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年味,在交通不發達時,很長,很濃厚。


    就像現在運輸隊所運送的物資就是為了給勇武營團過年之用,因而對於他們來說,年已經開始過了。


    華夏的各處也是如此,外出的男人越是遠離家鄉,若是迴家的話,就越早買土特產迴家。


    張三端著碗,目光卻朝著東方望去。


    現在他離家應該有三千裏了吧?


    重罪五刑重的流放也大概就是這個距離了。


    張三的身邊從朱祁鈺變成了一大群袍澤,入伍之後,離家已然成為習慣,可當要遠處的親人過同樣的節日時,總會想起在京城時的日子。


    不僅張三是這樣,李狗蛋也是如此。


    兩人的愣神很快就被身邊的隊長們給喚了迴來,同時,耳邊傳來了響亮的歌聲。


    也不知道是哪個戰士開起了頭,一個個篝火旁的戰士們相應和的拉起歌來。


    歌聲嘹亮,迴蕩在整個沙州城上空。


    “臥槽,這就開唱了,來,比一比。”


    張三被豪邁的歌聲所感染,立刻站起來,大手一揮,然後叉在腰間,道:“今天拉歌輸的,明天繞城跑十圈。”


    十圈不過是二十餘裏地,對於時常訓練的戰士們來說,並不難,但吃力還是有的,所以,下一刻,每個火堆旁的戰士們綻放了熱烈的戰意。


    原本還安安靜靜吃著碗中食物的婦孺們,不約而同看向窗外,明月高懸,歌聲從窗外傳入耳中。


    她們部落裏多是祈求神靈所吟唱的歌,那些歌和現在所聽的十分不一樣。


    雄厚的戰意,並沒有祈求上蒼天神,隻有自己奮起殺盡敵人的勇氣。


    光是聽著那律動的節奏,婦人們都覺得頭皮發麻。


    “阿媽,是什麽聲音?”


    孩童目光看向窗外,看向那漆黑的夜空,喃喃問道。


    聞言,婦人摸了摸孩子的頭,笑道:“那是救了我們的聲音。”


    “阿媽,救了我們,就要感謝嗎?”


    小孩想到了白天的場景,聽了婦人的話,皺著眉問了出來。


    這話說出來,在場的婦人都不由得相互對視,她們其中,就有人被羅海或王虎幫助過,白天並沒有站出來。


    “要的,要感謝。”


    麵對孩子,婦人還是迴答了問題。


    “那為什麽阿媽白天不站出來幫阿卡,他不是幫過我們嗎?”


    孩子眼眸有些晦暗不明,看似在疑惑,可其實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婦人張了張嘴,但卻發現自己不知道說什麽,心中殘存的良知讓她無法說出那些喪良心的話,特別是麵對自己的孩子。


    身處過地獄,現在她也害怕自己的孩子因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而變成惡魔。


    直到這時,婦人才開始反思起自己,她今天沒有站出來,那麽等自己老了,孩子完全能夠依照自己的做法而拋棄自己,上行下效,孩子最擅長模仿父母的行為。


    孩子見自己母親沒有迴答他,他也不再追問,而是捧起自己的碗,看著裏麵的肉塊,又看看自己的母親,旋即用勺子撈出肉塊,放入母親的碗中。


    無言之中,那婦人感覺自己和孩子似乎拉開了些距離。


    “巴郎子,等下我會親自去向阿卡道歉。”


    婦人似乎鼓起了勇氣才將這話說出來,不僅那孩子,連同周圍的婦人都吃驚了。


    這麽說就算是承認了自己白天是錯誤的,而且還是向自己的孩子承認錯誤。


    孩子眨了眨眼,然後開口道:“我和阿媽一起。”


    那位叔叔幫了自己母親,而自己母親也保護了自己,那麽自己陪母親去道歉也好,去感謝也好,都是應該的。


    “好,我們一起。”


    婦人猶如放下了一塊大石頭,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


    可她輕鬆了,周圍的婦人有的卻感覺格外沉重。


    有些人總覺得自己是弱勢的一方,接受別人幫助是理所應當,更何況羅海一個大男人,幫一下自己怎麽了?


    更何況,他們也沒幫自己完全脫離煉獄,如此還值得自己的感謝嗎?


    輕鬆下來的婦人和孩子,彼此之間也變得輕快了起來。


    “阿媽,等下是不是還要去軍營?我能跟著嗎?”


    孩子再次看向自己的母親,主動開口打破沉默,問道。


    聞言,婦人微微揚起嘴角,道:“可以的,我們先帶些肉給阿卡,然後再去軍營。”


    哪裏都有人情世故,隻要有人的地方,人情世故就會伴隨社會的誕生而出現。


    “不過,你多吃一些,阿媽不餓。”


    婦人將碗裏的肉撈出來給孩子,感受到彼此的距離再次拉近。


    “阿媽吃,我都有點飽了。”


    孩子鼓起肚子,似乎害怕自己母親不信,還拍了幾下。


    婦人知道孩子是想讓自己吃肉而強行鼓著肚子,想到自己還留著不少肉,而且加工後的肉可比這水煮肉更加有味道,旋即也就不再推辭。


    “巴郎子長大了。”


    婦人笑容十分欣慰,西域並非沒有孝道,自大唐在自己所控製的區域推行唐律之後,孝道便紮根於此,而後經過華夏改變的佛教傳迴西域,更是為孝道思想加了一層影響。


    隻不過,這裏的孝道因為部落的原因,無法達到中原那樣的程度。


    另一邊,軍營火熱拉歌,氣氛十分高漲,別管唱得好不好聽,最重要的就是氣勢,而氣勢就是看誰聲音大,若要聲音大,那就要聲音齊。


    一些隊長看到自己帶的兵氣勢弱了,還直接跑到隊伍中,主動加入,充當起了領唱。


    而拉歌方麵,張三可不弱於人,神武衛更是如此。


    所以,張三看到隊長們加入隊伍之中,那自己豈能棄神武衛於不顧,在張三看來,沒有自己的神武衛,拉歌是不完整的,缺了自己這個主力,那神武衛的拉歌能力起碼得削了半份戰力。


    軍營中的各隊對抗著火熱,甚至連火焰都像是要承托氣氛一樣,燒得更高了起來。


    幾輪過後,張三站在椅子上,對著眼前的手下敗將們大喊:“還有誰!”


    聲音已經帶上了幾分嘶啞,畢竟都是放開嗓子唱,不少戰士沒幾輪就啞嗓了。


    麵對張三的叫囂,隊長們憤恨看向自己的隊伍,但敗給神武衛,他們也沒覺得丟臉,畢竟拉歌就是神武衛傳過來的。


    隻不過他們還沒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罷了,些許小挫折,直接拿捏了。


    “統領大人,羅海帶著婦人來加工肉了。”


    守營士兵跑了過來,聲音很大聲,直接蓋過了張三。


    “啊?哦。”


    張三撓了撓頭,剛才他太投入,都將這事給丟到了一邊。


    “讓炊事員過去,再加幾個人登記。”


    想了想,張三頓了一下,繼續道:“我也去看看吧。”


    反正現在勝負已經決出來了,張三還要去問問羅海當前的情況。


    軍營門口,羅海是聽到軍營裏麵的歌聲停下來後才帶人過來的,他可不想掃了軍營裏麵的興致。


    方才他一直很仔細聆聽,自己恨不得加入其中,可是,他的身份由不得他亂來,而讓他意外的是,當軍營唱歌不久後,就有婦人帶著孩子登門道歉。


    作為錦衣衛,羅海早在河套看透了自私自利的人,特別是那些什麽事都隻考慮自己的,河套可不要太多,這也是為什麽紮克站出來後,很快就能團結許多人的原因。


    而對於那群婦人,羅海也隻會公事公辦,特別是那幾個他幫助過的人,羅海以後可不會再幫她們。


    人是有私心沒錯,可你有私心,那就不能責怪我有私心,羅海可是記得華夏古話,以直報怨,以德報德。


    婦人帶著孩子來到羅海所住的房屋,地方和她們居住的房屋並沒有什麽差別,沙州城中那最大的房子,現在都空了,羅海也沒有住迴去。


    本來羅海是想給張三他們住,可張三他們隻考慮住在哪裏最方便做指揮部,至於舒適度,以天為被,以地為席都可以。


    羅海開門看向婦人,目光並沒有多好客,畢竟他也認出來,對方是今天沒有站出來幫自己證明的人之一。


    感受到羅海那古井無波的眼神,婦人感覺有些局促,鬆開了牽孩子的手,雙手捧上要送給羅海的肉塊,道:“阿卡,今天我知道沒站出來是我不對,我原因明天公開幫你證明,並且承認自己的錯誤。”


    聞言,羅海看向那遞過來的肉,又看了看那婦人,最後目光掃了眼旁邊的孩子,便伸手把肉推了迴去,展露笑意,道:“肉就不用了,你若是有心,那就去證明。”


    聖人論跡不論心,而論跡可不是看人怎麽說就行,重要的是看人怎麽做。


    而向對方展露微笑,那是為了證明自己願意給對方一個機會。


    “這,我現在也拿不出什麽,隻有這駱駝肉,還請阿卡收下。”


    婦人看到羅海的笑容,還是將肉遞了過去,開口道。


    “不用了,你們現在身體都很虛弱,正是要補充的時候,之後還要建設沙州城,都需要力氣,比起給我,這肉你們吃最好。”


    羅海開口,隨後看向孩子,繼續道:“更何況,孩子還在長身體。”


    一提到孩子,婦人也就沒有再強求,畢竟羅海說的很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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