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義廳中的氣氛有些壓抑,雖然杜家父子,包括丁夫子對肖華飛很有信心,不過孫有德擔心的存糧不足,也是黃石寨無法迴避的現實難題。


    正當杜天縱想拿出酒邀孫有德一起喝兩杯,再慢慢開解時,聽得聚義廳外,響起嘈雜的喧鬧聲,“蘭英迴來啦,肖公子他們到山下啦。”


    廳中幾人還沒反應過來,隻見杜蘭英臉頰紅紅地走進了聚義廳。


    “爹,我迴來了,肖叔叔和華飛正在山下,他們人多上山慢,我先跑迴來見您。”


    “肖家來人了?是肖家主事的肖大爺?”


    “嗯,是華飛的爹帶著許多東西來提......來山上談我們二家的事。”杜蘭英突然說話有些扭捏起來。


    看到自己女兒滿臉紅霞,說話又吞吞吐吐,杜天縱心中有些猜想,但當著外人也不細問,對杜金道:“馬上安排人手,隨我一起去迎接肖家客人。”


    杜金連忙先一步出了聚義廳,去召集人手,準備下山迎接客人。


    杜天縱帶領山寨裏的幾位頭麵人物,站在寨門向山下望去,隻見山角峽穀處,已亮起至少上百支火把。


    遠遠看去,火把映照下好像有三十多架馬車,上麵都滿滿地不知裝的是什麽貨物,偶爾還有豬羊的叫聲傳來。


    “這車隊上的東西,都是肖華飛和他爹帶來送給我們的?”


    “嗯,爹,肖叔叔可能還有事要和你商量,所以這些都是華飛準備的禮物。”


    看到肖家這次來拜訪,所拿出的排場和誠意,杜天縱心中多少有些肯定,自己剛才的預感。


    黃石寨雖然窮困,但他也不想弱了自己的威風,雙方未來還是以平等合作為主,作為肩負這群逃民生死的寨主,他必須展現黃石寨的實力。


    他又看了一眼身邊,滿是雀躍的杜蘭英,這孩子六歲就跟他進山,虧欠她實在太多了。


    哪怕僅是為了這個單純的女兒,他咬碎牙也要為女兒當好這個靠山,忍住大腿上的疼痛,將身子站得更加挺拔,就像當年的千軍萬馬再一次站立在身後。


    杜天縱連忙吆喝杜金,讓寨裏能動用的人手快些準備,後山的青壯也要全叫過來,馬車是上不了山的,天已經快黑了,要盡快組織人手下山去搬運。


    當山下有大隊馬車進寨送禮的消息,在山寨傳開,整個黃石寨動起來!不再節約鬆油火把,整個山寨第一次在晚間變得燈火通明。


    以往過年的時候都不可能這麽熱鬧,這一切都因為肖華飛的再次到來而改變。


    二個多時辰後,當杜天縱親自帶隊將肖家的隊伍接進山寨,那些沒有跟隨下山的老人孩子也跟著沸騰了。


    那裝滿糧食的麻袋包,已經堆得像小山一樣高,每一袋沉得連一個壯漢扛著都吃力。


    那一匹匹厚實的粗布,就碼放在聚義廳前的台階上,估計連山寨裏的孩子都能有身新衣服穿。


    許多木箱上貼著紅紙並沒有打開,正被人抬著送到聚義廳中。


    各一百隻豬崽、山羊,被杜金安排人先送到馬廄中暫養,今天夜深已深,隻能明天再組織人手砌牲口棚。


    肖華飛在聚義廳中與杜天縱等人見禮後,把肖守業留下與杜天縱商談,自己帶著杜蘭英來到聚義廳門口。見眾人都圍在聚義廳門口觀望,肖華飛大聲向門前的眾人宣布,由杜蘭英按照每戶一匹布,給黃石寨中的家庭發放,若是沒有成家的,則由山寨統一製作二套衣服發放。


    聽聞消息的眾人,先是驚愕而後歡聲雷動。


    他們多少年來苟活在深山中衣食無著,如今這一切都隨著肖華飛的到來而改變,大家每天不在無所事事,不再食不果腹,如今連衣服都有新的穿。


    眾人心裏默默地盤算著,這才短短十來天,大家已經能吃飽飯,如果以後他們繼續跟著肖華飛做事,肯定日子會更好。


    百姓自有樸素的生存智慧,知道何種選擇會讓自己生存得更好,此刻圍在聚義廳門外的眾人,再看向肖華飛的眼神,已經充滿了信賴與希冀。


    所有人在領過布匹後,都真誠的向肖華飛與杜蘭英行禮道謝,見到這樣的情形,肖華飛終於覺得在這個世界有了可靠的立身基礎。


    黃石寨的人將依靠他改變生存現狀,被人需要的感覺讓他與這裏產生了更緊密的聯係。


    聚義廳中,早已備下了酒菜,多是山間野味,雖然做法粗陋,但這已經是杜天縱最大的誠意。


    肖守業正一臉坦然地與杜天縱喝酒聊天,都是常年闖蕩江湖的人物,彼此聊得相當熱切。


    “杜寨主,關於剛才咱們兩家合作的事,就這麽說定了,以後黃石寨就專心生產酒水,以及飼養騸豬,利潤分配上就按華飛當初說的辦,不知意下如何。”


    “肖東家,你我一見如故,杜某人帶兵出身,說出話就是個釘。這點隻要你我二人點頭,斷無悔改。以後也別叫我寨主,如若不嫌叫聲老哥便可。”


    “哈哈,杜老哥果然痛快,那以後也叫我肖老弟吧,我這還有一件私事想和老哥哥商量一下。”


    “肖老弟,有事盡管說便是,隻要我能做到的,一定應允,來喝酒,邊喝邊說。”


    “不知杜老哥看我那劣子如何?杜姑娘這幾日到我家,人品行事,連我家老爺子也頗多讚許,我有意與杜老哥接為兒女親家。不知杜老哥嫌不嫌我那兒子不成器,配不上令千金啊?”


    其實自從和肖守業見麵,看到那些貼滿紅紙的箱子,杜天縱就猜想肖守業會有這樣一句問話,如今終於等到。


    不過出於麵子杜天縱還是反問道:“老弟可能也知道,我杜家當年為將門,蘭英她娘走得又早,我對蘭英一向驕縱,她武藝尚可,可女紅家事,不甚精通。如今杜家又蝸居於山林,就怕配她不上肖家高門大業。”


    “杜老哥此言詫異,我這幾日看蘭英這孩子,文靜懂禮,對長輩也很恭敬,相信以後定會宜室宜家。而且華飛以前頑劣,也需要她多多約束。若是蘭英嫁到我家,我定會以親生女兒視之。”


    丁夫子做為杜天縱的智囊與陪客,自然知道杜天縱的想法,馬上笑嗬嗬勸道:“寨主,我看蘭英與肖家公子,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而且肖東家也是講信義的漢子,我看蘭英嫁到肖家差不了。”


    肖守業馬上接口道:“嗬嗬,這位丁夫子飽讀詩書,話自然是錯不了的。不知杜寨主可還有什麽顧慮?還是嫌我那兒子太過不堪?”


    “肖老弟這是哪裏話,華飛救過我一命,老哥是粗人,既然老弟真心求親,孩子們也情投意合,那此事就這麽定吧。我這山上也不好來媒婆,剩下的事就咱倆一並幫孩子們辦了吧。”二人又就兒女成親的一些細節問題進行商討,相互拿出兒女的生辰八字,由丁夫子搖頭晃腦地批過後,證明倆個孩子乃天造地設的姻緣。


    待交換過兒女庚貼後,肖守業讓人打開地下的箱子,各種定親該男方出的禮物,均已在箱中備齊,可見肖守業是有備而來。


    杜天縱隻是禮貌地掃過一眼,便讓人抬到後院,而後又拉著肖守業喝起酒,此時二人的談話便已親近許多。


    肖守業喝著山上燒出來的烈酒也有一些上頭,便和已是親家的杜天縱攀談起來。


    “我以前聽我爹說過,杜老哥早些年可是帶兵的將軍啊,怎麽會跑到這山寨了?”


    杜天縱倒沒有什麽不好意思,隻是又仰頭喝了一大口烈酒,淡然說道:“十二年前東蠻野人犯邊。朝廷征發二十萬大軍陳兵東陽關,那是我已是東陽關副將,歸盛鵬舉大帥統禦。”


    肖守業點點頭,迴道“可是那咱們大晉數次領軍北伐的戰神盛大帥?”


    “不是他老人家,還有誰可統禦二十萬邊軍出征。”


    “那一戰,咱們大晉不是敗了嗎,那時我還時常跟隨商隊到處行商,聽說文官們都在罵盛大帥無能,喪師辱國。”


    杜天縱慘然一笑,說道:“咱大晉文官呐,隻知空談貪墨,大軍尚未出關時,他們便多次參劾即將領兵出征的盛鵬舉大帥。”


    “這是為何,大軍即將出關殺敵不是應該內外一心,共同抗敵嗎?”肖守業那時還隻是個不大不小的行商,並不了解朝廷舊事。


    “文官們說盛大帥執掌大軍卻畏敵避戰,似有不臣之心。而咱們大晉皇帝聽信讒言,雖未降罪大帥,卻馬上加派了幾位文官到軍中為監軍。”


    “這些飽讀經書的老爺,他們還能亂命禍軍?”


    “這些監軍到達軍中,便拿出聖旨申斥大帥,又用糧餉與大帥家小脅迫,逼得大帥無奈答應分兵三路出關拒敵。”


    “待大軍出關一百五十裏,文官監軍協領的二路偏師,在東蠻少量疑兵襲擾下止步不前。他們卻未曾向中軍通報,致使盛大帥所領八萬中軍,孤軍行至一百六十裏處的鏡山泊,突被東蠻族十二萬大軍圍困。”


    見肖守業沒有言語,杜天縱以為他不知曉兵事,接著說:“我們被十多萬東蠻軍圍困在野外,盛大帥帶領我們足足堅守了二十多日,戰事激烈傷亡無數,糧草醫藥匱乏沒有補充。”


    “我們雖數次調集援軍,左右援軍卻被文官以敵情不明,不可輕敵冒進為由,彈押在離盛大帥中軍不足十裏之處見死不救!”


    杜天縱突然拿起酒壇,猛地大口灌酒,雙目赤紅,高聲喊道:“大軍被圍,糧草無繼,援軍無望!盛大帥隻得命我們行險突圍。”


    “無奈蠻軍勢大,將士饑餓軍心渙散,毫無鬥誌。大帥雖然親自領軍數次浴血衝殺,但已無力迴天,激戰不到二日大軍便潰散覆滅,大帥被親衛拚死從亂軍中救迴東陽關。”


    杜天縱重重放下手中酒壇,仿佛被迴憶抽去了全身力氣。


    “而後東蠻集中兵力先後再次擊潰左右偏師,此戰無數大晉精銳飲恨埋骨他鄉,再也無法迴到故土。朝廷那群狗屁文官卻顛倒黑白,將敗軍之罪全歸於盛大帥,皇帝最後判他本人處斬、傳首九邊,家小株連流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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