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辨在話裏給衛晉安挖了坑,無論衛晉安如何迴答,均不會在辛焯那裏取得想要的支持。


    眼看著路被封死,衛晉安又想起了最直接的解決辦法,隻要給眼前這礙眼的家夥幹躺,就算沒給劍北關要來支援他也認了。


    肖華飛卻不想讓他們再打了,眼看著殿外天色漸暗,這麽搞下去,議事就算到了明天也不會有結果。


    肖華飛往前走了一步,站在了兩位尚書中間,對辛焯說道:殿下,當務之急不是考慮其他問題的時候,劍北關那邊三日內便會有詳細軍情遞上,若是劍北關告急,北周人又再次增兵,朝廷還是早做準備的好,太祖打下來的江山為重,總不能因為眼前的些許困難,就任由胡騎在關內施虐吧。


    衛晉安對肖華飛投去了感激的目光,眼中越看肖華飛越順眼,也出言幫腔道:這話說得才是正理,正所謂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在江山社稷麵前,有些人眼中的些許困難其實不算什麽,朝廷咬咬牙總能挺過去。但劍北關那邊若是得不到朝廷支援,就很可能挺不過去。老臣肯請朝廷調動各州府府庫庫存,全力支援劍北關拒敵。


    歸仁勉馬上就不幹了,氣乎乎的出班說道:衛尚書這話說的輕巧,從京城到劍北關,不下千裏之遙,沿途要過三州十五府,各府常平倉是地方穩定民心的荒年儲備,是你說動就動的,要是春旱發生,夏收欠豐,這些糧食就是百姓活命的根本。你現在把糧草征用了,到時出事,本尚書可拿不出來一粒米救災。劍北關是大事,難道百姓的死活就不是大事了?


    衛晉安毫不示弱的迴嘴道:別光死守著你那三瓜兩棗,你以為光調用沿途的糧草就夠了?至少要讓江南把去年的欠稅,也馬上送到劍北關去才行。你戶部的常平倉賬麵上有多少糧你不知道?老夫上午是懶得說你,你把大晉的家當成這樣,砍你十次腦袋都不解恨。


    歸仁勉混不吝的脾氣也跟著發作,向著衛晉安的方向歪著脖子,右手又用力的拍了幾下脖子,來,來,你過來砍啊,老子早就活夠了,守著一堆空倉庫,神仙也變不出米來。麻煩衛尚書鼓起餘勇,快給老子一個通快。等我見了先帝,再好好感謝你一番。


    衛晉安受不得激將,真就要伸手去揍歸仁勉。


    肖華飛見眼看這群老家夥又要玩全武行,趕快上前把衛晉安抱住。


    原本以為衛晉安不會太好勸,誰知肖華飛一上前虛張手臂,衛晉安便借勢軟了下來。


    肖華飛多少有些看不懂這個老家夥了,看衛晉安剛才的小爆脾氣,肖華飛已做好了挨上一招半式的準備,不想如今一攔就攔住了。


    轉眼間,肖華飛便明白了衛晉安為什麽沒有揍歸仁勉,不是衛晉安看歸仁勉順眼,而是就是把歸任勉砸碎了,也敲不出幾兩碎銀子。


    這位戶部尚書自從上任以來,眼仁就是綠的,聽他家裏人說,歸仁勉現在每天晚上,雙眼會爍爍泛光,也算是為大晉的國庫支應操碎了心。


    在明賬上大晉的戶部尚書並未動什麽手腳,當然也是因為沒法動手腳,虧空如此巨大的運營方式,讓歸仁勉有了一種每天都在裸奔的感覺。


    眼看著齊家抄出的銀子,卻入不到國庫,讓這位新任部尚書始終遊走在想要違法犯罪的邊緣。


    活夠了不是一句虛話,而是歸任勉對辛焯發自心底的呐喊,您老還是把內帑交出來吧,否則大晉可就真撐不下去了。


    辛焯即將登基的第一年開年,內憂外患接踵而來,殿內的臣子們不知道上天在為大晉預示著什麽......


    盧丞相不知是不是站累了,出言對所有人說道:難處每部均有,列位每人說得都不錯,但各位不能光盯著自己那一畝三分地,議事時總這麽鬧下去,那朝廷還要


    不要做事了?本相今天把話放在這,今天必須商議出個結果,然後報請殿下用印,否則誰也別迴家!


    殿中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後全都低下了頭。


    盧丞相已經定了調子,誰再亂說話就要擔著幹係了,反正各部該說的話已經說盡,這時再出頭就是不明智的行為了。


    辛焯記得重熙皇帝最後的遺言,他是一個仲裁者,而不下場戰鬥的臣子。


    大臣們既然不肯出聲,那辛焯自然也不會出聲。


    內帑現在有了肖華飛送來的銀子填充,讓辛焯心裏多少有了些底氣,但想讓他用這些銀子填國庫那邊的無底洞,辛焯心裏卻有千萬個不願意。


    肖華飛尷尬的站在殿中,看了看左右的幾位重臣,發現人家眼觀鼻,鼻觀心,氣喘得那叫一個勻溜。


    這些老家夥的臉皮果然厚,又黑又厚。


    盧丞相掃過眾人的臉龐,沉聲說道:列位誰有辦法,解決眼前的困境,可以說一說,不過不許罵人,不許打架,再有殿前失儀者,本相絕不輕饒,會報請殿下重罰!


    安靜,死一般的安靜,好像殿內此時已沒了活人。


    辛焯正等得有些不耐煩,一個頭纏紗布的小太監從殿門外,向著裏麵探出了半個腦袋。


    孫喜時刻眼觀六路,看到小太監探頭後,向辛焯耳語一句,馬上順著內殿的牆邊溜了過去。


    盧丞相也看到小太監在探頭探腦,當下麵色有些不悅,自從孫福這老家不在了,宮裏的這些宮人越發的沒有規矩了。


    不過辛焯既然沒有出聲,盧丞相也不好反對,他這一輩子自認為最大的優點,就是不該管的事不要管。


    一個成熟的官僚,該學會裝聾做啞,就像他身後的那些同僚們一樣。


    孫喜把小太監拉到殿外,麵色陰沉的訓斥道:你這猴崽子不要命了,你跟著哪位公公做事的?他沒告訴你窺探國家大事,是要杖斃的?


    小太監馬上跪下,語音發顫的迴道:孫公公請聽奴婢說完,要是沒有天大的事,奴婢也不敢來議事殿打擾。


    孫喜迴頭看了眼殿內,低聲對小太監催促道:你最好有急事稟報,否則就等死吧。


    小太監又磕了頭,才急切迴道:宮外的影龍衛千戶傳來了急報,說是有劍北關那邊飛鴿傳遞入京的消息,奴婢在殿個當值,當下不敢耽擱,所以才....


    孫喜不聽他說完,便伸手罵道:急報呢?還不快拿來,哪有空聽你說什麽廢話。


    小太監低頭攤開雙手,將一枚打有火漆的竹管舉到孫喜麵前。


    孫喜一把奪過竹管,轉身便往殿內急走,當腳已跨過門檻時,迴頭問了句,你這奴婢叫什麽名字?


    小太監聽到孫喜問自己的名字,欣喜不已,馬上迴道:小的麻二喜,剛才怕誤了公公的事,跑得太快,所以磕破了頭,不過不是什麽重傷,還請公公不用替奴婢擔心。


    孫喜根本沒把麻二喜表功的話放在心上,頭也不迴的說道:知道了,以後用心辦差吧。


    麻二喜也不管孫喜有沒有看到,依然連連磕頭道:奴婢謹遵公公教誨,還望公公多多提攜。


    附近的幾名小太監對麻二喜投來了羨慕的目光,這位才包紮好腦袋不到半個時辰,就遇到了遞送急報這種好事。


    雖然麻二喜剛才得罪了宮外的一位官老爺,但轉眼間就結識了宮裏炙手可熱的孫喜公公。


    人生的境遇就是這麽奇妙,麻二喜對能和孫喜說上話,心中高興異常,他還不知道肖華飛幫他找的靠山正是孫喜。


    孫喜手捧著密報迴到殿內,小步緊走,不一會便迴到了辛焯身邊。


    辛焯看眼孫喜手中的竹管,疑惑問道:你手裏拿的什麽東西,有什麽急事,非要現在把這東西拿出來。


    殿內眾人的眼光也在跟隨著孫喜,肖華飛一眼便看出孫喜拿的是什麽東西,心裏忽然一顫,想來不會是什麽好事。


    隻見孫喜低聲在辛焯耳邊耳語了一句,辛焯抬頭看向肖華飛,出言吩咐道:把東西拿給肖卿看一看,這玩意到底是不是他們影龍衛的東西。z.br>


    孫喜稱是,然後低著頭,把竹管送到了肖華飛的麵前。


    肖華飛麵無表情的向孫喜道了聲謝,然後接過竹管打量起來。


    竹管正是影龍衛綁在信鴿身上的東西,火漆與暗押也沒有問題。


    肖華飛驗看無誤後,當著所有人的麵挑開火漆,小心的把裏的紙卷倒了出來。


    一時間肖華飛感到有數道目光注意到自己手上,連帶著殿內的唿吸聲音都清晰了起來。


    肖華飛無視這些目光,小心的展開紙卷,上麵寥寥寫著數個蠅頭小字,北國增兵三萬,與關外打造攻城軍器若幹,劍北關十萬火急。急,急,急!


    一連四個字急,看得肖華飛額頭有些冒汗,嗓子有些發幹的對辛焯迴道:此乃影龍衛在劍北關遞迴的急報,北周已增兵三萬,現正在關外打造攻城軍械,劍北關危矣!


    辛焯聽到肖華飛的話,臉上的焦慮之色再也掩飾不住,急得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然後又想有失遇事不驚的風度,才又扶著撫手緩緩坐下,對孫喜悶聲道:拿來,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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