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府,大獄。


    前知府唐江,看到了滿身血汙的囚犯被扔進不遠處的牢中。


    唐江歎了口氣低喃道:“罪過,罪過。”


    哐哐哐的聲音響起,衙役手中的木棍敲打著牢門,喊道:“出來!”


    泰州離揚州不遠,那邊的慘狀,很快就隨著揚州解封而傳了過來,民間情緒洶湧。


    見唐江一直沒有動,衙役頓時向門外看去。


    幾聲嗤笑,隨後兩個番子走了進來,看向唐江,指著不遠處的牢房,道:“認識他嗎?汪萬安,此次動亂賊首,還以為你是知府?是不是忘了我們緝事廠是幹什麽的?”


    說著,一人進去,直接抓起唐江的後領,連衣服帶人拖出牢房。


    倒不是什麽陰暗的場景,唐江被帶到一間值班房,裏麵的主位坐著幾個人。


    陳操坐在右邊下首,看著被拖上來的唐江,臉上帶著不屑。


    不過,那主位的禦史則是皺了皺眉,看向番子,道:“還不放手。”


    這句話一出來,其他人紛紛看向了禦史。


    頓時,禦史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雖然覺得讀書人不能被這麽對待,可現在的唐江是戴罪之身,任何和他沾上關係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番子聽了禦史的話,目光也深沉了下來。


    緝事廠的人,可不會讓官員一句話給喝住,不然還怎麽監察百官?


    到這時,禦史知道,他不能再主導這次審問了。


    不僅如此,就連他自己,也要接受調查。


    陳操收迴目光,看向唐江,沉聲道:“罪人唐江,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現在,你還有將功贖罪的機會,如果有立功表現,還能放過九族。”


    聞言,唐江渾身一顫,得知動亂的消息時,他沒慌;入獄的時候,他沒慌;可當真正麵對後果的時候,他心中產生了慌亂。


    “唐江,別想著有人會保你,現在,很多人都自身難保,朝廷已經讓大軍分管南直隸,應天府魏國公上請嚴查,就算你不說,朝廷遲早也會查出來。”


    刑部侍郎睥睨看著唐江,他們需要為五千多亡魂負責。


    接受審視的唐江跪伏在地上,對方精準封堵了所有退路。


    “神會寬恕我。”


    唐江喃呢著說道。


    啪,驚堂木重重摔在桌麵,發出猶如炸雷的聲音。


    “百姓亡魂不會饒恕你。”


    侍郎額頭爆出青筋,麵對這樣的人,很難不讓人血壓上升。


    在無辜百姓的性命和那虛無縹緲的神麵前,唐江選擇了神。


    最重要的是,屬於華夏的神,自古都是賞罰分明,可沒有什麽懺悔不需要做什麽就饒恕罪孽的。


    原始信仰上的衝突,百姓樸實的思想,華夏千年的文化,便是現在一賜樂業無法像佛教那般大規模鋪開的原因。


    畢竟,需要它的,多是那些為富不仁,自私自利的人。


    麵對侍郎的斥責,唐江不管不顧,低頭沉默,嘴巴輕微張合,似乎在念叨著什麽。


    眾人相互對視了一眼,隨後目光看向除了一開始發話之後,就沉默的陳操。


    “用刑吧,在神的故事裏,不都需要經過磨難嗎?”


    陳操目光陰沉,隨後繼續道:“試試拶指吧。”


    說著,就從桌上的木筒中取出令簽,朝前方扔了出去。


    寫著令字的木條落在地上,發出啪嗒的聲音。


    唐江雙手交握在一起,做出祈禱的姿勢,但番子可不管這麽多,直接強行將其雙手掰開,拶子將其每根手指都插入木棍的間隙,一人在後扣住其肩膀,壓製住人體,兩人位於兩端,各拉兩條繩子,隨後身體向後仰。


    頓時,值班房發出了慘烈的叫聲。


    這不僅是身體上的折磨,對於一個讀書人而言,原本用於女性的刑罰施加其身,更是一種侮辱。


    沒有人會因為唐江的慘叫而心生憐憫,畢竟這個知府的不作為,導致了那麽多無辜百姓的死亡,更有汪萬安攀咬說與其有勾結,所以,番子用了十成的力氣,恨不得將其十指夾斷。


    不久之後,拶具鬆開,唐江爬伏在地上,不敢用手掌接地,隻能用手肘支撐著自己的身體。


    口中不斷喘著粗氣,抬頭看向冷視他的人,信仰在這一刻產生了動搖。


    “還不夠,看來唐江和那汪萬安的嘴一樣硬。”


    陳操笑著看向禦史和侍郎,隨後從簽筒中拿起一根令簽,在手中把玩著,道:“陛下英明,提前清除了朝中信仰淫教之徒,若是朝廷之中,人人都和你一般,那天下豈不是大亂。”


    聞言,唐江不敢置信抬頭,瞪大雙眼看著陳操。


    “哦?本將倒是忘了,你這種罪人可能還不知道,沛縣抓到的蔡洪、泰州賊首汪萬安,都和一個一賜樂業教有關,這並不難查。”


    陳操頓了頓,繼續道:“難不成你以為緝事廠是幹什麽的?”


    “不如把汪萬安帶上來,畢竟是其說與唐江有勾結,總該對峙一番才是。”


    似乎想到了什麽,陳操將令簽放迴簽筒,側頭問了下其他人。


    得到肯定的答複之後,番子便又將已經不成人形的汪萬安拖了上來。


    見自己迷迷糊糊中又迴來了,汪萬安直接被嚇的驚聲尖叫。


    “大人,我都招了,都招了呀!”


    汪萬安沒有形象地跪趴在地上,畢竟臀部和雙手雙腳都遭到重創,保持這個姿勢才能舒服一些。


    “把你剛才招供的,再說一遍。”


    刑部侍郎冷著臉說道。


    聞言,汪萬安便不斷磕頭,道:“罪人古灶村人士,家中以鹽業為生,祖輩來自西域,前段時間,因為灶丁亂事,殺害我教民,集會之時,唐江讓人帶話,說會為我等開脫,讓罪人假借灶丁亂事,排除異己…”


    汪萬安很快就將事情說了一遍,無非就是假借亂事,對一些人展開報複行動。


    跪在其旁邊的唐江靜靜聽著,並沒有作出反駁。


    許久之後,陳操才開口問道:“從沛縣發來的消息,你們各處開辦賭場,向百姓發放貸子錢,致灶丁農戶不少都抵押了草蕩與田產,可有此事。”


    “確有此事。”


    汪萬安磕頭,他可不想再受一遍刑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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