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逐漸侵染了整座北京城。


    裹上了銀裝,肅穆而高冷的城池,卻分外熱情。


    一輛驢車,幾頂鬥笠,幾身蓑衣,由城外踏出雪痕,向著城內走去。


    以往的冬天,家家戶戶都躲在屋子裏,抱團取暖。


    現在不一樣了,各處都在大興土木。


    以工代賑,刺激百姓活力,讓經濟流通起來。


    這些吳老頭都不懂,但是他能感覺到有在莊子裏時的感覺了。


    去了西山歸來,已經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覺,空氣中彌漫著發展振興的味道。


    勘探場地,特別是荒郊野地可不是什麽容易的事情。


    沿途,吳老頭看到了告示,打聽了下京城的變化。


    當聽到胡濙等人造反,吳老頭也是聽得提心吊膽的,所幸聖人無事,不然他迴來都沒有意義了,還不如迴莊子裏,遁入山林算了。


    郕王府,大堂的房簷下飄出青煙,空氣中帶有肉香。


    朱見濟偷偷挪到正蹲在地上做小雪人的朱見深後麵,然後握著一把雪,捂在朱見深那厚重圍巾內的脖子上。


    “咦~唔~”


    “叔叔,堂兄又欺負我!”


    朱見深捂著後頸,跑向燒烤架,向朱祁鈺告狀。


    他穿得太厚實了,抬手掏不出圍巾裏的雪。


    “我來,我來!”


    朱見濟立馬跑了過來,說道:“我也讓你捂一下。”


    “不要,你把雞翅給我,我就原諒你。”


    朱見深伸著脖子,讓朱見濟幫忙掏出雪花,嘴裏樂嗬嗬說著。


    “好,見濟的雞翅少一根,給見深。”


    正用毛筆刷著調料的朱祁鈺,開口便說道。


    “爹爹,不能這樣子,要一視同仁!呲溜~公平、公平、還是公平!”


    朱見濟拉著朱見深的手,看向烤架上的各種美味,呲溜一聲,吸了口口水說道。


    “那你就能欺負見深了?”


    朱祁鈺抬眉,看了眼朱見濟問道。


    杭惠茹和汪招娣在一旁聽著父與子的對話。


    值得說的是,女眷不止她們,還有朱見深的生母周氏、夷王妃錢氏、定國夫人耿氏還有陳凝香和唐雲燕。


    陳凝香是跟著陳循來的。


    自己的兄長出了那種事,她也請假迴家照看。


    出自領導對於員工的關懷,朱祁鈺就叫了兩人過來。


    至於唐雲燕,那是順帶而已。


    “我以後不敢了。”


    朱見濟抿著嘴,保證道。


    “嗯,那你的不變,見深多一根。”


    朱祁鈺轉頭看向陳循,道:“陳卿,學會了嗎?剩下交給你了。”


    旁邊還有廚丁看著,朱祁鈺也不害怕陳循把食物烤焦,總得讓他有些參與感。


    不然總是看著雪花飄飄,心裏很不得勁。


    “謝陛下。”


    陳循剛才就被朱祁鈺叮囑,也知道聖人這是讓他改變一下心態。


    “陛下,吳老在府外求見。”


    婢女踩著蓮步,到朱祁鈺麵前說道。


    “嗯,讓他進來。”


    說完,朱祁鈺轉身,走向大堂內。


    吳老頭進府,就看到一大群人,低著頭,在婢女的引導下來到大堂。


    “草民,參見陛下,陛下聖體金安。”


    見到聖人,吳老頭下跪拜道。


    “免禮,先坐。”


    朱祁鈺指向一旁的椅子說道:“喝口熱茶。”


    聞言,吳老頭說了聲謝陛下才起身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熱茶入喉,讓溫暖肺腑,將茶梗吐迴茶碗,吳老頭開口道:“陛下,西山有門頭村,以石炭,也就是煤炭為生。”


    “每至九月間買牛裝車,往西山窯頭載取煤炭,往來於京城,想必陛下看重的是這個吧?”


    聞言,朱祁鈺點了點頭,問道:“地點可選好了?”


    “幸不辱命,於門頭村毗鄰二十裏處,有一處荒地,十分適合。”


    吳老頭歎了口氣,道:“隻不過,若是開春,冰雪融解,渾河水泛濫,就難行了。”


    “無妨,這一路,也累了,好生歇息。”


    一個老頭,跋山涉水,朱祁鈺也不是什麽魔鬼,需要瘋狂壓榨別人。


    “陛下,若要新建工廠,就要趁現在,冰堅水涸,車牛可直抵,也方便修路。”


    吳老頭連忙說道,生怕朱祁鈺誤了時機,到時候就更麻煩了。


    “嗯,但也不急於幾日,如今各處都是工地,冬季嚴寒,流民聞聲而來的不少,但人力還有缺,需要抽調。”


    朱祁鈺沒有否認吳老頭的話。


    為了消耗那些聽說京城有事幹,可以填飽肚子而來的流民,朱祁鈺才不斷增添工地。


    要將西城區改造出一個大市集,一個皇店與官店集群的大賣場。


    提升基礎建設的同時,也讓那些流民免於落草為寇。


    聞言,吳老頭咧嘴笑道:“是草民心急了。”


    “陳卿,好了沒?送幾串來嚐嚐!”


    朱祁鈺對著門外高喊,陳循立馬迴道:“好了,好了,這就來。”


    說著,就提起了幾串烤肉走入大堂,和吳老頭點了點頭,就分了下去。


    焦香的肉味帶著香甜,恰到好處的香料刺激著味蕾,一口下去,很有滿足感。


    華夏有很久遠的燒烤曆史,到了唐朝,香料開始普及,皇家燒烤開始變得多種多樣。


    但是,一直還是局限於大塊肉,或整隻燒烤這樣。


    要說切丁成串,那要到弘治年間,劉瑾的仇家,爭搶著取得遭受淩遲的劉瑾的一塊皮肉,捧迴家中祭奠親人,之後食其肉,以示解恨。


    當然,這都是傳言,至於烤串,王府裏的廚丁,之前確實沒聽說過。


    陳循吃完一串,便開口問道:“陛下,那王恭廠遷至西山,會不會有風險。”


    舔了舔嘴唇,朱祁鈺看向進入狀態的陳循,迴答道:“不會。”


    陳循所說的風險,就是泄密的風險。


    但是,孩子家眷都在學校和衣坊,很注重傳承的工匠,不會輕易拋家棄子。


    更何況,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做?


    利己主義還沒誕生,身邊的工匠可都是工友,大家夥都是吃同一鍋飯的,你泄密了,那就是對一個整體的背叛。


    朱祁鈺也沒有跟陳循詳細解釋,隻是說了句【不會】就行了。


    將宗族的凝聚力逐漸異變成為對朱祁鈺擁躉,在工匠和士兵身上就體現的很好。


    這樣,朱祁鈺才能更好的將這種觀念移植到國家身上。


    要知道,如今國家和民族的概念還沒形成,一切都很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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