然是在的!我這就去稟報,至於我家老爺見與不見,就不是我能決定的了!”


    喬辰安笑道:“這你就不用管了。”將手中銀兩拋出,小廝歡喜接過,又放在口中咬了咬,確認並非假貨之後,這才通秉去了。


    小廝走後,伍秋月臉色有些羞紅,小聲道:“相公,我父親絕不是這樣的人……”似乎是在擔心喬辰安誤認為自己的父親同這看門小廝一樣,乃是貪財好利之輩。


    喬辰安笑道:“放心吧,我對自己的嶽父大人的品行還是很有信心的。”他對於看門小廝的這番行為倒是並不怎麽放在心上,不過是人之常情而已。


    他本可施展神通直接進入伍府之內,但卻並未如此,除卻想給自己這未來的嶽父留下一個好印象外,還有別的原因。正所謂神有神道,佛有佛道,鬼有鬼道,萬物皆有自身之道,而他既在人間,便該行人間道。


    事實上,他已做好被拒絕的打算,到那時,再施展玄法也不遲。


    一句話說的伍秋月臉色又紅上幾分,好奇道:“相公,你怎知我父親在府中。”


    喬辰安望了一眼緊閉的大門,似乎想要透過木門的阻擋,望見其中的景象,“我並不知道啊!”


    不過人間道而已。


    沒過多長時間而已,那青衣小廝便即迴轉,打開府門,一臉笑意道:“公子請進,我家老爺有請!”在前方引路。


    喬辰安牽著伍秋月緊隨其後,實際上,根本就不用小廝來引路,伍秋月從小在這座宅院中長大,早已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望著眼前出現的熟悉的景象,這熟悉的一草一木,熟悉的一磚一瓦,角落裏的一株桃樹枝幹上,還有她從小蕩到大的秋千。曾經多少個夜裏,夢裏才能見到的場景,如今終於真真切切的出現在自己的世界當中,心中除了無限歡喜激動之外,還有些不敢相信。


    不覺間已穿過數重院落,終於來到正堂客廳當中,小廝引路到此,道了一句“老爺就在堂中”便自退去。


    喬辰安牽著伍秋月的手掌,緩緩走進這一寬敞的廳堂,一眼便望見正中高坐的那道身影,正是伍秋月的父親,當朝的禮部侍郎,此時正低著頭,望著桌案上的一張宣紙。


    “你來看看這首詩?”聽到喬辰安的腳步聲後,伍思明並不抬頭,目光依舊落在那宣紙上。


    喬辰安邁步上前,待看清那紙上內容時,不僅有些驚訝,隻見那宣紙上字體工整的寫著四句詩,內容正是自己先前在杭州同白元書院一方眾學子比試時所作的那首迴文詩。


    這時隻聽伍思明歎道:“世上竟有這般精巧奇妙,對仗工整的詩文,老夫當真是生平僅見!似這般奇妙的詩文到底是如何想出來的,真是後生可畏啊!”


    一陣唏噓感歎,卻不知自己口中的後生就在麵前,依舊沉浸在對紙上詩句的研究當中,看樣子也是一個癡迷詩詞歌賦的人。


    喬辰安見自己的這位準嶽父大人對自己不理不睬,自始至終都未看過自己一眼,便道:“香蓮碧水動風涼,水動風涼夏日長。長日下涼風動水,涼風動水碧蓮香。”


    伍思明目光依舊停留在桌案宣紙上,過了片刻忽然輕咦一聲,緊接著霍然抬起頭來,目光緊緊的盯著喬辰安,激動驚訝道:“你方才說什麽!?快再說一遍!”


    喬辰安隻好又敘述了一遍方才所言,同時趁機打量自己的準嶽父大人,眼前的中年男子身材稍顯高大,脊背寬厚,一身常服,頭上已有不少白發,眉宇間似蘊著一抹苦意,那是隻有經曆過人間百態,體味過歡喜悲切的人才會有的神態。


    伍秋月在看到這道身影的瞬間,眼淚便不爭氣的流下來,比之幾年前,父親蒼老了許多。


    伍思明聽罷喬辰安的話後,先是細細品味一番其中意境,眼中逐漸綻放出驚喜的神采,看向喬辰安,道:“好才識!我原以為平生再難見到這樣的詩,沒想到今日卻大開眼界!”他先前收到下人稟報,說是府外有一杭州士子求見,原以為是來府上投名帖,為來年的秋闈做準備的士子,便吩咐下人帶其來此,哪曾想居然會有這番意外之喜。


    伍思明打量著麵前的年輕男子,見其麵貌雖算不上特別俊朗,但眉宇間自有一股英氣,身材高大英挺,目光炯炯有神,似乎有星辰點綴其中,身上籠罩著一種悠遠渺然的氣質,忽然想起什麽,問道:“你說你是杭州人士?”


    喬辰安點頭道:“不錯。”


    伍思明神色之間多了幾分喜色,道:“那你可認識作出這首詩的人?”話剛說完,就意識到什麽,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喬辰安道:“難道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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