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事情,朱祁鈺讓於謙去和王直還有陳循商量。


    朱祁鈺所掌握的生產資料,足夠去倒逼那些不思進取的縉紳做出必要的改變。


    而陳循所在的戶部,其本職就是幫忙打理勞動資料的。


    但是在京城能做的事情,不代表在其他地方也可以。


    經驗需要因地製宜,現在的陳循,大概也有點思路。


    在內閣,陳循聽完於謙所說,思索道:“先廢貴湖宣慰司,再立三司,由省入手,再達州縣,不過,既然膏腴之地,也可吸引苗民下山。”


    “貴州湖廣動亂,平蠻大軍也可以此吸引苗民,隻是,都打了好些年了,苗民必然不會輕易相信。”


    王直頷首,繼續道:“還有,如今京城官缺剛補,未有餘力派遣官員過去,諸位也是知道的。”


    今年的鄉試也不平靜,鄉試若是不能順利進行,那明年科舉也或許會出意外。


    這也是於謙的疑慮。


    “非常時,辦非常事,某覺得,聖上不遣迴流民的方略,或許可用。”


    思索再三,於謙才開口說道。


    “於尚書,你說的是,取消南北限製?”


    王直動了動嘴唇,開口問道。


    自從南北榜案之後,朝廷對南方的舉人都是打壓,刻意維持南北官員的平衡。


    科舉說到底就是爛筆頭,南方比北方安全的多,所以能安心讀書的也多,自然出的狀元也多。


    這也不過是北方學閥為了打破南方學閥壟斷的方式。


    你讀書,我練武,反正讀書人的拳頭比不過北方武德昌盛的大老粗。


    現在,京城有了學校,於謙這些內閣大臣,也意識到了科舉的局限性,特別是這次罷考案,那些奉聖師的書呆子,不堪大用。


    相比國子監,陳循就更喜歡學校的學生,畢竟這些學生的算學已經比國子監的監生強了。


    可是,沒有了地方保護措施,容易造成瘋狂的野蠻發展。


    “京城風景,王尚書也看了,若是發展得當,不會不如姑蘇,再者,為生民立命,卻因湖廣偏遠而不願去者,又能為朝廷做什麽?”


    外放的官員都是在朝中沒什麽關係的,如此後果,自然容易滋生酒囊飯袋。


    王直頓了一下,換做是他,也不想讓後輩去那窮鄉僻壤之地鍛煉。


    這是人的私心,可是有些工作,就是需要克服私心。


    陳循轉動著眼珠子,連忙開口道:“山東舉人不是很多被捕嗎?填補湖廣之地,也不是不可以。”


    “那些人?”


    聞言,王直看向陳循,猜測其的小心思。


    若是山東舉人能用,那麽之前被懲罰的陳循之子,陳英也非不能任用。


    “可不怕山東舉人對朝廷懷恨在心?”


    王直淡然問道,目光直勾勾看著陳循。


    見狀,陳循咂舌道:“某有私心,但湖廣本是流放之地,此舉二優。”


    “其一,我等皆是萬中取一,那湖廣之地也一樣,不求各個成材,隻求萬人之中,有一治世之才便可。”


    “其二,收心,如今山東軍威浩蕩,若能將功補過,想必舉人也非蠢人。”


    “其三,你我皆知,閥門不願後輩受苦,可天下並非閥門多,那些寒門更多,隻缺一個機會,王尚書,可不能隻讓聖上為公,朝臣為私。”


    陳循說的有理有據,王直雖然讚同,但還是問道:“天下為公,可陳尚書也是為私,難道不是?”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到了聖上麵前,某也不會藏私,如今補缺,也多是關係,就算某不破之,等那學校學生成長,聖上必然不會坐視不管。”


    陳循依照自己的理解,顯得十分自信。


    “可學校學生不參加科舉。”


    王直皺眉疑慮,而於謙卻恍然大悟,道:“某知道了。”


    “於尚書,你知道什麽了?”


    被於謙的聲音嚇一跳的王直,轉身看向於謙。


    “紙上學來終覺淺,不科舉,也可為吏,以吏鍛煉成長,學校之考試,就如科舉,以聖上實踐之道,那必然是要經過曆練。”


    聖人說的不科舉,難道就不能繞過科舉當官嗎?


    在軍營的於謙可是知道的,武備學校裏的學生,隻有考試,沒有科舉,可這妨礙裏麵的人不受於謙重視嗎?


    被於謙這麽一說,王直瞪大了眼睛,這是未曾想過的道路。


    “若是如此,那未必不能讓山東舉人入湖廣。”


    許久後,王直喉嚨滑動了一下,喃喃說道。


    上廢宣慰司,下設流官的人才空缺暫時解決了,剩下的,就要有一個能主持大局的人。


    “湖廣有王驥將軍,還缺一個巡撫,在三司使確立之前,能主持大局之人。”


    王直沒有多少遲疑,時代的改變,總會優待那些會適應的人。


    “我等先擬個章程,再舉薦幾人,由聖人定奪吧。”


    這事在永樂的時候就做過,現在不過是填補一下永樂帝沒有做完的事情而已。


    幾人都知道,最難的是將京城的經驗用在湖廣之地,那裏可沒有聖人,工作崗位想必不可能有太多。


    而且,京城裏的重工廠也不可能放在湖廣,畢竟那是國家戰略資料,哪能離聖人的視線太遠。


    收到內閣的反饋,朱祁鈺不由得感歎,不愧是內閣大員。


    在大明打理好湖廣之後,到了清朝,便有【湖廣熟,天下足】的說法。


    當前這句話應該是【蘇常熟,天下足】。


    兩句話體現了商品糧貨源地的變化,朱祁鈺也知道,那些朝臣口中的蠻荒之地,很多並不是,隻不過,時代的發展限製了而已。


    從蘇常到湖廣,那可不隻是單純的種田豐收,其中還涉及到水運。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隻要往湖廣裏塞人,受朝廷實質管轄,其他的事情自然會隨之發展。


    就如現在的京城,吸納了各地的流民,然後吸引來商戶,周邊自然也被影響,為了分一杯羹,那些官僚縉紳隻能提高農戶工匠的待遇。


    正應了後世一位戰士說過:“我們走後,他們會給你們修學校和醫院,會提高你們的工資,這不是因為他們良心發現,也不是因為他們變成了好人,而是因為我們來過。”


    隻是,這巡撫的人選,朱祁鈺想到了一個人,那便是以後要去遼東的薛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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