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乙眼見四周越聚越多的人群,無奈的歎了口氣,他額頭上的那隻眼瞳,此刻雙翼由金色轉為燦白,隱隱有一股毀滅性的力量,在樓乙的催動下釋放出來。


    光芒隻是稍稍轉變,樓乙對麵的蒙格魯麵色就極具變化,他對著周圍所有的苗疆之人,舉起了手中權杖,那根奇怪的權杖頂端,那枚漆黑如墨的寶石,似乎想要將樓乙吸納進當初他製造出來的那個空間之中。


    卻在這個時候,另外一個聲音,卻開口說道,“我答應你,不要傷害我的子民!”


    “阿姊,你怎麽......?”蠱阿妮本欲出手,卻不成想被身邊的巫阿朵按住了手,那聖蠱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氣息,溫順的用腦袋蹭了蹭她的纖纖玉指。


    聖巫開口,對於整個南疆而言,那就是聖旨一般的存在,僅僅一瞬間,所有的南疆巫苗全部跪倒在地,隻有巫奴仍呆立於原地,顯得十分突兀。


    “阿朵?”蒙格魯像是不相信自己耳朵一般,迴頭看向她,雖然內心充滿了質疑,卻還是放下了手中權杖,那寶石散發出來的妖異烏光,也慢慢的消失不見了。


    “阿爹,還記得當時我說過的話嗎?此人或是南疆的救星。”巫阿朵平靜的說道。


    她的聲音空靈而動聽,仿佛有著某種魔力,能夠令人信服,蒙格魯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他很想說一個外來的人,還幫著南州人攻打苗寨,如何就能成為整個南疆的救星。


    但是質疑她的話,就是質疑聖巫,即便他是南疆最後一位巫神,也要受到上天的懲處,他眼神複雜的看向樓乙,看向他那額頭正慢慢消失的光芒。


    此刻樓乙的臉色非常難看,有著病態的蒼白,蒙格魯隻需現在出手,就能夠輕而易舉的殺掉他,然而他不能這麽做,這麽做就是蔑視聖巫的權威。


    血巫一族的那位老者以及如今已是骨族族長的喪虺,仍選擇擋在巫阿朵的身前,這時巫阿朵開口說道,“帕戈塔阿公,可以了……”


    那血色皮膚的老者,輕輕點了點頭,迴到了自己之前所在的位置,而喪虺也是如此,隻是他的眼神之中似閃過了一絲迷惑,他看了樓乙一眼,似乎是想起了點什麽,不過最終他沒有言語,默默的站在了一旁。


    “阿妮,聽話!”巫阿朵又看向了一旁的蠱阿妮,輕輕的晃了晃她的小臂,蠱阿妮顯然還是想要利用聖蠱幹掉樓乙,隻是她的手臂一直被巫阿朵攥著,而聖蠱似乎也更依賴巫阿朵一些。


    蠱阿妮像是妥協了一樣,收迴了對樓乙的敵意,但是卻還是有些小孩子心性的瞪著他,聖蠱繞著她的手指轉動一圈後,慢慢的縮迴了她的掌中去了。


    此時此刻樓乙身邊的這些南州修士,避免了死亡的命運,可是看向樓乙的眼神卻十分的複雜,就在這時人群之中突然有一人站起來吼道,“我不用他救我,你們剛才都聽到那苗巫說什麽了!你們難道還不明白嗎?!!”


    這一句話似乎是一石激起千層浪,又有人站了起來,眼眶甚至都是紅的,他們看起來十分激動,指著樓乙說道,“他是巫族的救星,那就是我們南州的災星!!!”


    樓乙渾身顫了一下,他沒有想到過這個結果,人心這東西,真的是無法用來揣度的,自己救了他們,他們反而對自己釋放了惡意。


    “你們,有病!”虎癡轉過身來,周身氣勢瞬間高漲,他的動作讓那些人嚇了一跳,可是對方的眼神之中,似乎仍帶著決絕之意。


    樓乙突然像是明白了過來,今天他們的確是被救了,應該感謝自己,可是巫阿朵說自己可能是南疆的救星,這意味著南疆可能會起死迴生,這對於南州而言將是毀滅性的災難。


    這些站起來的人,大部分都是土生土長的南州人,被冥煌宮灌輸了南疆巫苗是殘忍、邪惡、毀滅的象征,如果不消滅他們,那麽他們就會毀滅整個南州,毀掉他們的家園以及親人。


    然而他們之中又有誰真正明白,究竟是誰在侵犯對方的家園,南州與南疆曾幾何時也是和平共處的,難道阿霍河與魚糸江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


    然而戰火蔓延上千年,人們早已忘記了這個美麗的故事,彼此種下了仇恨的種子,成為了生死仇敵。


    樓乙看著他們平靜的說道,“你們的仇怨真的大到這種地步嗎?那麽我想問一下,你們現在腳下的這片土地,是屬於誰的?”


    那些剛才還義憤填膺的修士,此刻突然沉寂了下來,他們低頭看向四周,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可是過了片刻後,又有人開口道,“這都是被這些妖人逼迫的,不消滅他們,我們將永無寧日!”


    樓乙剛想開口,卻聽到光幕後方的巫阿朵開口說道,“你們想要了解真正的南疆嗎?”


    幾乎所有人都被她的話給吸引過去了,其中也包括了樓乙,巫阿朵衝著蒙格魯點了點頭,後者再次舉起了手中的權杖,那黑色的寶石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樓乙感覺身體一瞬間被抽離了原地,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們已經進入到了一片奇異的空間之中。


    他看到無數雙眼睛在看著他們,眼神之中充斥著各種神采,恐懼、憤怒、無助、這些都是南疆的巫苗,隻是很明顯的,這些都是巫苗中的凡人。


    雙方麵麵相覷,南州的這些修士,第一次看到了他們從未見到的情景,那些被無數次妖魔化,甚至讓他們恐懼的南疆巫族,難道就是眼前的這麽一群人?


    沒有任何修煉的氣息,老弱婦孺同他們的凡人一樣,沒有猙獰的表情,有的隻是無助與彷徨,恐懼與憤怒,這些難道不是跟當初冥煌宮傳遞巫苗可怕時,自己親人的表情一樣嗎……


    南州的這些修士們,互相看著對方,而後陷入了沉思之中,這些人與他們有何不同,尤其是當他們看到那些瑟瑟發抖著的,眼神清澈的孩子,這一刻握著武器的手,不由自主的抖了起來。


    被騙了,被騙的好慘,幾乎是他們這些人共同的心聲,這麽多年的廝殺,他們早已習慣甚至是麻木了,手中的武器,不止一次的刺入敵人的心髒,然而真相竟然是這樣的嗎……


    許多人的眼神之中帶著迷茫,究竟自己為之奮鬥的意義是什麽?在短暫的寂靜之後,哭聲開始蔓延開來,起初隻是幾個巫苗的孩童,看到這麽多的人,殺氣騰騰的出現在他們麵前。


    而後卻變成了這群南州的修士,肆無忌憚的哭聲,在這空間之中蔓延著,直到他們再次出現在了原來的世界當中。


    畫麵一變他們出現在了之前的那片大山的山腳下,所有人都被送出了之前的空間,到處都是瘡痍滿目,到處都在冒著濃煙廢墟,到處都是術法肆虐後的溝壑。


    倒塌的建築隨處可見,歪斜的高腳樓,成片的倒塌在地,這一切都是他們造成的,一群又一群麵無表情的巫奴,就這麽看著他們,這些都是之前想要奪取頭功,而脫離隊伍衝上山峰之人。


    而如今他們全部成為了巫奴,成為了一具具沒有靈魂的屍體,他們的屍體受到蠱毒的操縱,成為了南疆人手裏的武器,看到這密密麻麻的人群,眾人的心再次沉了下去。


    山腳下大批的南疆人聚集於此,巫阿朵走上前來說道,“這就是你們帶給我們的生活,我們無意與南州為敵,隻想守著我們世世代代生活的大山與寨子。”


    她停下腳步,望著下方的人群,再次說道,“可是你們南州人的貪婪,卻使得我們南疆生靈塗炭,你們殺戮我們的人民,掠奪我們賴以生存的資源,迫使我們被迫反抗,才有了今天的局麵……”


    下方人群中,有人渾身顫抖起來,顯然之前看到的那些,仍然在刺激著他們的內心,如今再看到這些破爛倒塌的高腳樓,以及這裏麵目全非的土地,內心早已劇烈的翻騰起來。


    巫阿朵指著遠處的百脊山脈說道,“那是誇父之脊,本為南疆與南州的交界,而你們看到的那廣袤平原,本為我們南疆故土,可是如今......”


    她似乎陷入到了追思之中,而南疆的修士也想到了更多,窮山惡水,隨時可能爆發的戰爭,失去了自身的屏障,他們抬頭看向麵前的巍峨群山,突然明白了南疆巫苗的現狀。


    他們就像是被人趕進了死胡同的獵物,後有豺狼虎豹虎視眈眈,前方卻有那無法逾越的天塹,這山峰給人一種不可抗拒的巨大壓力,巫苗們被一步步逼上了這裏,可想而知他們如今的境遇。


    難怪這次的戰鬥迥然不同,原來他們也已經到了生死存亡之際,需要放手一搏的地步了……


    鐺啷......


    不知是誰首先丟掉了手裏的兵器,隨後這種聲音就不絕於耳,有人開口說道,“冥煌宮騙的我們好苦啊……”


    不是南州之人,不會體會到他們此刻的心情,每天如坐針氈,如履薄冰的生活在這片土地上,時刻擔心巫族會使用邪術毀滅他們的家園,他們比任何人都想要消滅巫族。


    可是當一切浮出水麵,塵埃落定之時,才發現一切不過都是冥煌宮精心編織而成的謊言跟騙局,這一刻他們的信念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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