郕王府的天雷在今天揭開了其神秘的麵紗。


    這是一種用手投擲的爆炸物,其威力已經堪比大炮了。


    被撕裂的營帳,撞斷的木樁,整個空營極少有完好的。


    “這,這是什麽東西!”


    石亨失言大喊。


    其他都督全都起立,看向滿目瘡痍的空營。


    難怪那些班長篤信經過爆炸物之後,一定會發生營嘯。


    光是見到眼前的場景,都督們就已經遍體生寒了。


    “你們真笨!哨塔呢?怎麽沒人往哨塔扔?俺懂了!扔不準是不是,嘖嘖嘖,弱雞!”


    人和人的情感並不相通,張三隻覺得這些同誌疏忽了。


    朱祁鈺也一樣,投擲兵沒有安排好對應的對象,忽略了哨塔,這在實戰中很危險。


    “你們,全員檢討,夜襲是一項很考驗組織的行動,哨塔都沒解決,你們怎麽混進去?”


    那些投擲兵本來意氣風發,但是被郕王殿下批評之後,立刻耷拉了下來。


    “是,殿下。”


    班長們自然要以身作則,罰,是罰全體,並不會隻罰投擲兵。


    “殿下,不用如此,有這效果,那哨塔之人,也一定被嚇破膽了。”


    範廣覺得郕王殿下有些嚴格的過分,已經把自己放在和親衛同一角度上說話了。


    “孤是讓他們夜襲,不是讓他們去送死,現在不嚴格,難不成孤能對著他們的墓碑嚴格嗎?”


    朱祁鈺冷眼劃向範廣,一時間,範廣感受到一股澎湃的底氣從腳底板直衝腦門。


    若是他能遇到這樣的將帥,那麽他也會誓死相隨!


    “平時不流汗,戰時要流血,京營的,孤管不了,但是神武衛乃孤之親衛,每一個都十分珍貴,孤要對他們負責,更要對在家等候他們的家眷負責。”


    “孤不想看到那些遺孀的淚水,孤不想看到迴來的隻是帶有你們名字的軍牌!知道了嗎!”


    朱祁鈺對著親衛怒吼道,隨後起身迴帳。


    “是!殿下!”


    親衛們原地立定,對著郕王殿下的背影高聲迴應。


    那些千戶百戶看在眼裏,他們中,當然有土木堡遇難者的家屬,畢竟長子死了,次子頂上,兄死,弟襲。


    見狀,隻能握緊拳頭,咬緊牙根,雖然背對著郕王殿下,但是總是覺得鼻子發酸。


    如果,隻是如果,當今聖上能和郕王殿下一般,那麽自己的家人是不是就不會死了?


    演習的結果是夜襲失敗,僅僅因為一個哨塔。


    但是,在都督們眼裏,這明顯是成功的。


    “殿下,那天雷是何物?為何有如此威力?”


    石亨屁顛屁顛趕上郕王殿下,連忙問道。


    “你想要?”


    朱祁鈺含笑問道。


    “末將,末將不敢,隻是此物若為大軍所用,就算組織死勇,那瓦剌騎兵也隻是土雞瓦狗。”


    石亨搓著手說道。


    “嘖,石亨啊,孤剛才的話,你是沒聽到嗎?”


    石亨是舊時代的將領,剝削欺負軍卒,在他眼裏,軍卒隻是能用的工具而已。


    麵對臉色冷若冰霜的郕王,石亨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末將錯了,末將口不擇言。”


    一邊說著,石亨還一般抽自己的臉。


    “嗬,要抽就用力的,最後扇出碎牙,難不成,你覺得孤很昏庸,很好打發?”


    朱祁鈺停下腳步,雙手抱胸,就這麽笑著看石亨打他自己的臉。


    場麵頓時十分尷尬。


    石亨那抬起來的手,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殿下,您說,我這該打,還是不該打?”


    見沒人為他說話,石亨隻能憨笑著問郕王殿下。


    “石亨啊,你想升爵是不是?”


    朱祁鈺依舊是一副笑臉的樣子,但是石亨卻被盯得發毛。


    “末將戴罪之身,豈敢貪得無厭。”


    石亨舉著手,為難迴答。


    “那算了,本來還想封你個武清伯,既然你石亨不求爵位,孤也不是那麽不講情理之人。”


    收斂了笑意,朱祁鈺搖搖頭,歎了口氣。


    啪!


    隻見石亨重重的一巴掌直接甩在自己臉上。


    “怎麽了這是?”


    這一巴掌,石亨都把自己的嘴角給打破皮了,朱祁鈺很是關心問道。


    “殿下,末將嘴笨,能不能別刺激卑職了。”


    石亨想哭,他就沒想過,因為自己一句話,丟了升爵的機會。


    而且,這也是眼前這位郕王殿下所能幹出來的。


    “石亨啊,你有理想嗎?”


    朱祁鈺可沒管石亨如何,轉身繼續往前走。


    理想?


    石亨停住了腳步。


    理想是什麽?


    他從束發之後,就繼承了父親的職務任寬河衛指揮僉事。


    和大明許多人一樣,子承父業,談什麽理想?


    若說理想的話,那當大將軍?現在就是了!


    那?升爵?榮華富貴?封妻蔭子?


    說實在,石亨並沒有想那麽久遠的事情。


    衛兵為郕王殿下拉起了帳簾,其他都督也尾隨而入。


    朱祁鈺直接坐到最上首,目光看向了十分猶豫的石亨。


    “殿下,臣沒有理想。”


    石亨無奈歎了口氣,除了加官進爵,他好像真的沒想過其他的了。


    “看來,你是理解孤的話了,封侯非我意,但願海波平;這才是理想,文人著書立作,不就求個名芳千古,而武將呢?霍去病、李靖、嶽飛,誰不是在曆史留下厚重的筆墨。”


    朱祁鈺說話的時候,也看向其他都督,繼續道:“往後大明,有無數的戰功等著你們,但是,若隻是想加官進爵,那必定成為曆史的過客。”


    “某某年,某人封某國公,那又如何,人死名消,最後什麽都留不下,更別提子孫後代了。”


    聞言,武將們瞬間坐得挺直。


    這可是來自未來皇帝的訓話,而且還和封妻蔭子息息相關。


    頓了一下,朱祁鈺繼續道:“君子之澤,五世而斬,人總要有理想,才能支撐自己前進的道路,不要過多在意那些功名利祿,塵與土罷了。”


    於謙在座位上一愣一愣的,他所追求的文天祥就是一個以身殉誌,有理想的人。


    但是什麽時候,郕王殿下有如此的抱負?


    雖然總覺得怪怪的,但這些都是正確的話,於謙也樂於郕王殿下是個有抱負,有理想的人。


    上首的朱祁鈺,看著滿座的人那凝重的麵容,果然上升高度容易讓人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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