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氏以善賈往來海上,宋時便資產巨萬,以提舉泉州市舶司職務之便,早與倭寇有勾連。”


    黃蕭養跟看傻子一樣看了石亨一眼,不過,很快就變了臉色。


    這種事情,其實很多人都知道。


    以前的番舶家族,獨霸市舶,掌控海上貿易,怎麽可能會和倭寇沒有關係。


    而大明的禁海政策,倭寇剛好也需要蒲氏,兩者自然而然走到了一起。


    “那現在,島上還有蒲氏的人嗎?”


    石亨並不在意,因為自己知道和別人說出來是不一樣的。


    聞言,黃蕭養連忙搖頭,說道:“自從瓊島那事發生後,我等便和蒲氏分開,他們去了南番,告訴我等,在舟山等待機會。”


    “等待機會?”


    石亨不屑說道:“若是舟山真有機會,他們為何不來?”


    這種傻子,活該被人騙。


    意誌闌珊的石亨,看了王偉一眼,揮揮手,示意換人。


    接下來所問的事情,便是舟山群島的人和陸地上的官府有多少苟合。


    石亨身為武將,如果能避嫌,那肯定盡量避嫌。


    走出臨時改造的房屋,石亨背起雙手,悠閑地散起了步來。


    古人言,堵不如疏。


    大明禁海雖然從政策上來說,簡單快捷,但是其後害無窮,當前已經有了端倪,若是長久一些,讓這些海寇和朝廷官員加深聯係,那麽就算是石亨也能想到,那時會是什麽場景。


    但這種事對於他一個總兵來說,是多想了。


    摸出懷中的手槍,摩挲著其上精美的紋路,這是聖人的賞賜,石亨沒有供著,而是將其帶在身邊。


    射擊精度和傷害的提升,讓石亨很有安全感。


    舟山群島,整座島都湊不出十把火器,而且就算有火器,也沒有火藥。


    之前大明為了備戰,嚴格控製火藥,甚至連煙花爆竹都不讓放,到了近幾月才開始放開。


    但是,煮硝營的待遇很好,比起民間自己煮製火藥,去煮硝營做一份可以安身立命的工作,也變成了那些手藝人的最佳選擇。


    握著手槍,相比手持火銃更能讓石亨感覺到時代的改變。


    大明的一些改變,其實體感上是不好發現的。


    而在軍事上,這種變遷就更明顯一些。


    胡義從旁邊走了過來,站到石亨身邊,笑道:“石總兵,這是聖上禦賜手槍吧?”


    看著石亨手中把玩的手槍,那可是鎏金的,很讓人眼饞。


    聞言,石亨點了下頭,將手槍收迴懷中,還拍了拍衣服,說道:“你們這趟去南番,已經耽擱了時日了,沒問題嗎?”


    “原本就至少要三個月,些許時日,無礙。”


    胡義挺胸看向天邊,和戎馬生涯不一樣,褪去了出海的激情,其實還是有很多不確定的忐忑。


    “現在清理差不多了,你們也盡早啟程。”


    石亨看著同一個方向,隨後側頭看向胡義,道:“到了舊港,可別忘了,你是大明的軍人,別做出讓大明或者聖上丟臉的事情,否則,你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這是在提醒,胡義沉思了許久,才點頭,道:“末將不會,也不敢忘。”


    讓將軍帶著艦隊遠征,這需要皇帝對其十分的信任。


    不然,當初朱棣也不會選一個太監去統領那麽巨大的艦隊,還不是因為太監是天子家奴,造反的幾率比正常人小一些。


    至於聖人是否信任胡義,胡義自己都摸不準,但是,石亨的提醒讓他也意識到,一旦他在外麵做出什麽出格的舉動,傳到大明,那所影響的便是後續所有艦隊的將領。


    信任一旦喪失,那要再建立起來,將會十分困難。


    畢竟,那樣就代表著軍事製度的失敗。


    “好好幹,說不定,咱們有機會可以去倭國溜達一圈。”


    石亨咧嘴笑道:“到時候,或許某還要仰仗你。”


    對於長官的誇獎,胡義撓了撓頭,道:“說不定這來迴半年,某已經落於人後了。”


    石亨更是哈哈大笑了起來。


    確實是如此,半年的時間,大明又要再開市舶,那麽其他動作也會有,等胡義迴來,說不定聖人又想出了什麽妙計,所以說,出去有出去的好處,留下來的,也不用過於灰心。


    海戰從跳幫轉換到遠程火力也不到一年,現在所訓練的,也大多都是基礎戰術,而如今瓊島和舟山,說明了海軍還是必須和陸軍有所結合,畢竟大明的海上,可沒有能和大明對轟的對手。


    “別這麽說,去了南番,萬國皆有所長,雖然武器上,他們或許是落後,但是戰術上,說不定也有可學之處。”


    石亨昂頭,說這話的時候,顯得十分自信。


    有底氣的人,說話便是硬氣。


    “理當如此。”


    胡義同樣是麵帶笑意,以往都是別的邦國盯上大明的工匠能人,而現在,大明要外出搶人了。


    如石亨所言,帶迴宣慰使,自然也要帶迴那些人才。


    兩人正有一句沒一句說著,後麵的房門打開,王偉一臉黑沉地走了出來。


    看到對方的臉色,誰都能想象到,陸地上的官府或許糜爛不堪。


    不過,胡義和石亨都沒有開口詢問,這事情,和他們的關係不大,一個要下南番,另一個,隻需要朝廷的調令。


    而王偉,也沒有主動開口,而是直接走到自己辦公的房間,提起筆,在紙麵上停頓,不知不覺間,筆尖點在紙上,暈開了墨跡。


    最後,王偉甩了甩頭,他隻需要如實上報,朝廷徹查的事情,對於他一個將要下南番的侍郎來說,並沒有什麽關係。


    沒多久,一封帶著名單的奏折便從舟山本島送出。


    京城,景仁宮旁,武備學校。


    朱祁鈺皺著眉,眼前站著一排學生。


    對於學校的管理,朱祁鈺自認還是很嚴格的。


    可是,武備學校和景泰學校有些不同。


    這裏的學生,很多都是武勳子弟和士兵的後代,不管怎麽在意,階級從出生開始便已經存在。


    朱祁鈺看向朱見濟,許久才開口問道:“這是霸淩,你知道嗎?”


    聽著父親那嚴肅的語氣,朱見濟全身緊繃,雖然這事和他沒關係,但他還是十分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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