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廣在副將的護衛下,坐著登陸船在靠近海灘後,下船涉水登陸。


    在他們的前方,是一個個火槍方隊戒嚴。


    而身後,不斷有火器從福船上卸下,多餘的水手變成了工兵,在沙灘外的土地上開始挖刨。


    讓範廣來鞏固陣地,原因之一便是火槍隊在人造地形下,用於防守比以前的部隊還要方便有效。


    海軍的服裝摒棄了鎧甲,避免像現在那些落水的敵方高層,沉下去都撈不上來了。


    火槍隊在輔船是先頭登陸部隊,登陸後就直接清空了大片區域。


    也不用他們開火,那些潰逃的人已經膽寒,特別是福船橫在海麵,漆黑的炮口還隱隱冒著熱氣。


    樣子看上去就十分駭人。


    備用火炮全都被抬了下來,組裝上兩個大輪子,就成了可以牽引的火炮了。


    用不了多久,戰壕就在工兵的一鍬一鋤中完成,圍繞著沙灘區域,保留了部分的土地。


    範廣雙手叉腰,就差一副墨鏡和煙鬥,開口就下令道:“派出偵察兵,勘測水源,能抓舌頭就抓舌頭。”


    登陸部隊有著基本配置,但是因為臨時搭配,沒有馬船和大型物資運輸船,所以鞏固陣地之後,範廣也不能多留。


    雖然隔了二十多公裏,但這是隔著海峽,消息傳播要麽用烽火狼煙,要麽用飛鴿傳書這種極不穩定的方法。


    這些都不適合現在的情況,所以範廣安排了一番,視察了大致情況,留下兩千餘的火槍兵,駐守陣地,以及三天的食物和水,轉頭就再次登上福船。


    主力艦隊的離開,留下的是漂浮在海麵的一片狼藉。


    沿途還能看到輔船在救助落水的己方士兵,敵方的話,就順手抓迴,送給王驥部處置。


    瓊島,崖州城。


    各種哭喊求救聲充斥著整座城鎮。


    幹海盜的,本來就不講什麽仁義,而那些造反的士兵,猶如掙脫束縛的惡犬,將領給他們的獎賞,就是讓他們隨意發揮。


    城中的女性被糟蹋,男性被肆意虐殺。


    值錢點的東西都被他們納入囊中,一部分上交,一部分自己留著。


    當強力的製度不存在,自由衍生的獸性,很容易將一座城變成一處地獄。


    蒲興南對此毫不在意,終究是被舍棄的地方,他隻負責摧毀,重建,那是朝廷的事情。


    現在,蒲興南準備跑路了。


    朝廷的武力,不是親眼看見,根本不知道那恐怖的戰力。


    隻不過,現在,他被崖州千戶給攔住了。


    瓊島各衛所的最高將領就是千戶。


    蒲興南可以拍拍屁股就跑,他們蒲氏以商起家,就算家道中落,但是當海寇,做走私,開辟了南番的市場,狡兔三窟,可以往那邊逃。


    但是崖州千戶沒有,現在就要求蒲興南帶著他一起走,而且還要帶著手下。


    這可不是少數人,之前的海戰,在大明艦隊的碾壓下,一部分戰船被摧毀,一部分戰船失蹤,一部分逃離,剩下來的根本不多。


    如果留有時間去收斂逃兵的話,或許可以,但現在,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被掐斷了海峽通路,沒人敢保證,日後朝廷會不會繼續派遣向今天看到的艦隊。


    飄在頭頂的陰霾實在太可怕了,誰都不敢賭。


    “某還是建議你挑選些許親信,如今這情況,你也知道,根本帶不走更多人,而且,留些人在城中,也能拖延不少時間。”


    蒲興南滿臉嚴肅,可他麵前的崖州千戶根本不聽,手裏的兵就是他說話的資本,若是隻帶著親信,那就是丟棄資本,誰知道到了南番之後,眼前這卑鄙的商賈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崖州千戶想保證自己到南番後的自保能力,哼了一聲,道:“若不是你巧舌如簧,聽信了你的蠱惑之言,某也不會反了大皇帝,現在,整個瓊島,誰人不知,別以為光是逃往南番就安全了。”


    起身,單手握住刀柄,目光猶如餓狼,崖州千戶看向蒲興南,繼續道:“南番的緬甸宣慰司和安南宣慰司,乃至那些土司國王,若是麵對如此大軍,還能保的了你?不如直接到南番占地自立,博得一線生機。”


    “千戶大人,現在這情況,根本沒時間帶走那麽多人,能帶百人已經是極限了。”


    蒲興南原以為,一旦開戰,至少還能拖延足夠的時間,卻沒想到,大明的艦隊直接一路平推,己方已經被打破膽了,如果不是逃跑,根本沒人願意去發動什麽襲擊。


    可以見得,之後的海峽會很安全,等對岸的大軍登陸,那麽必然掃蕩整個瓊島,並且,自己的消息恐怕也瞞不住了,不如就直接壯士斷腕。


    “再等幾日,他們就三艘福船,還包圍不了瓊島,隻要帶走足夠兵力,到了南番,對你我都好。”


    另一個千戶咬著牙繼續道:“大軍渡海需要時間,休整也需要時間,總不能直接登陸就開始作戰,我等本是明將,自然了解軍中作戰習慣。”


    聞言,蒲興南一臉為難,多拖一天,危險就多加一分。


    他是一天都不想等了,可是眼前這些大頭兵,若是知道自己單獨私逃,那麽肯定會與自己同歸於盡。


    每個人的想法都不同,所需求的也不一樣,若是明廷艦隊弱上一些,戰事能拖久一點,那麽岸上的兩廣乃至湖廣,都可能產生反應。


    在預想中,瓊島上的叛亂隻是一個支點,就好像福建那樣,一點亂帶動連鎖反應。


    所謂的在絕對的實力麵前,任何陰謀詭計都是紙老虎,想必就是如此。


    “胡鬧,某知道你們在想什麽,不過是害怕去了南番就失勢,某為商賈,但商者,誠信為本,某願意立誓,到了南番,必然不會虧待爾等。”


    蒲興南瞪著眼大聲說道,臉上的肥肉都隨著他的聲音顫了顫,他可不願意等,自己還有著可觀的財富,還能享受很久。


    其他人就好像在聽一個笑話。


    商賈誠信為本沒錯,可是蒲氏還是海寇,搶劫都幹了,別以為在場的人都是小孩,覺得水滸梁山都是好漢。


    “既然說之無用,那便別怪我等不客氣了。”


    崖州千戶直接抽刀,目光瞥向蒲興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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