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心的人會發現,京城普通的攤位,也能品嚐到甜味和鹹味。


    這種小細節,放在繁華的場景,讓人身在廬山不識真麵目。


    就好像在日均死在槍下百人的環境和持刀鬥毆都能上爆點新聞的環境裏,普通人的體感是不一樣的。


    隨著白糖技術的傳播,產量逐漸增加,價格也逐漸降低。


    朱祁鈺自然是知道潮商都做了什麽,但也不在乎。


    做大了蛋糕,總得有人入場才可以有效果。


    京城工廠林立,消費能力可不是普通小農經濟下的農戶可以比擬。


    而掌握整個平台的朝廷,手上有了更多牌,足夠讓各大商會的會長妥協。


    合作共贏,本來就是如此。


    這也是為什麽揚州灶戶鬧事,徽商並沒有過多介入,相反,很願意提供必要情報,免去了緝事廠事事都要從頭查起的麻煩。


    站在人群中的秦紘等人,不可能會知道這些。


    已經納入高層的決議,沒有足夠的能力,連踏入會議室的資格都沒有。


    衙役的問詢,並不會讓人感到冒犯,秦紘他們依舊走走停停,享受著京城的安定和繁華。


    次日,京城到處都在宣傳歌劇院帶來的新鮮感。


    街頭巷尾是孩子斜挎著單肩包,裏麵裝著報紙,手中揮舞著一份:“賣報啦~賣報啦~震驚!揚州落幕,賊人授首!”


    稚嫩的童聲,喊出了吸引人的新聞,可謂是最早的標題黨了。


    清晨陽光暖和,不住宿的工人在早餐攤子前買了個菜包,一邊走,一邊往嘴裏塞。


    嫋嫋的炊煙,是各種各樣的早點。


    賣報郎喊出震撼人心的標題,與京城安穩的場景有些格格不入。


    為了給平淡的生活添點刺激感,報紙很快就被人買光。


    “這術忽人就是畜生!”


    “鼓動灶戶,害死那麽多人,真該死!”


    早餐店外支起的桌椅,客人一邊喝著豆漿,一邊和朋友一起怒罵著從報紙上看到的內容。


    天下承平未久,大明人對於戰爭並不模糊,還未遺忘那血淋淋的屠刀。


    不過,再怎麽義憤填膺,他們也就過過嘴癮,釋放一下平日積攢下來的鬱悶。


    “什麽?世上竟然沒有水猴子?那些水猴子都是騙人的?”


    並不在意實事的人,震驚看著報紙。


    報紙的大量發行,從而提高了京城百姓的閱讀量,側麵減少了不少文盲。


    但是,就算掃去了文盲,還有一大片心盲。


    如同水猴子這種辟謠是必須的。


    子不語怪力亂神,也可以理解成避免百姓形成恐慌情緒。


    群體性癔症,通常是借用虛無的謠言,越傳越神,最後造成群體事件。


    報紙擁有的權威,是擊破這類謠言的最好手段。


    茶餘飯後,百姓們在忙碌之餘,拿著報紙消遣,漸漸成為一種習慣。


    秦紘他們倒是不需要去吃路邊攤。


    官舍有著統一食堂,一大群備考的生員聚在一起,拿著餐盤,努力讓盛菜的阿姨手別抖。


    可是,阿姨置若罔聞,那顫抖的手一視同仁。


    孫瑉掃視著豐富的菜肴,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道:“竟有如此豐富!還有河魚!”


    並不是所有讀書人都很有錢,其中也有像孫瑉這類苦哈哈的寒門。


    最主要的是,這裏的菜,免費!


    但是必須吃完,會有類似禦史的人巡查。


    “來塊魚腩,還有燒肉,對,別抖,姐,大姐,再抖,肉都沒了!”


    秦紘站在孫瑉身後,抿著嘴,聽著孫瑉和盛菜大媽商量,最後,在一聲聲大姐中,孫瑉盛了滿滿一盤葷菜,才滿意離開。


    “這才是天子門生應有之待遇。”


    坐到位置上,孫瑉一臉幸福的說道。


    “一大早就吃這麽多,不好消食吧?”


    丁玘看了眼孫瑉的餐盤,搖了搖頭提醒道。


    “現在都不一定誰是天子門生呢。”


    秦紘剛一坐下,便歎了口氣。


    頓時,身邊的人都沉默了下來。


    對於這點上,他們已經有了明確的認知。


    國子監和孔家的那檔子事,明眼人都知道,比起他們,格致院更像天子門生,就別提由天子直接擔任校長的學校了。


    “若是某晚生幾年,應當也能入各學校,那想必每天都能如此豐富了。”


    孫瑉倒不介意這些,埋頭扒飯,抬頭說道。


    “差別還是挺大的。”


    丁玘點了點頭,目光掃過周圍。


    耳邊時不時能夠聽到生員的高談闊論,並且還有拉幫結派,相互奉承吹噓的話語。


    原本在讀書人之間十分正常的場景,現在看起來,聽起來都十分刺眼刺耳。


    “此番科舉,你們有幾成把握?”


    秦紘也收迴目光,筷子扒拉著飯,開口問道。


    “原本是勢在必得,如今倒是有點忐忑。”


    一人搖頭苦笑,無知者無畏,知而深深畏。


    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聖人之言。


    “若與往常,某倒是不懼,就是擔憂殿試。”


    孫瑉吞咽之後,開口道:“當今聖人,絕對是雄主,但,很別具一格。”


    “這倒是,殿試策問,想必不同尋常。”


    秦紘結合所見所聞,點頭應和,道:“想起了,確實不知所措。”


    西城、南城、格致院、兵馬司等等,隻要稍稍迴想,放眼都是新鮮事物,對於苦讀經典的他們來說,天然形成一種擔憂。


    “說不定聖人知道如此,必不會為難生員呢?”


    也有人抱著僥幸心理。


    聞言,其他人看向他,丁玘歎氣苦笑,搖頭道:“若是如此,那便代表聖人真放棄我等,這等僥幸,某情願沒有。”


    見過了繁華,若無法參與其中,那是何等憾事。


    真正的放棄可不是嘴上說說而已。


    “想如此多又有何用?”


    孫瑉一邊瘋狂幹飯,一邊抽空安慰道:“過幾日就開考了,安心應考,船到橋頭自然直。”


    有了孫瑉的安慰,氣氛也開始放鬆了起來。


    這時,旁邊傳來一道聲音。


    “我記得,你便是術忽迴迴吧?”


    突兀的聲音,讓食堂為之一靜,所有人的目光紛紛看向聲源處。


    此時,幾個青衫書生站在角落的桌邊,半圍著一個正在用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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