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


    肖華飛頂著秋日的烈陽,身披鐵葉攢成鎧甲,騎著一匹杜蘭英精心為他挑選的溫順母馬,向雲鋪渡衛所行去。


    大晉兵仗局打造的這身鐵甲雖然用料有些單薄,但勝在品相精美。


    經過鐵甲的襯托,肖華飛原本略有俊美的容貌,終於顯得有了幾分英氣。


    唯一美中不足,鐵盔上原本插著的紅纓已不見蹤影。


    肖華飛早上在披甲前,還把鐵盔頂上的紅纓好好梳理過一番,心想著前有大漢精銳羽林衛,今有肖家儒雅紅纓將。


    還沒等他臭美地把頭盔戴上,頭盔上麵的紅纓就讓杜天縱一把拽走丟掉,告訴他如果以後不想被人當靶子就不要插上這個東西。


    杜金騎馬跟在肖華飛身邊,看著那一身鐵甲心中羨慕不已,昨天晚上他迴山寨後死皮賴臉地披過一次,可惜這幅鐵甲太小,裝不下他那幅身板。


    李雷、張信、王老虎緊跟在肖華飛和杜金身後,他們後麵還跟著十名安保隊員。


    肖華飛扶著頭盔費力地迴頭望著身後整齊雄壯的隊伍,心中豪氣頓生,嘴角毫不掩飾地露出笑意,男子漢大丈夫誰還沒點虛榮心。


    肖華飛原本打算隻帶著三四個人去接管軍營,但杜天縱堅持讓他帶上這麽多人,說他不懂大晉軍中狗眼看人低的尿性,又特意讓安保隊員換上全新的黑色武士服。


    太陽越升越高,眾眼前出現一處用木製柵欄圍成的巨大院子,大院四周有四座高大的望樓,但上麵並沒看到有兵卒站崗。


    肖華飛他們來到軍營正門,此時營門大開,十多個人騎馬站在軍營門口等候好一陣,沒見有人過來盤問。


    王老虎想要直接進軍營叫人出來,卻被肖華飛止住。


    李雷靠到肖華飛耳邊小聲說句話,又用手指指營門口遠處的一棵小樹下。


    肖華飛順著李雷的手指望去,被看到的情形險些氣樂。


    隻見一個兵卒打扮的人,將粗布製成的兜帽扣在臉上,正倚樹半躺在那邊的樹蔭下打著瞌睡,一柄分不清顏色的腰刀遠遠扔在一旁的地上,靜靜的一聽,還有抑揚頓挫的唿嚕聲傳過來。


    肖華飛臉色陰沉下來,雖然沒有真正領過兵,但他也知道這絕不是一個軍營該有的狀態。


    軍紀和戰鬥力劃等號,如果整個軍營的士卒都是如此散漫,那根本指望不上他們能在對付景石寨的行動中幫上忙。


    肖華飛心情有些沉重懶得說話,抬起手指衝那人比劃一下。


    李雷會意馬上騎馬跑到樹下,將那睡覺的兵卒單手提起,轉瞬間便把人拎到肖華飛馬前。


    兵卒在睡夢中被人拎起,還沒明白發生什麽事,就感到自己被人又丟到地上。


    他抬起頭看到眼前一行人都騎著高頭大馬,其中還有一名頂盔披甲的少年武將,心中又疑惑又恐慌。


    他下意識抬手想抓腰刀,卻想起來剛才睡覺嫌阻事,已經把刀摘下扔在樹底下。


    肖華飛耐著性子將腰牌摘下來,扔給那個嚇得有些手足無措的兵卒。


    “本將新任雲鋪衛指揮肖華飛,今日奉令接管軍營,為何這軍營除你之外不見有人值守,人都上哪了。現在誰在此管事。”


    杜金同時將蓋有兵部大印的任命公函伸到兵卒眼前晃了晃,那兵卒剛抬手要接,公函卻被杜金收迴不再理他。


    兵卒雖然性子散漫卻還是壯起膽子,仔細檢查一下肖華飛的腰牌,覺得沒問題後,才行禮迴道:“營中兵卒有一半在營中睡覺,另一半被鄒百戶帶去摸魚。現在營中按理說是王副指揮管事,但自從鄧指揮出事後,他就再沒來過營裏。”


    肖華飛道:“現在雲鋪衛全軍一共有多少兵卒?”


    兵卒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天太熱,額頭有些見汗,磕磕巴巴答道:“小人沒讀過書隻是個普通小卒,真不知道營中到底有多少人...大人應該去問王副指揮或是鄒百戶他們。”


    肖華飛猜測這個兵卒十有八九在騙自己,看來營裏的情況不容樂觀,以至於他不敢說實話。


    肖華飛看向兵卒道:“你叫什麽名字。”


    “小人大名叫呂保平,上官都叫小人三勝子。”呂保平答道。


    “最近這兩日,是否有京中兵部派員來傳令,說本將會來接任。”


    呂保平迴道:“前日有兵部官員乘船路過,順路到過衛裏停留,說是有新的指揮大人近期會來赴任,因為小人在營中平時比較機靈,所以上官讓小人這兩日等在大門口。不想天氣太熱,所以小人就想今日不會有人來...還請將軍恕罪。”


    呂保平說完便跪倒在肖華飛馬前,低著頭不住地求饒。


    肖華飛不想和一個小卒較勁,兵熊熊一個,將熊才熊一窩,就算是罰過呂保平,可是營中那些大白天睡覺的兵卒和軍官又該如何處理。


    還有一個鄒百戶公開帶兵卒跑去河裏摸魚,這人又該如何處置。


    肖華飛設想過許多上任時的場景,但唯獨沒有想到眼前這種,他頂著秋日的烈陽一路行來,而他所有的手下一半在河裏摸魚,一半在營房睡覺。


    他穩定下情緒,讓臉上表情和氣一些,大聲說道:“呂保平聽令,不管營中到底有多少人在,不管是他是小旗還是總旗或是百戶,你去告訴他們集合各自屬下,到校場列隊迎接本將校閱。再打發人把那些摸魚的人和鄒百戶給我叫迴來,半個時辰內如果見不到人,別怪本將不講情麵,一律軍法處置。”


    說完肖華飛衝呂保平一揮手,呂保平連忙單膝跪地抱拳行禮,轉身跑向營中傳令。


    杜金在一旁道:“你給半個時辰太寬鬆了,聽我爹說大軍中三通鼓響不到者,不分官階一律砍頭。”


    肖華飛歎口氣說道:“嶽父率領的可是大晉最後的精銳之師,大哥看眼前這個情形,咱們十五個人難道把他們都砍了?”


    肖華飛還有一句沒有說,他不想第一天上任就把下屬們逼嘩變,那樣會很糟糕。


    杜金也感到有些無奈,心中一直向往的軍旅生涯居然是這般模樣。


    他有些擔心地向肖華飛問道:“一會兒你打算怎麽辦?”


    “涼拌!”肖華飛沒好氣的迴道。


    肖華飛本來還想找個人引路,可四下一望便打消念頭,呂保平跑到營中後便失去蹤影。


    肖華飛一行人騎馬穿過營門來到軍營正中間的校場,肖華飛沒有登上不大的木製校閱台,而是領著杜金他們選擇校場靠南的位置麵北站定。


    他們背著太陽整齊排成一列,肖華飛騎馬站在最中間的位置,等著兵士們集合。


    此時整個軍營有些安靜,除了此起彼伏的唿嚕聲,根本沒有人在軍營中活動。


    足有半盞茶時間,軍營中有幾個穿著軍官服飾的人,邊走邊穿衣提鞋,從附近的單間中衝出來。


    有些精明的軍官看到肖華飛他們,馬上返身去往兵卒的營房,一腳踹開門衝進去大吼著叫人起床。


    有的軍官則先跑到肖華飛身邊行禮問安,再沒得到好臉色後,才訕訕地也跑去叫人。


    整個軍營雞飛狗跳起來,唿喝聲與叫罵聲響成一片,肖華飛看著眼的景象,嚴重懷疑自己進入的不是大晉軍營而某個難民營。


    兵卒們被軍校們拎著耳朵,踢著屁股,好不容易站成隊列。


    肖華飛不敢看那些兵卒,生怕給自己氣死,麵前這些兵卒中有人光著腳也就算了,居然有好幾人隻穿條犢鼻站在隊列中。


    肖華飛那身漂亮的嶄新鐵甲,已向眾人昭示著他新任指揮的身份,兵卒們漸漸不敢言語,陪著肖華飛在校場中傻站著。


    秋日的太陽更加毒辣,肖華飛感到自己的前胸後背已經全濕透,汗水順著眼角流進眼中,汗液中的鹽分讓他雙眼通紅。


    但他隻是用力地眨眨眼,沒有抬手去擦汗,反而把上身挺得更直。


    那些麵對著太陽站立的兵士則更加難受,他們是迎著太陽站立,他們眼中的肖華飛在午後的陽光中,漸漸泛出金光,晃得他們眼睛都難以睜開。


    不知過多久,營門處響起亂哄哄的說話聲,下河摸魚的那些兵卒終於迴營。


    他們前麵有一虯須大漢,看上去有三十多歲,上身穿著普通的粗布短褂,下身褲管卷起露出粗壯有力的小腿,腳上沒有穿鞋,就光著腳大步向校場走來。


    呂保平跟在大漢身後的人群中,他看到肖華飛後緊跑幾步在大漢耳邊小聲嘀咕幾句。


    大漢抬頭看向肖華飛,對呂保平的話沒有任何反應,依舊穩步前行來到肖華飛馬前。


    漢子站在馬前直視肖華飛雙眼,不卑不亢抱拳說道:“閣下可是肖將軍,能否出示兵部憑證。”


    肖華飛淡淡道:“來者何人。”


    大漢先是一愣,才迴道:“在下雲鋪衛百戶鄒通。若閣下有憑證還請出示。”


    肖華飛麵無表情,伸手將腰間鐵牌扯下遞給杜金。


    杜金拿著腰牌與公函翻身下馬,將腰牌壓在公函之上,單手遞給大漢。


    鄒通沒再廢話,雙手接過認真檢查起來。


    鄒通身後的那些剛進院的兵卒,都三五成群地呆在不遠處,觀望著事態的發展。


    兵部的任命公函沒有問題,裏麵的將官勘核也和肖華飛的樣貌對得上,腰牌更是如假包換。


    鄒通在心中長歎一聲,恭敬公函與勘核放迴封皮之內,雙手將這些東西交還給杜金。


    他單跪地抱拳行禮道:“雲鋪衛百戶鄒通見過肖將軍。”


    肖華飛冷冷道:“你沒吃飯?大聲點!本將沒有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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