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風想起這將近二十年來,一路追擊外族諜子所有折損的兄弟,喃喃道:“本來狗子的爹功夫最好,要不是為了救屬下受過重傷,也不至於連五十歲都沒活到。大人凡事還是多加小心,關外可不像大晉這樣太平,那夥人以前長年在關外山野中熬戰,心狠手辣之極。”


    肖華飛沉重地點點頭,突如其來的壓力讓他憂心忡忡,本想著衣食無憂,苟活到老的生活就這樣被打斷。


    “你們在姚安查了這麽多年,就連懷疑的目標都沒有?”


    胡風抱拳迴道:“嚴格來說沒有明確的目標,哪怕是姚安本土人,就連大人家裏這類人家,我們都排查過。”


    肖華飛認真思考起來,他雖然看不起大晉的科技水平,但卻不會小看祖輩便從事秘諜行當的胡風。


    “那二十年內從外地遷到姚安的人家,你們查過。你們有沒有再往前推五年,或者十年。也許在姚安縣城內,原本就有接應他們的人家,已經是落地戶。家裏進一二個生人,恐怕也能遮掩過去。”


    胡風想了半天,隻是搖搖頭,不無遺憾地說道:“當年我們也查過,對於有問題的人家,我們還到州裏核對過戶冊。不過大人想必也知道,若是他們花了銀子,一切都可以造的天衣無縫。總之當年從紙麵上沒有看出問題。”


    肖華飛咬咬牙心裏發狠,這些人不揪出來,他覺得寢食難安。


    “我不相信世上真有什麽天衣無縫的事情,若是紙麵上查不出來就查人,查當年管戶籍的人。縣裏二十多年來管戶籍的書吏都有誰,如果人還活著你們查過沒有。哪怕不是當時主事的人,在同一公房辦事的也要查。”


    胡風沒想到肖華飛還懂這些東西,馬上說迴去後,會和吳苟道將這些人再排查一遍。


    不過胡風也提醒,如果被那夥人發現影龍衛在查當年的書吏,對方有可能將知情人滅口。


    肖華飛冷冷一笑,滅口好啊,幫敵方私改戶籍的人,根本就是為了銀子出賣祖宗的奸細,這種人死一個少一個。


    不過他還是提醒胡風,在不危及兄弟們的情況下,如果能保,就暫時保住內奸一條命。


    保不了隻要盯住殺手便好,不必打草驚蛇,隻要抓住一個線頭就好,總比現在兩眼一抹黑強。


    場中的吳苟道和王老虎此時打得有些沉悶,單純是王老虎單方麵的進攻。


    他仗著身大力沉,出招大開大合,嘴中唿嗬不停,每一招都向吳苟道臉上招唿。


    吳苟道也不肯硬接重拳,隻是利用身法,左右騰挪閃避著王老虎的攻勢,偶爾飛快地遞出一掌或二指,卻好像輕飄飄的沒有什麽力量。


    那幾下打在王老虎身上雖然不疼不癢,但氣的王老虎更加急躁,全然不再防禦,隻是一味猛攻。


    胡風看得出來,王老虎倒沒想重創吳苟道雖然力大但也有分寸,隻是想出口氣隨便落落吳苟道的麵子。


    便不再關注二人的比試,他對吳苟道好像非常有信心一般。


    肖華飛看二人打的你來我往,反正也看不出名堂,隻好囑咐李雷盯著點,不要讓二人打出真火搞出大事。


    肖華飛沒有輕易放過胡風,貌似不經意地問道:“按胡師傅所說,一路沒了這麽多兄弟,又把你安排在這小地方,又不給足餉銀,你就沒有什麽想法?”


    “屬下不敢有怨言,京中還有老娘受到衛裏照顧,九娘雖然是後加入的但也一樣。”肖華飛明白胡風心裏還是有埋怨,想想也是,為國流血最後連餉銀都拿不足,是人恐怕都難受吧。


    李雷在一旁對肖華飛說道:“少爺讓他倆停吧,勝負早已經分出來了,再打下去也看不出什麽了。”


    肖華飛聞言讓場中二人停手,在二人向他走來的當口,輕聲地問李雷與胡風:“誰更勝一籌?”


    胡風不發一言,李雷實話實說,意思是吳苟道已勝,肖華飛這才知道原來真是小看了吳苟道。


    他不解地看著李雷,想知道李雷為什麽說吳苟道贏了王老虎,明明剛才打得不相上下。


    此時王老虎和吳苟道已經來到肖華飛麵前。


    王老虎很不高興,明明沒分勝負卻半路叫停,讓他打得有些不痛快,直嚷嚷著要繼續比試。


    李雷也不廢話抬腿狠狠地踩在王老虎的腳麵上,讓他一下子閉上嘴。


    肖華飛不再細問,隻是誇獎吳苟道一番,又叮囑王老虎迴家後好好練功不可鬆懈。


    有李雷盯著,王老虎隻好不情願地稱是。


    吳苟道笑著說道:“屬下的功夫適合這種單打獨鬥,都是小巧功夫。王大哥的功夫狀若奔雷,更合適戰場廝殺。若是披甲交戰,可能屬下十個迴合都擋不下來。”


    肖華飛看向胡風,見他認真地點頭說道:“狗子這話倒是說得沒錯,術業有專攻,我們多年練得就是暗處的小巧功夫,真要披上重甲出手肯定受限,一身的能耐根本使不出來。”


    王老虎覺得胡、吳二人都是在誇他有猛將之姿,瞬間心情好了不少,連帶著看吳苟道都順眼了許多。


    肖華飛不好當著他倆麵細問李雷,隻好說道:“我對二位的身手已有了解,對今後的差事也更有信心。隻要你們跟著我實心聽命,保證以後你們跟著我不會再挨餓受窘,我這人沒大優點,就是會照顧自己人。”


    胡風與吳苟道自是滿口答應,保證今後對肖華飛忠心耿耿。


    至於肖華飛相信多少,隻有肖華飛自己清楚,隻有不到半日的相處,六十兩銀子,估計還買不來二個影龍衛高手的忠誠。


    不過他不擔心,時間和銀子可以讓他們那麻木枯寂的心靈,逐漸熾熱起來。


    早晚有一天,這兩個人會和李雷他們一樣,都成為他的忠實班底。


    權力這種東西,沒有時想像不到它的美妙,一旦有機會握在手中,就沒有人肯撒手。


    肖華飛可能連自己都沒有發覺,他的心態已經飛速轉變,逐漸適應了影龍衛百戶的身份。


    因為城中極有可能還藏有敵方的眼線,肖華飛與二人約定了今後的碰頭方式,便讓胡風和吳苟道先行分頭離開。


    等二人不見蹤影,肖華飛才向李雷問起,為什麽認定吳苟道剛才在比試中勝出。


    李雷表情嚴肅也不說話,氣得用力一拽王老虎,把他的後背轉向肖華飛。


    肖華飛看到王老虎後背的衣服上,在心口的位置,有二個很明顯的灰白手指印。


    看得出來這是吳苟道戳破石灰包,將石灰粘在手指上,然後以指為刀故意留下的印記。


    李雷道:“其實才不到十招,人家借著雙方一錯身,就已點在老虎的後心,這憨貨還不知道人家收了手,若是有把匕首,這一下就要了他的命。”說著不解氣的又踢了王老虎一腳。


    王老虎心裏明白是輸了,身子沒躲可嘴上卻說道:“這不算數,改天我再找他比試,假使我也用兵器,他根本沒機會近身。”


    李雷臉色氣得鐵青,一拍王老虎腦門,喝道:“閉嘴!你屬鴨子的?你用兵器人家不用?明明心、眼、身法配合的沒有人家高明,怎麽就不肯承認?不服輸就再練,但不能明知自己有短處還逞強,真有事時會送命!”


    肖華飛覺得李雷說得對,他也不想王老虎以後因為大意白白丟掉性命,就和李雷一起收拾起王老虎。


    王老虎被二人教訓得垂頭喪氣,他不太怕肖華飛,但是卻真怕李雷,有時都錯覺在麵前教訓自己的是自家老爹。


    王老虎無奈之下再三保證,迴去和杜金多學多練,二人才作罷。


    肖華飛三人又等了半個時辰,才慢悠悠地動身迴家。


    當晚,胡風迴到家中,在一處隱蔽的暗格中取出一份卷宗。


    這份卷宗他已不知道看過多少遍,上麵記錄著許多條時間和人名。


    這些時間和人名他都已經能背得出來,可是犧牲兄弟們的仇,二十年來卻始終未報。


    胡風眼裏始終有一個倉皇逃命的少年背影,隻可惜當年他們所有人的精力,都放在對付那夥人的成年男子身上,沒人多留意那幾個少年。


    因為上麵錯估了對方的反抗程度,派下來的影龍衛人手不足,多場堵截下來人手損失太多,被那幾個小老鼠逃出了包圍圈,


    胡風和剩下的兄弟打掃完戰場,順著血跡一路追到姚安縣附近,就徹底失去了他們的蹤跡。


    厚厚的卷宗上麵,不但有生死仇敵的資料,也有死難兄弟的名單。


    胡風一遍遍看著那些熟悉的名字,雙目已經赤紅。


    窗戶上響起三下輕輕敲擊聲,不等胡風反應,吳苟道已經掀開窗板,如泥鰍般無聲鑽進屋內。


    吳苟道輕車熟路的坐到胡風身邊,自顧自的拿起桌上的茶杯,將胡風杯裏麵的水潑在地上。


    然後從懷中掏出一個油紙包,打開後裏麵是一隻熱乎的燒雞,不知道從哪又摸出一壺酒,為胡風和自己各倒了一杯酒。


    吳苟道笑嘻嘻說道:“胡叔又在看這些東西啊,別看了我陪你喝點酒。天太黑你眼神不比當年,再說裏麵也沒有賊人的線索。要不這麽多年過去,你和我爹早送他們先歸西了。”


    胡風小心收好了卷宗,當著吳苟道的麵將它放迴到暗格中。


    他沒有迴身,對吳苟道說道:“狗子...將來萬一我出事,你想著收好這些東西,這是我和你爹查了二十年的紀錄,有沒有用的,也許隻是我們還沒發現罷了。這上麵還有你那些沒見過麵的叔伯名字,有他們在京城的住址,要是有一天你能去京城...”


    吳苟道不讓胡風把話講完,搶著說道:“好啦胡叔,喝酒喝酒,要去看他們家人,你到時候自己去,千萬別指望小侄。我家那邊可沒有人,這輩子是去不了京城。”


    胡風心裏明白吳苟道舍不得自己,不想讓他說出不吉利的話,若是胡風再沒了,吳苟道就成了孤家寡人。


    胡風坐下來與吳苟道碰了一杯,然後雙手撫膝心情越發沉重,他雙臂尚能開得動三石強弓,可上麵敷衍的態度與兇惡的死敵,讓他總有一種大限將至的感覺。


    吳苟道最善察言觀色,馬上岔開話題,問道:“胡叔覺得咱們這位新百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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