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員外服的刀哥緩步走到了肖華飛的馬車前,看都沒看倒在地上抽搐的青皮二哥,反而背著手打量起走出車廂的肖華飛,在腦海中仔細迴憶京城中到底何時出了這麽一個膽大的人物。


    不過刀哥對於某些文官們的變動比較關心,比如順天府的人事變動,他便時刻放在心上,至於其他夠不上的官員變動,刀哥就顯得不那麽關心了。


    按此時刀哥的舉止,顯然並沒有第一時間認出肖華飛的身份。


    江湖廝殺正常,不過沒聊幾句狠話,就上來要人命的可不多見。


    刀哥聽過手下不清不楚的稟報,以為是城西泰老鬼又上門尋事,所以才召集了所有手下匆匆趕來。


    但到了現場,卻發現肖華飛這些人敢當著他的麵,弄死了青皮老二,打殘了老三,心中不免有些含糊,搞不清肖華飛背後到底有什麽倚仗。


    至少在下令動手前,搞清對方的靠山才好。


    江湖不總是打打殺殺的所在,而是多少要照顧著彼此的麵子才是。


    刀哥不卑不亢的向著肖華飛虛拱了下手,平靜而有力的說道:“這位小兄弟可是京城哪家的貴人?若是有名有號的府邸,還請賜下貴台甫,稍後老刀親自上門向貴府的當家人問安。”


    老刀的姿態作得很足,他估計肖華飛這些人應該聽過他的名號,至少不會當著他的麵再次行兇動手。


    而且老刀在話裏隱隱透出了威脅之意,認為多少可以嚇住肖華飛幾人。


    這時刀哥身邊足足匯聚了上百名打扮各異的市井地痞,幾乎所有人都瞪著眼睛,抱著肩,抖著腿,以一種想要吃人的目光看向肖華飛這十多人。


    肖華飛好像根本沒有聽到老刀在說什麽,而是向附近的屋簷上望了一眼。


    吳苟道將剛才甩出飛刀的手舉了起來,鼓起腮幫輕吹了下手指,鄙夷的看著刀哥,“喂,往哪看呢,說你呢!就你這雜碎還不配跟我家大人說話,聽好了,本官現在問你一句,你就答一句,是凡故意蒙騙,地上躺著的那個死長蟲就是你的榜樣。”


    說完,吳苟道揚著下巴點了下已經氣絕身亡的青皮老二。


    囂張,極其囂張。


    刀哥氣極反笑,對吳苟道說道:“這怕是近幾年本人聽過的最大笑話了。聽你話裏的意思,你們是官了?”


    刀哥故意當著吳苟道的麵,迴望了下身後的手下,自信的繼續說道:“官這東西,在平易坊的地麵上,我們兄弟說認,那你們才是官。要是我們兄弟不認,那你們什麽都不是。年青人,聽哥哥一句勸,這天又高又大,就你們那芝麻大小的官職,還嚇不住我們毒蛇幫。”


    肖華飛站在馬車上看了眼所謂的刀哥,淡然問道:“誰給了無視王法的勇氣?你的那些幹爹嗎?還是說你的脖子癢了,想試試本官的刀利不利?”


    吳苟道接口道:“對啊,你說說,你有什麽後台,爺爺勸你快點搬出來,再不說可就晚了。”


    此時吳苟道已看到附近屋簷上有一個黑影,正向他揮舞著手中的白絹,影龍衛的大隊支援到了。


    吳苟道心中長出一口氣,他們這邊隻有十多個人,真要和麵前的一百多人動起手,肯定吃虧。


    他傷了沒什麽,要是萬一把肖華飛折在這裏,那就罪過大了。


    吳苟道對刀哥的態度驟然變冷,再不掩飾眼中的殺意,“最後問你一次,昨晚活下來的小姑娘在哪?把人交出來,還能留你後麵那些人一條狗命,至於你嘛,可以放過你的家人,把他們發配三千裏就行了。”


    刀哥可能和同檔次的地痞鬥太久了,完全沒把吳苟道的警告當迴事,終於梗起脖子歪頭迴道:“那戶人家欠了我的銀子,沒錢還自然要拿人來還,至於怎麽還,是拿命還是拿肉還,全是老子說得算,你們就算是官又如何,我老刀在平易坊這地麵上就沒怕過官!”


    肖華飛聽得夠了,不想再和這個人渣廢話,當下舉起手,想要命令隱身在附近的影龍衛將這些人拿下。


    隨著肖華飛的手抬起,屋頂上已經有無數黑影起身,他們手中的鋼刀與強弩泛出了點點寒芒。


    隻不過因為影龍衛的罩衣以黑色為主,所以屋簷下的這些地痞們一時無法發現。


    刀哥以為肖華飛這是要讓十來侍衛抓他,馬上後退幾步躲到了眾地痞身後,口中嚷道:“大哥快出來,別看戲了,兄弟我讓你們當官的欺負了,他們來砸場子了。”


    肖華飛聽到此言輕輕收迴胳膊,靜靜等著刀哥口中的大哥出現,今天既然來了,最好就是把這夥人一網打盡,特別是刀哥身後的靠山,才是肖華飛最想拿下的人。


    隻有讓刀哥身後的靠山伏誅,才能還平易坊一個太平,否則黑傘不倒,明天的平易坊還會不斷出現虎哥,驢哥,阿三哥。


    屋頂上的影龍衛肅敵高手,見肖華飛收迴手掌,便繼續隱下身形,等著隨時聽命而動。


    “啪——!”的一聲,一個酒壺在肖華飛附近的二樓飛下,正砸在吳苟道的腳邊。


    一個麵紅耳赤的中年漢子在酒樓的二樓圍攔上現身,他的雙臂左右各摟著一名年輕貌美的女子。


    在還有些倒春寒的春夜,這兩名女子明顯穿得有些少了,布料該遮住的地方,一點沒遮住。


    兩名年輕女子,不知是嚇的,還是凍的,此時正瑟瑟發抖。


    二人全都用手捂住臉,好像怕附近的街坊認出她倆。


    中年漢子身著總捕官衣,打了個酒嗝說道:“哪家不開眼的小畜生,敢來平易坊鬧事!”


    刀哥從人堆裏鑽出來,向著漢子拱手道:“要是沒有大事,老弟也不敢壞了大哥的雅興啊。”


    然後刀哥一指站在馬車上的肖華飛,對中年漢子蠱惑道:“就是這小子,他冒充大晉官員,無故殺了老二老三,還說要拿了小弟與大哥去問罪,也不想想,大哥您是什麽樣的人物,怎麽能被他這種毛還沒長齊的小崽子唬住。”


    肖華飛沒忍住笑意,出言打斷道:“本官什麽時候說要把你們抓走問罪了?”


    刀哥這時又恢複了平易坊大哥的風采,向著肖華飛逼進幾步,指著酒樓的中年漢子說道:“看到我大哥沒有,這是順天府的總捕頭,專拿京中不法之徒,小子你要不想吃幾天牢飯,就快點下來磕頭賠罪,這兩條人命也要賠我們五千兩銀子,否則就抓你的親眷來抵債,看你細皮嫩肉的模樣,想來家裏的婆娘也差不到哪去,到時扔到後巷個十年二十年......”


    肖華飛俯視著刀哥,以極度冰寒的語氣問道:“這種生兒子沒屁眼的事,你做得很熟吧。”


    刀哥被肖華飛的氣度所攝,下意識迴道:“帶幹不幹,幾十家是有了。銀子嘛,誰又不閑多......”


    肖華飛振了下披風,挑起車簾扭頭穿進馬車。


    刀哥眨了眨眼,有些發愣指著馬車車簾問道:“小子你以為躲進車裏就完事了?你要怕了,就快點賠銀子,否則老子就帶人打上你家!”


    “本官怕讓他們的髒血髒了眼,吳苟道叫人動手吧,若有罪犯敢於反抗,以謀逆論處,格殺勿論。把這個垃圾和樓上那個先留著,別弄死。”,肖華飛此時的聲音已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平靜的給這些社會渣滓下達了死亡通知。


    那些無辜受虐的百姓,那些慘死的平民,今天肖華飛要用這些垃圾的血,還給那些好人一個公道。


    隻是這個公道來的太晚,讓肖華飛心裏覺得,遲來的公道,已無甚正義可言。


    遲道本身,便已是最大的不公道。


    血,隻有罪人的血,能稍稍平息肖華飛此時的無能狂怒。


    吳苟道向著馬車的方向躬身一禮,轉身時已掏出懷中的竹哨。


    三長兩短的尖銳哨音刺破黑夜,無數黑影手執雪亮鋼刀從屋頂跳下,一支支弩箭射向敢於出手反抗的地痞流氓。


    吳苟道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對所有影龍衛力士高喝道:“奉指揮使大人軍令,影龍衛所屬在平易坊平亂!膽敢反抗者,殺!無赦!”


    刀哥被不斷從屋頂跳下的黑衣人驚的肝膽盡裂,他終於知道自己這迴惹上了誰。


    那位在京城百姓口中,傳說不斷的麵嫩殺神肖華飛。


    傳聞此人到京時間不長,駙馬都尉馮克明便收了他當幹兒子。


    此人在京中抄家驅除了兩位尚書,帶領京營大軍奪迴了齊王叛軍盤踞的京城,妥妥的平定齊王叛亂第一功臣,眼看著將成為大晉皇帝眼中的第一紅人。


    刀哥知道自己的末日到了,可他還想再掙紮一下,畢竟他的好日子還沒過夠。


    這時刀哥的身後不斷有慘號與求饒聲響起,他的那些兄弟平時欺負一下良善的百姓婦孺還行,可那種上不得台麵的勇武,麵對影龍衛肅敵高手時,簡直沒有還手之力。


    影龍衛下手無情,刀刀致命,直殺的這些人抱著腦袋跪在地上不住求饒。


    鮮血染紅了平易坊前的街口,還有不斷的影龍衛從各個路出殺出,死死堵住了地痞們的逃跑路線。


    任何敢於反抗或是跪地猶豫的地痞,均被鋼刀砍斷手腳,一時間街上殘肢斷臂亂飛,空氣中不時有紅光閃現。


    不等吳苟道上前擒拿,刀哥便一下跪倒在肖華飛馬車前,舉著雙手不住的磕頭哀求道:“小的原本就是一個街邊賣魚的小販,全靠著順天府幾位大人物撐腰,才當上了平易坊附近的帶頭大哥。小人從沒主動做下什麽惡事啊,那些事全是上麵讓我幹的,求大人饒命,小人願獻出全部家產給大人,隻求大人給條活路。”


    以刀哥有限的詞匯量,能說出這番話實說不易。


    可馬車裏卻沒有一絲聲響迴應,一道單薄的擋風布簾,此時已厚如城牆。


    刀哥心裏終於明白,在這些有極大權力的官老爺眼中,他隻不過是把夜壺的存在。


    是生是死,不過人家一句話,一個眼神罷了。


    早知道就不該混什麽江湖,老老實實的賣魚多好。


    雖然可能會挨欺負,但大不了人家打了左臉,再送上右臉,等人家打夠了,擦擦血淚還能活下去啊。


    這時兩名影龍衛力士拖著那個順天府總捕快,到了肖華飛馬車前,此時這名總捕的雙臂已被打斷。


    一名力士抱拳對著馬車稟報道:“屬下等人進去抓人時,發現,發現......”


    吳苟道在車旁皺眉道:“囉嗦什麽,看到什麽就說什麽,以前你們對著老指揮使也這麽吞吞吐吐的?咱們影龍衛說話做事,什麽時候這麽不幹脆了?”


    力士連忙再次行禮,向著馬車內稟報道:“屬下這組人馬衝進酒樓時,發現這人和幾名順天府的捕快在喝酒淫樂,還有一些姑娘在陪酒,經屬下查問,發現這些姑娘並不是青樓的女子,而是附近良善人家的姑娘。”


    吳苟道聽到此處,二話不說,快步走到總捕快身前,朝著著他的下身很踹一腳。


    那總捕快被吳苟道弄碎了要害,當下腦袋一歪,口吐白沫便暈死過去。


    刀哥用頭抵住地麵,指著已經暈倒的總捕說道:“這位大人踢得好,踹得妙,這家夥平時就喜歡欺負良家女子,總讓小人以各種理由,放貸給有好看姑娘的人家,然後再從中使壞,逼他們拿自家女兒抵債。等他膩了,再把這些姑娘送到巷子裏任人欺淩。這十年當中,至少三十多名姑娘,壞在他手裏,真是死不足惜。大人最好現在就殺了他,給好人報仇,以平民憤。”


    吳苟道清楚肖華飛根本不想理此人,當下又再次出腳,一下踢在刀哥的脖子上,刀哥瞬間一聲不吭的暈死過去。


    吳苟道對馬車內請示道:“大人,首惡已經抓到了,是不是讓兄弟們適當收手。我看街上至少死了二三十號地痞了,再殺下去,恐朝中文官會對大人有非議。”


    肖華飛隔著車簾,以玩味的語氣迴道:“是啊......非議,嗬嗬......本官不殺這些垃圾時,他們全當這些人間汙穢不存在,甚至還有不少人在這中間拿好處。可本官要是管了,就會有非議出現,那些大爺們瞬間就變成了愛民如子的青天老爺了。他們會為地痞叫屈,說本官濫殺無辜,你說是也不是?”


    吳苟道出奇的沉默了一迴,轉而輕輕長歎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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