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卿言之有理,但,不能一刀切。”


    朱祁鈺點了點頭說道。


    切去固定份額這種事情,不能存在,這會直接導致惰政和貪腐。


    不同時期,側重點就不同。


    武器的發展,越是先進,國家所需要的軍隊就越是精簡。


    “於卿,你覺得大明需要一直維持百萬大軍嗎?”


    聞言,群臣都愣了一下,但於謙很冷靜道:“若皆為火器,僅護大明邊疆無恙,軍隊無需百萬。”


    兩人說的都是以後的事情,隻要能保持科技上的領先,擁有足夠殺傷力的武器裝備,那麽軍隊在人口中的占比就會呈下降趨勢。


    “嗯,因此,軍事預算不能簡單的固定份額,朕此言非說削減軍費開支,相反,軍費開支或許會年年攀升,但都需要從長計議。”


    朱祁鈺頓了一下,繼續道:“關於軍費,應當單獨拿出來詳談,大明的軍隊需要什麽,軍人需要什麽,都要預先做好預算準備,並不能粗略估算就定下軍費份額,開銷要清晰,節點要細致,至於預算,要保守。”


    優軍不是縱兵,朱祁鈺洋洋灑灑說了一大堆,然後定下了大致流程框架。


    也就是,往後兵部需要為軍費開支做出統籌核算,給出相對保守的軍費預估,之後若是超支,則需要在朝議上給出說明理由。


    麻煩是麻煩了點,但是能讓明公們知道錢大致花在哪裏,也能保證一定程度的清明。


    隨後,朱祁鈺又看向王直和周忱。


    王直先不說,周忱所涉及的,多是水利工程。


    華夏不是那種遇到洪水才想造船的人,千百年來,整個華夏的江河流域,都在華夏人雙手的影響下,不斷發生改變,這在全世界都是唯一的。


    “徐珵言河灣治河三策疏,朕看了,安置水門水閘,並開鑿支河,再疏浚河道,但內容不夠清晰明了,無計算人工耗費,隻記開鑿三百二十餘裏河渠,將黃河引入清河,過程太過模糊,周卿可有詳解?”


    被叫去治理黃河的徐珵可不是無所事事,相反,為了重迴朝廷,他幹的比誰都賣力。


    “迴陛下,臣也問詢過,之所以要開鑿多條河道,乃是徐珵實驗過後得知。”


    周忱出列,開始做出陳述。


    徐珵為了驗證自己的方案,設計了一個很直觀的小實驗。


    就是拿兩個相同容量的水壺,其中一個水壺上打開一個大孔,在另一個水壺上開五個小孔,一個大孔的麵積剛好等於五個小孔合起來的麵積。


    得到的結果是擁有五個小孔的水壺最先將水給放完。


    所以,徐珵覺得,比起開一條大河道,不如開出多條小河渠,可以更好的治理黃河水患。


    曆史證明徐珵的做法是對的。


    但他們也不過是粗略估計了一下需要耗費的人力和物力。


    畢竟,征召的徭役不光不給錢,夥食、衣服、勞動工具都要自備,是白嫖中的白嫖。


    現在時代變了,周忱也知道,多多少少要給點,不然容易造成和南方一樣的動亂。


    “臣粗略估算,至少需六萬徭役,若每月給一兩,一年則是七十二萬兩銀,外加吃喝用度。”


    朱祁鈺聽著周忱的話,深刻知道了大明為什麽後來沒錢,而且各地動亂頻發。


    畢竟內帑的錢因為停止下西洋的關係而斷絕,後麵幾個敗家子把錢給花光了,長時間沒有補償給百姓,久了,自然就反了。


    更何況,軍費開支這項大頭沒有得到滿足。


    “朕要詳細開鑿計劃,若是實需用度,陳卿,治理黃河利於漕運,也利於商業,可以增加稅收,你以為如何?”


    目光看向陳循,就看到陳循也在低頭思量。


    基建越好,商業越是活躍,這些陳循也了解,但是這邊數十萬,那邊數十萬,剛到手的錢還沒捂熱,就要被人給分出去,陳循有些不開心。


    “迴陛下,此事臣會同周尚書落實。”


    陳循也知道,聖人問他,是讓他同意,但是不能輕易同意。


    太簡單得到的東西,就不會珍惜。


    人一旦習慣了大手大腳,若某天要拮據起來,可能就難以經受挫折。


    這點,朝廷也是一樣。


    不過,今天的朝會讓很多大臣意識到,原來大明很缺錢,並沒有正統時期所想象中的富裕。


    甚至是仁宣之治所積累的那點財富,若是要大力發展,根本不夠前期花費的。


    “往後呈遞之奏折,要務實,朕要看到清晰明了的奏折,而不是通篇之乎者也,不知所以的錦繡文章。”


    朱祁鈺也趁機對自己能得到的外界信息做出整改,那些空泛的奏折,比如今天天氣很好,拜見聖上這種,朱祁鈺一定要杜絕。


    散了朝會,朱祁鈺就將陳循叫去王府。


    早有心理準備的陳循,麵露苦澀。


    一開始,他以為自己很聰明,很機智,直接要了市舶商稅的七成利已經很多了。


    可是現在,陳循已經意識到了,最開始切掉三成的聖人才是最大的贏家。


    朱祁鈺眉眼彎彎,看著愁眉苦臉的陳循,道:“陳尚書,來,喝茶,這可是迎春茶,最新炒製,選用初春最嫩的芽兒。”


    聞言,陳循喃喃道:“謝陛下。”


    說完就拿起茶碗,濾開碗蓋,茶葉的清香感覺有點甘甜,配合口中的苦澀味,讓陳循感覺自己更苦了。


    等到陳循喝了口茶,朱祁鈺才開口道:“那三成,朕會讓興安去取。”


    內帑屬於內承運庫,由掌印太監負責,雖然隸屬戶部,官員隻能請調,不能動用。


    “陛下,若是拿了三成,兵部、工部和吏部那邊,該當如何?”


    陳循苦笑著說道。


    “陳卿,雖然各部需求是必要的,但事分輕重緩急,總該有個先來後到,這不正是你這位戶部應該做出裁斷的時候嗎?”


    朱祁鈺呷了口茶,笑道。


    雖然聽上去,每個部門的事情都很急,但是,掌握大明錢袋子的陳循,自然可以讓他們別急。


    陳循看向朱祁鈺,這麽說,這壞人,還是要自己去做了!


    想了想,他還是咬牙道:“還請陛下給臣些許時間,臣必然拿出個章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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