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的搶先道歉,讓朱輔也有些措手不及。


    底層摸爬滾打的孩子,或許有的時候,就是比在上層的孩子更加會審時度勢。


    朱祁鈺的目光看向朱輔,對方道歉了,現在也不是深究其含義的時候。


    “我承認我胖,但是,這是為了上戰場,我父親說了,長著一身肉,才能扛得住刀槍,抵得住箭雨。”


    朱輔張口說了一段話,解釋了自己為什麽要吃胖,隨後才繼續道:“這事我也有錯。”


    說話的時候,朱輔還偷偷看了朱祁鈺一眼,道:“下次,我一定堂堂正正贏你。”


    “還有下次?”


    朱祁鈺開口,帶著濃濃警告的意味。


    “沒,沒有。”


    頓時,朱輔那臉頰都搖得一顫一顫的。


    “檢討必須寫。”


    朱祁鈺說完,看向教官,道:“這種事情,學校不能姑息。”


    “是,陛下。”


    教官立定迴複。


    朱祁鈺不在乎別人多麽有權,反正沒有自己有權。


    有他這尊大佛鎮著,要盡可能杜絕校內霸淩是可以的。


    “還有,以後增加夜間操練。”


    對於散發荷爾蒙的年輕人,最好的方法,就是讓他們盡可能的發泄。


    這句話出來之後,在場的學生,包括朱見濟都忍不住抖了一下。


    “其他人都迴去,見濟和朱儀留下。”


    都不需要教官應答,朱祁鈺就將這事給釘死。


    很快,房間裏就僅剩三人,門口依舊由興安把守。


    “陛下,吾兒雖頑劣了一些,但是性情耿直,往後臣必然好好教導。”


    朱儀見人走光了,連忙開口,不過,朱祁鈺抬手製止了朱儀的話語。


    說實在的,他做到這些,已經仁至義盡了,大明不養巨嬰,提供了合適的條件,剩下的,就靠他們自己,想死,朱祁鈺也不會慣著,更不會苦口婆心去解釋。


    “你很想讓朱輔上戰場?”


    朱祁鈺問了另一件事,孩子並非不會說謊,但是,有時候謊言中也會帶著真實。


    就如剛才朱輔所說,那一身肥膘,就是為了上戰場準備。


    這是以前傳統冷兵器的時候,肥肉能更好的保護內髒,也可以緩衝重物的錘擊,這孩子明白這個道理,那麽想必成國公府一直都是這麽教育的。


    “正是,陛下。”


    朱儀十分鄭重,接著道:“若可以,臣也想領軍作戰,可臣知道,戰陣非兒戲。”


    朱祁鈺點了點頭,想必,這是從他爹的犧牲上悟出來的。


    對於土木堡之後的調查,裏麵摻雜了很多東西,可以說,指揮非常混亂。


    皇帝要指揮,將軍要指揮,太監也要指揮,在信息無法通暢的情況下,簡直就是一團亂麻。


    而成國公朱勇,便是因此而戰死。


    當時,朱祁鎮令中軍左都督朱勇率領五萬餘人前去救援後衛部隊,而監軍太監劉僧貿然帶兵亂衝,導致朱勇必須跟進,而他們並不知道,後衛部隊早就被殲滅。


    劉僧的衝動,朱勇無法斷腕,最終遭遇伏擊,全軍覆滅,朱勇戰死。


    一開始傳迴來的戰報就變成了朱勇冒進,致使王師受辱。


    朱勇的錯,是錯在沒有壯士斷腕,保證有生力量,這種需要極高而且承受很大壓力的主觀能動性,對於軍二代而言,要求有點高


    不過,就算他斷了腕,大致也不會改變什麽結果,或許,當時朱勇也意識到,比起活著,死,更能保全家族。


    而對於朱儀,其實在朱祁鎮死前,他對於那位皇帝還是抱有希望,這才是朱祁鈺沒有讓他襲爵的原因。


    將兒子送入學校,可以增加上戰場的機會,更能增加納投名狀的契機,所以,朱儀現在是換了方向。


    沒辦法,看不清形勢的勳貴,就算是英國公府,聖人也不會手軟。


    麵對朱儀的言語效忠,朱祁鈺沒說話,隻是站著,看著朱儀。


    許久之後,朱祁鈺才笑道:“好。”


    聞聲,朱儀震驚抬頭,隨後連忙低頭,又聽到朱祁鈺的聲音,道:“你現在可以走了。”


    “臣,告退。”


    朱儀說出臣字之後,停頓了片刻,猶如鬆了一口氣般說道。


    在一旁目睹一切的朱見濟沒有說話,他同樣低著頭,和大多數做錯事的孩子一樣。


    這時,朱祁鈺坐到了辦公椅上,問道:“說吧,為什麽知道不阻止?”


    “他說隻是要小小教訓對方一下而已。”


    朱見濟糯糯說著,能聽出些許鼻音。


    “所以你就這麽看著?”


    朱祁鈺歎了口氣,起身走到朱見濟麵前,雙手放在其肩膀上,問道:“什麽樣的教訓算小?你知道嗎?”


    朱見濟搖了搖頭,這種事,他沒想過,以前也沒有經曆過。


    “下午的課別上了,我帶你去一些地方。”


    相比以前的皇嗣,朱見濟可以說更見多識廣了,但是,對於普通人,還是太少。


    “嗯。”


    朱見濟已經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就算自己父親已經很努力把校外的關係阻隔在校園之外,可是,這種事情,是阻隔不了的。


    正如朱見濟是皇嗣,在學校裏,除了學習和訓練上的問題,就不會遭遇其他各種生活問題。


    無形的繭房無時無刻包裹著朱見濟,隻能隨著時間漸漸破開。


    對於封閉式軍事化學校,朱祁鈺要帶走朱見濟,還是要報備和一係列手續的。


    徐永寧和朱輔他們,站在遠處,看著朱見濟被帶走,眼裏充滿了擔憂。


    “都是我的錯。”


    朱輔愧疚說道,而徐永寧點了點頭,讚同道:“我們都有錯。”


    目光追隨著朱見濟的身影,也不知道聖人迴去要怎麽訓斥朱見濟。


    對於朱祁鈺來說,朱見濟還太小,三觀都沒有確立,他不想讓朱見濟變成無情的人,不管以後當不當皇帝,這也是在為以後打下基礎。


    雖然不是很想微服私訪,但是,帶孩子走出繭房,這事情必須要做。


    迴到景仁宮,杭惠茹和汪招娣還有吳太後很快就出現在朱祁鈺麵前,看著沮喪的朱見濟,滿眼都是心疼。


    不過,對於朱祁鈺的教育,她們並不會多嘴,一個皇帝要怎麽教皇嗣,這本身就不容她們質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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