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遠貓腰提著腰刀,深一腳,淺一腳,小心地向鄒通所在方向靠近。


    雖然距離並不遠,可這一路上隨處可以瞧見殘肢與屍體,有黑衣人的屍體,也有雲鋪衛兵士的屍體,馬遠簡單數了下,還是黑衣人的屍體要多一些。


    馬遠不是沒見過死人,更不是沒有殺過人,影龍衛再低調,也還是有機會參與到一些見不得光的行動當中。


    可那種暗中廝殺與這種戰場上的你死我活,有著極大的不同,這裏更不把人命當迴事,直到一方徹底死光才算完事。


    馬遠強忍著胃裏的惡心,他還是比較喜歡用弩箭把人射倒,至少那樣的殺戮充滿距離上的美感,遠遠的看著人身上隨著弩箭綻放一朵朵血花,像極了冬日裏盛開的梅花,心裏便沒那麽大的壓力,不會像現在這樣身處在修羅場中打轉。


    太過兇殘,血腥氣太足,極度缺少美感,馬遠在心中給戰場一個差評。


    有兵士用眼角的餘光看到馬遠出現在前線,但沒有搭理他,隻要確認不是敵人便好,兵士瞬間把注意力轉向他處。


    馬遠在沿途出手幫了一名陷入險境的兵士,他用刀同樣是把好手,振臂挽起刀花,瞧準機會挑斷了一名黑衣人的腳筋,黑衣人隨之慘叫跪倒,在他的配合下,那名兵士雙手持刀橫著一揮,黑衣人半邊臉便飛上天空。


    馬遠視線落在那張殘臉上,甚至看到了那黑衣人被削成一半的舌頭。他不擅長這種大開大合式的攻擊方式,習慣借助身法與招式的小巧手段,攻敵弱點,這在撿便宜時非常好用。


    他在山道上來迴穿插,看準機會便偷襲一兩下,倒是真被他放倒幾名黑衣人。


    鄒通依舊在人群中左衝右突,他身邊已經不敢有黑衣人停留,不過鄒通的刀刃明顯有了幾處崩口,後背與左腿有兩道不淺的傷口,血水正順著傷口中流出,將鄒通的衣服浸透很大一片。


    突然間有兩把鋼刀向鄒通迎麵砍來,鄒通剛砍倒一名黑衣人力道已盡,根本來不及閃避,隻好用左手抵住刀背,雙臂奮起餘力將襲來的兩把鋼刀格擋住。


    他想抬腿把麵前的一名黑衣人踢飛,卻因左腿吃痛站立不穩,一下單膝跪地,有一把鋼刀借力從鄒通的戰刀上彈開,想要從鄒通側麵揮下,了結他的性命。


    馬遠此時趕到鄒通近前,右腿向前,拉開弓步,將影龍衛特製的腰刀遞向那黑衣人的小腹,黑衣人見一道寒光襲向自己小腹大驚,連忙收刀迴退,算是解了鄒通的死局。


    鄒通雙臂發力,用力格開麵前剩下的一把鋼刀,右手發力就勢一抹,眼前血光飛濺,那名黑人胸口中刀,踉蹌倒地。


    馬遠搶步向前,左手拉住鄒通的後衣領,死命的將他向後拖,剛才退走的黑衣人再次向前,揮刀砍向鄒通大腿。


    這刀要是挨上估計鄒通的股動脈就要被豁開,身處荒山野嶺,到時神仙難救,馬遠不敢猶豫,左手發力將鄒通又向身後一提,右手伸出腰刀想要去架住黑衣人砍來的鋼刀。


    這時影龍衛腰刀的劣勢便顯露出來,這刀鋒利歸鋒利,卻有些輕了,馬遠的腰刀被黑衣人蕩開,不過多少經過這麽一阻擋,鄒通單手撐地,勉強分開兩腿,黑衣人的鋼刀在他右腿正麵劃過,留下一道不太深的口子。


    鄒通暴怒,右手反轉刀柄,小臂發力勉強將戰刀插入黑衣人的小腹,然後肘部向下,想給黑衣人來個大開膛,可是鄒通此時已經脫力,刀鋒無法再黑衣人身體中行進半寸。


    馬遠見狀側身躺倒,緊接著雙腿發力,瞧準黑衣人腿部重重踹去,隻聽“嘎查”一聲,黑衣人膝蓋碎裂,彎腰向後倒去,再也無力舉刀揮砍。


    馬遠連滾帶爬站起來,使勁將鄒通向後拖去,山路上的石頭又在鄒通屁股上留下幾道小傷口。


    鄒通身上雖然有幾道傷口,但沒有受到致命創傷,隻是剛才殺得有些體力不支。


    馬遠連忙將肖華飛的命令傳達給鄒通,鄒通此時也反應過來自己剛才過於莽撞了,叼起胸前竹哨,連吹了兩個短音,反複吹了三次,他附近的兵士便開始向這邊靠攏過來,結成稀薄的戰陣。


    此時鄒通與馬遠身邊,算上他倆還有不到二十人,而黑衣人那邊,剩有不到三十人,從現狀看是鄒通他們占了便宜,可從實力上看,黑衣人依然要強於鄒通他們。


    對麵的黑衣人看鄒通已經組織起防禦陣形,也開始自發的聚攏,任後麵帶隊人如何逼迫也不願再強攻,雙方默契的拉開彼此距離,戰場陷入了短暫的僵持。


    鄒通撐起上半身,叉著雙腿坐在地上,口中不停地喘著粗氣,緩上幾口氣就衝對麵大罵兩句。


    馬遠沒有閑著,忙從腰包裏取出傷藥替他包裹傷口,除去後背那道傷口較深,讓鄒通行動有礙之外,其餘幾道傷口還算小傷。


    鄒通看著馬遠幫他包紮傷口,沒心沒肺地對馬遠謝道:“要不是馬老哥來救,兄弟剛才就交待在這無名山包了,別的不說,這份恩情我記在心裏,要是咱們能活著下山,以後你就是我鄒通的親大哥。”


    馬遠手上不停,口中說道:“這都是小事,我也不能眼看著你丟掉性命,認兄弟的事迴去再說。大人剛才千叮嚀萬囑咐,你還是這麽莽撞,要知道咱們人少,不能這麽死嗑,真拚到就剩山頂那二十來個人,對方山腳下可還有個百人隊,到時連大人都跑不掉,咱們全得扔在這裏。”


    馬遠打結時為了止住血,雙手一較勁,勒得鄒通稍微緊了下眉毛。


    鄒通旋即不在意地歎道:“老弟我也不想上來就死磕啊,可是你看咱們這麵不比晉彪那麵山坡陡峭,對方攻山時會省許多氣力。若是不在頭一波打掉他們的銳氣,兩麵一旦僵持住,山腳那帶頭的也許會往咱們這麵派兵突破,那時就更不好打。”


    “老哥不懂你們這些打仗上的門道,但真不能再這麽拚下去。你這麵如果人全死光了,就該肖大人帶著那些傷兵上了。老弟你心裏有點數,說白了,咱們能死但大人一定不能有事。他活著至少還有人照顧咱們家小,如果他都死了,老哥保證京城裏不會再有人管咱們家人的死活。”


    馬遠說話間將鄒通的胳膊包紮好,轉而去幫鄒通處理腿上的傷口,繼續說道:“掏心窩子說,老哥在京城這些年見得多了,像咱們大人這樣的上官不好找,他有時嘴上是冷了些,但人是真心不壞。”


    鄒通在馬遠說話間,看到下方那個帶隊黑衣人正在衝他那些手下吆喝,隱約間能聽到這人在叫罵。


    “別說我沒警告...你們老娘和孩子都在....想要全家死絕,老子不攔著....一會給我拚命....”


    鄒通衝馬遠身旁不遠處使個眼色,那裏有一張弓與幾支羽箭,馬遠會意,半跪著擋在鄒通身前,掩護鄒通伸手把弓箭拿到手中。


    那帶隊的黑衣人躲在人群中自以為很安全,正用刀尖比劃著山頂方向,口中還在滔滔不絕地說著什麽。


    鄒通深吸一口氣,持弓在手,強忍住手臂與後背的疼痛,馬遠微微點頭,向邊上一閃身,將鄒通讓了出來。


    鄒通立刻將弓拉滿,箭尖直指那名黑衣人,在鬆手的瞬間,背部傳來一陣巨痛,讓羽箭飛行的方向出現毫厘偏差,本來瞄準的是黑衣人咽喉,此時的瞄點有些偏下。


    那帶頭的黑衣人聽到破空聲傳來,抬頭看向山頂,見到鄒通手中一把空弓,嚇得趕緊貓腰低頭。


    本來他不動時,這支箭最多射中他的胳膊,還不能要了黑衣人的性命,誰知箭的飛行方向略有偏移,再趕上黑衣人嚇得貓腰低頭,電光火石間,羽箭正好從他脖子側麵穿喉而過。


    黑衣人中箭後,扔下手中鋼刀,雙手各自捂住脖子兩邊,痛得兩腿亂蹬,可他喉嚨被箭尖劃傷,無法發出正常的聲音。


    那些黑衣人怕鄒通再射來箭矢,全都趴在地上,無人去管那倒地的頭領,隻是任由那人亂蹬幾下後氣絕身亡。


    鄒通見機會難得,強打精神大喝一聲:“殺光他們!”,便又帶著剩下的兵士向已經膽寒的黑衣人殺去。


    馬遠急得跺了下腳,忙撿起剛才放在地上的腰刀,跟在鄒通身邊一起衝了出去。


    鄒通不顧身上的傷口再次開裂,左右揮刀,不過這次他麵前的黑衣人已經毫無鬥誌,不管帶頭人的屍體,扔下手中鋼刀扭頭就跑,鄒通的刀基本都落在他們的後背上。


    才砍了不到四個人,鄒通再也無法支持下去,他將刀插在地上,用雙手按住刀柄,強撐著身體不倒,口中向山下高喝道:“幫老子砍死這群王八蛋!”


    馬遠看鄒通有摔倒的跡象,連忙上前將他扶住,口裏向那些正往山下追趕的兵士喊道:“不要遠追!迴來!都迴來!”


    鄒通也反應過來不能真讓兵士們追到山腳下,那裏黑衣人至少還有百十來人,他們這些人下去就是給人家送菜,忙抬起手將哨子送入口中,連忙吹起集合的哨音。


    雲鋪衛這些兵士其實也到了強弩之末,又砍翻了八九個人後,便轉迴山上護衛在鄒通身邊。


    馬遠道:“咱們還是迴原來的位置,這裏太靠近山下不安全,讓兄弟們迴去歇歇,順便處理下傷口。”


    鄒通在兵士麵前強打精神,咧嘴笑道:“就按馬老哥說得辦,咱們迴去,看看這幫兔崽子還敢不敢來咱們這邊找事,順便看看晉彪那邊要不要幫忙。”


    說完鄒通朝著山下呸了一聲,在馬遠的攙扶下,帶人迴轉原來的位置。


    肖華飛在山頂上見到鄒通擊退敵人,高興地揮了下拳頭,命令吳苟道馬上到鄒通那邊幫助傷員包紮,順便再送些湊集起來的幹糧與水囊。


    肖華飛身邊還剩了些一點幹糧與兩個水囊,不過他與這些傷兵都沒有食用,沒有參加戰鬥的人員自願忍著饑渴,將有限的物資,全部留給鄒通與晉彪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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