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的氣氛中,她卻想起一個不浪漫的話題。「哥,我可不可以問個敏感問題?」


    「你說。」他的敏感帶是耳朵、脖子和某個部位,她真想知道嗎?兩人都交往了她還叫他哥,讓他有種想體罰妹妹的衝動。


    「你媽過世的時候,你是怎麽撐過來的?」為了表示公平,她趕緊又補上——「你先迴答,我也會說自己的經驗。」


    他發覺她今天真是有備而來,非要把他挖個徹底,也好,他沒什麽可隱瞞的,既然要在一起,除了手牽手也該心連心,於是他拉起她的手走到樹蔭下,看四周沒有旁人才開講。


    「我媽走的時候我才九歲,我對她的印象都有點模糊了,我媽的身體一直不好,常常生病住院,她最後會走是因為感冒變成肺炎,我隻能隔著玻璃窗看她躺在病床上,她還叫我爸不要帶我去醫院。」


    才聽這麽幾句,王妙琪都熱淚盈眶了,想象才九歲的他在窗外凝視病重的母親,那畫麵叫人怎麽忍得住?「哥你還好吧?想哭就哭,不用忍!」


    「小時候不知道什麽是生離死別,其實我當時也不太害怕或傷心,後來才慢慢了解媽媽真的不在了,我媽可能有預感,提早給我做了幾件衣服,尺寸一件比一件大,我大概穿到十五、六歲,現在還保留著,看到的時候就會想起她。」


    「我也給你做!雖然我不會做,但我可以學!先勾圍巾、織毛衣好不好?」


    瞧她淚光閃閃、雙眼愛心,他當真不知自己有如此催淚本事,不過女友這麽大愛他怎能潑冷水,摸摸她的頭又親親她的臉,安撫道:「你給我做吃的就好了,我喜歡被你喂食的感覺。」


    「不管,我一定要買毛線!」她下定決心,要火力全開、發揮母性,好好彌補他。


    「那你不要趕時間,一針一針慢慢做,尺寸也不用給我放大。」


    「嗯,一年做一件,就當你的生日禮物。」


    「妙妙真會打算盤,比我厲害多了。」他嘴裏說笑,心裏默默感動,她想給他母愛,他也想給她父愛,他們都是單親家庭的孩子,若能相愛相守該有多好?


    她抬起驕傲的小下巴哼了一聲,忽然皺起眉,略帶憂傷地說:「換我說了。我爸是因為車禍過世,肇事者是一個酒駕的大學生,當時我整個人崩潰,每天都像遊魂似的,後來我媽要開小吃店,看她那麽累我也不能再頹廢,就打起精神幫忙做事,也是那時候我才學會做飯,以前我可是一個碗都沒洗過。」


    「辛苦你了。」看到她眼神中的懷念,他不禁把她擁進懷中,他父親是家中經濟支柱,雖然他小小年紀就失去母親,至少還有安穩的環境,她和她母親卻得從頭學習如何養家……


    「我媽本來是家庭主婦,我本來是個小公主,一切都靠自己摸索,小吃店一開始生意不好,心情煩悶的時候,抽獎就是最快樂的事,我媽有一次抽到腳踏車,我們都樂翻天了,後來店裏請了廚師和服務生,經濟狀況也好轉了,我跟我媽還是樂此不疲。」


    「既然這樣,我有重大任務要交給你,以後員工抽獎就有勞你這個老板娘了,你想怎麽玩就怎麽玩,活動和獎品都由你決定。」


    「好哇!」她一口答應卻又警覺問:「誰說我是老關娘?你就這麽肯定?」


    「老板娘要是不答應,下次年終晚會就不抽獎了,我會跟員工說都是因為你。」


    「去你的!想逼我跑路啊?」她笑著對他又拍又捏,把他當包子一樣玩弄,最後被他成功反擊,嬌喘變成了低吟,因為他已經封住她的唇。


    還好附近不見人影,隻有他們兩人站在天地間,享受情人間的熱吻,似乎很安靜卻又那麽瘋狂。


    一切就是那麽剛好,你出現了,我也在這裏,你喜歡,我也沈醉,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隻願緣起不滅。


    【第七章】


    隻可惜,再怎麽熱吻也不能吻到天荒地老,兩人恢複正常唿吸以後,牽過腳踏車繼續散步,沒多久,鄭謹發現前方有個外人,不是員工也不是客戶,他立刻衝上前。「你在這裏幹麽?」


    「hellobaby們??田園風光如此美麗,我當然是來寫生的呀!」曾凱峰拿著畫筆站在畫架前,正在比對遠處風景和自己的作品,如果再戴一頂小圓帽,還真像個藝術家。


    鄭謹不以為然。「你那些鬼畫符誰看得懂?在哪裏畫還不都一樣?」


    王妙琪走過來一瞧,畫布上果真像鬼畫符,非常之跳躍和抽象,完全想不到跟農場有何關聯,不過花花綠綠的還算喜慶,可做窗簾花布圖案。


    「dearfriends,你們要用心靈去體會,不能隻用眼睛觀察,ok?」曾凱峰對凡夫俗子充滿同情,隻可惜曲高和寡,知己難尋,不是人人都有一雙慧眼。


    「隨你高興,我們正常人就不打擾大師了。」鄭謹語帶諷刺卻輕鬆得很,他和曾凱峰的友情就是吐槽吐出來的,哪天不吐可能就是絕交了。


    「滾邊去,滿身銅臭味的生意人!」曾凱峰早就放棄鄭謹這個木頭人,對王妙琪露出誘引的笑容。「美女,我們來聊聊art和life的美妙關係吧?」


    麵對如此搞笑大師,王妙琪傻笑著不知怎麽迴應,鄭謹正想替女友拒絕,但這時突然有來電,他接起手機一聽就皺緊眉頭。「好,我馬上過去。」


    「怎麽了?」王妙琪看他表情嚴肅不免擔心。


    鄭謹摸摸她的頭,語氣平靜。「有員工受了點傷,我去看一下,你幫我盯著大師,別讓他破壞花花草草,等會兒我就迴來接你。」


    「嗯,你慢慢來,我等你。」王妙琪最怕見血,第一次來大姨媽的時候還暈倒了,她若勉強跟過去隻會添亂,幹脆留下來和曾凱峰聊一聊,說不定能探聽鄭謹的小秘密呢!


    曾凱峰立刻對好友保證。「don''tworry,我保證會保護美女,順便替她留畫紀念。」


    「那就省了,你畫了我也看不出來。」鄭謹對此毫無信心,不過倒是很放心把女友交給好友,自己就騎著腳踏車前往事發現場。


    現場隻剩下王妙琪和曾凱峰,風景依然如畫,空氣也依然清新,卻安靜得有點尷尬,她正思索著要怎麽開聊,幸好對方自來熟地說:「美女,請容我正式introducemyself,我就是那一陣凱旋的狂風,而你正是下得一手妙棋的女王,我們早該風雲際會一場,正所謂人生如棋、棋如人生,you know?」


    「呃……yes,i know。」王妙琪忍不住笑意,瞧他自鳴得意秀英文的模樣還真逗。


    「我知道你最想知道什麽,就是jim的青春私房日記,right?」曾凱峰自詡愛情專家,雖然經驗不多,但他見多識廣、交遊遼闊,又從各種藝術創作得到啟發,因此頗有一套理論。


    此人除了會畫抽象畫、說冷笑話,還會看透人心呢!她也不否認,點點頭說:「如果你能告訴我的話,我會非常感謝,如果真的不可告人,我也不會勉強你。」


    曾凱峰放下畫筆,邀她坐到一塊大石上,丟出一道難題。「你先猜猜看,我們是怎麽認識的?」


    「你們是同學?還是親戚家人有認識?」她實在想不出來,鄭謹這麽正經的人怎會跟冷笑話大師成為好友?


    「這題從來沒人答對過,因為我們是揀破爛才認識的,哈哈!」曾凱峰仰頭大笑,迴味道:「大概十五年前吧,那時我們還是teenagers,有一家木材行關門大吉,我就去揀便宜,買木頭做雕刻,沒想到jim這家夥一開口就說要全包,我當然說noway,不吵不相識,就這樣變成bestfriend了。」


    果真是個離奇的開頭,王妙琪除了驚訝還有不解。「他買那麽多木頭要幹麽?」


    「奸商從小就是奸商,什麽都能makemoney,他低價買入,做成簡易家具,賣給學生和租房客,你說這個人是不是genius?」十五年前鄭謹才十五歲,就有這種眼光和手段,曾凱峰慶幸自己不是他的敵人,還是做朋友而且不同行才好。


    她「嘖嘖」了兩聲,隻有佩服的分,然後也貢獻一個小秘密。「我跟阿謹是吃喜酒的時候認識的,我要打包菜尾,他居然也要!」在外人麵前她就不喊鄭謹哥哥,那是他們之間才會叫的小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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