窄口瓦罐口塞著麻布,在火折子下點燃。


    隨後一道火光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直接撞在地上破碎而開。


    液體沾濕了帳篷,隨後麻布帶來的火,猶如潮水向著沾濕的部分衝了過去。


    衝天的火光驅逐了黑暗。


    “快,全都扔進去!”


    班長出聲說道。


    隨後遠處傳來哨聲,而那個方向也亮起微弱的火光。


    砰砰砰!


    遠近不同的方向,不斷響起的爆炸聲,讓沉睡中的瓦剌聯軍想起了白天那恐怖的場景。


    “跑!快跑!”


    胡亂叫喊著,士兵衣服都沒穿,直接衝出了帳篷。


    “明軍打過來啦!明軍打過來了!”


    那支在爆炸身後,沉著冷血的明軍,猶如惡鬼一樣,如蛆附骨一般,啃食著他們的靈魂。


    “撤!”


    班長見狀,立刻下令,並在附近綁上詭雷。


    聯軍大營中,披甲的頭目出現,在揮刀砍死幾個下屬後,大喊道:“親衛何在!”


    隨後聚集起來的親衛,用刀和鞭子,管教著慌亂的士兵。


    “鎮定!”


    也先從帳中走出,大聲的吼叫蓋過了其他人慌亂的叫喊。


    “派出探馬,這不是明軍主力!”


    燃燒的帳篷照映在也先猙獰的麵容上,零星的爆炸根本比不上白天那恐怖的場景。


    隻不過士兵的心中被埋下了恐懼,屬於驚弓之鳥。


    黑暗之中,神武衛小隊拔腿就跑,範廣和班長們跑在最後麵,能更好的觀察身後的情況。


    馬蹄踩踏在地上的聲音傳來,隨後,身後就亮起微光,再之後,聲音才傳到他們這。


    但是,這也隻能阻擋片刻而已,很快就能再聽到馬蹄的踏踏聲。


    秋日的涼風吹拂在臉上,也吹散了遮擋著月光的浮雲。


    “該死!”


    範廣暗罵了一句。


    “範將軍,您先跑吧,您不能被俘!”


    身邊的班長對範廣說道,隨後就蹲在地上,布置起了陷阱。


    “一起跑,本都督命令你,一起跑!”


    範廣壓低聲音,卻如咆哮一般。


    “人,怎麽可能跑的過馬呢!”


    班長們對視,隨後笑道:“能活一個是一個,跑!”


    隨後,帶著哨子的班長們開始分開,留兩人直接拉著範廣離開。


    不多時,範廣就聽到極遠處響起嘹亮的哨聲。


    “石亨呢!”


    “踏馬的石亨呢!”


    範廣破口大罵,身後沉重的馬蹄聲變少了些許。


    皎潔的月光下,沒有樹木當掩體,範廣依稀看到,那瓦剌的探馬拉弓射箭,而前方奔跑的人,直接迴頭,稍微放慢一點腳步。


    扣動的扳機將弩架上的箭矢推送出去。


    而探馬的弓箭也飛射而出。


    所幸,那人還在跑,而探馬上的人摔了下來。


    沒工夫在理會了,大量的探馬從四麵八方追擊而來。


    範廣咬著牙奔跑,若是以往,對於必要的犧牲,範廣內心毫無波瀾。


    但是,現在不一樣,他所帶領的,可是老師的親衛,各個都是頂尖的苗子。


    夜襲,怎麽可能不死人呢?


    一種無力感侵襲著範廣,他保不住,也做不到,如果是老師的話,或許會更細心。


    稀疏的爆炸聲不斷響起,都是在拖延騎兵的步伐。


    “石亨,我日你先人!”


    範廣不斷奔跑,但是眼前沒看到火光。


    當身後的馬蹄聲不斷靠近,範廣身旁的兩人對視一眼,隨後掏出弓弩,開始向後麵射擊,並且遠離範廣。


    突然,身後的馬蹄聲逐漸停下了腳步,範廣抬頭,看到了前方火炬的光亮。


    “兒郎們,碾碎這群渣滓!”


    石亨拔出腰刀,朝前一揮,被挑選而來,沒有夜盲症的騎兵開始駕馬奔出。


    騎兵們繞過了喘著粗氣,躬身用雙手支撐在膝蓋上的範廣。


    軟弓、長箭、快馬、輕刀,是大明騎兵的標配。


    大量探馬被驅趕,被圍殺,而也先大營,弓箭手開始聚集。


    寂靜的夜空下,星火在移動,黑暗中不斷傳出砍殺聲。


    也先身處於大營之中,火光烈烈,坐在馬背上,等候明軍的衝擊。


    但是明軍沒有來,他們殺完人,帶走屍體和傷者,就直接駕馬迴營。


    當晨曦的陽光露出頭,德勝門外的土城邊上,堆積的頭顱形成了一個京觀。


    京,謂高丘也;觀,闕型也。


    殺賊,戰捷陳屍,必築京觀。


    如果是一比一的戰損,說實在,大明不怕,更何況,自身的死傷就十幾個,而斬獲的敵軍,足足有一百多人。


    德勝門外,傷者經過簡單的包紮,便被運送往城內,由城內的郎中醫治。


    朱祁鈺知道這個消息,已經是早上了。


    他來到德勝門前,就聽到架起的帳篷裏傳來的嗚咽聲。


    朱祁鈺掀開帳簾,裏麵是躺在木板上的士兵,身上還帶著箭矢。


    而郎中們就各顯神通了,有的在傷口上澆米湯,有的直接動刀,在傷口上切開丁字開口,隨後將箭拔出來,再進行止血包紮。


    箭傷是目前戰爭最常見的傷情,如果是貫穿傷,就去掉箭頭或者箭尾,直接拔就好了。


    中醫發展至今,對於細菌感染的概念很模糊,一般稱之邪氣或者外邪。


    看著嗚咽的士兵,朱祁鈺急步走到正要動刀的郎中身邊,怒斥道:“沒有消毒殺菌,直接動刀,術後感染怎麽辦?”


    早期醫學藥學都是在死屍堆上發展起來,朱祁鈺也沒多說什麽,讓人取來幹淨的鐵盆。


    畢竟目前京城中的條件還是很充足的。


    用沸騰開水蒸煮殺毒,高溫的蒸汽和開水也能有效殺滅很多細菌,且水本身對人體沒有傷害,比直接放在炭火烤要幹淨一些。


    “所謂外邪,定要通過這樣才能滅殺。”


    朱祁鈺一邊盯著沸騰開水,一邊跟郎中解釋。


    等殺菌完成,朱祁鈺再讓郎中動刀,他隻懂理論,手術這方麵,他不敢親自上手,怕對士兵造成二次傷害。


    突如其來的聖人,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陛,陛下!”


    那傷者便是神武衛的人,看到朱祁鈺後,想要行禮,便被朱祁鈺按住,道:“好好休息,你們活下來的概率比其他人還要高,不要害怕。”


    “對了,縫合的線也要煮一下。”


    朱祁鈺注意到,郎中身邊放在一旁的針線。


    傷口縫合也不是什麽稀罕事,隻不過很多時候,手術成功取出箭矢但是傷者卻發燒死了,這就和傷者的體質和手術的手法有關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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