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果忍不住,“娘,你又歎什麽氣啊?”


    李氏就道:“我是想啊,我們家的地加上先生的地,算下來十一畝地都沒有,就算明年風調雨順,老天爺開了眼,春耕到秋收一切都順利,不出幺蛾子,每畝就算最高產三石,這麽多地也才能收三十幾石,交了稅剩下的再脫了殼,頓頓幹的也就夠我們吃四個月,要是兩頓稀的一頓幹的,也就夠吃六七個月,剩下的日子還是要買糧。”


    還是要感歎,真能吃啊,這麽多張大嘴,怎麽養的起?


    一番賬算的大家都沉默下來。


    往年他們家的日子就是頓頓稀的,農忙的時候能有一頓幹的,就這,一年還都是混著糠殼麥麩吃,日子才算勉強過的下去。


    老爺子在一旁沉默的喝著茶,他已經記不清了,小時候好像也是頓頓都吃不飽,後來爹娘不知道怎麽就沒了,估計是餓死了,然後自己就出來了。


    周果一揮手道:“這個不怕,明年的事明年再說,說不定某一天我們的畝產量就能有四石五石了呢,再不濟就在買些地就是了,到時候多的是法子,怎麽現在就開始愁上了。”


    聽她說一畝地四石五石,眾人都好笑。


    周大倉哭笑不得,道:“你沒聽見你娘剛才說啊,一畝三石還是風調雨順靠老天爺賞飯吃,中間一切都順利,能按時播種,或許,才能有,你還四石五石,出去了可千萬不要這麽吹,不然到時候丟臉的不是你,是我,是你爹你爺爺你娘。”


    眾人哈哈笑。


    周果哼了一聲沒說話,這又有什麽不可能的。


    可惜,大家好像都隻當她放了個屁!


    那就等明年再看。


    不管怎麽說,家裏有了這許多糧食,心也不慌了,就算現在下大雪也不怕了。


    周杏以往每次煮飯的時候,看著日漸下去的糧食,心都在顫抖,有事沒事的時候就蹲在糧袋前數,算算還能吃多久,越算越心驚,他們家每日吃掉的糧食也太多了!


    現在好了,有了糧就算頓頓吃幹的都不怕了。


    ……


    農忙結束了,地裏沒了糧,柴火草料也準備的差不多了,周果就把目光移到了後院。


    後院除了三個搭建的嚴嚴實實的棚子,其他的野豬麅子鹿,就簡單建了一個圈,四周綁了幾條藤蔓,上麵用樹枝隨便搭了個頂棚,也就能擋擋太陽。


    幾個圈的糞便每天都清,這麽多牲畜每日出的糞便不少,到現在已經積攢了好大一堆了,到明年春耕的時候,估計十畝地的肥也差不了多少,到時候摻些幹草爛葉進去,漚好了就更不缺了。


    許是這樣照顧的精細,圈裏這頭大野豬也不知道是怎麽吃的,肉眼可見的胖了一圈,按理說光吃草是長不了這麽快的,也不知道是因為啥。


    現在外麵草也難割了,附近的草差不多都被他們割完了,她估摸著是不是得把這豬給處理了。


    李氏看著圈裏的大肥豬,有些不樂意,“還是再養一段時日吧,一個月的功夫胖了一圈,這要是養到過年,怕不是還得再胖上兩圈,能多不少肉呢。”


    周杏幾個也點頭,眼見著還在漲,這個時候殺了,也太不劃算了。


    周果無奈,轉頭想到家裏新收迴來的那些麥子,脫了殼可以喂麥麩, 摻著草一起喂,能省些麥麩也能省些草,遂不再說什麽。


    當初一起抓的小野豬也隻剩下一隻了,其間大家念念不忘烤乳豬的味道,又吃了一隻。


    味道這樣好,眾人也不心疼小豬仔了,還說難怪一隻小豬仔賣的比大豬還貴,不是沒有道理的。


    這天傍晚,周果跟著家人牽著牛拖著一車柴火迴來,如今柴火也不用那麽著急了,但每天還是得出去放牛放馬,順便砍些柴,割些草。


    周大倉跟周穀幾人在家修整豬圈,豬既然暫時不殺,那還是得有個像樣的圈才成,冬日裏也不至於凍死。


    山裏砍迴來小腿粗的木頭,挖個深坑埋下去,先把架子搭起來,四周嵌上小木頭,地下漏風的地方用石頭擋住。


    就是還差一個槽。


    周果跑到河裏,找了一些大小合適的石頭,搬迴來用黃泥砌了一個石頭槽。


    裝上水試了一下,就是有些漏,但漏的不厲害,勉強也夠用了。


    周大倉幾個剛好把頂棚也搭好了,一個像模像樣的豬圈就好了。


    跟老家那個有些差別,那個地下還有個大坑呢,這個多少有些簡陋了,但在李氏看來也很好了,激動的眼眶都紅了。


    周果瞧著,略想一想,大概也明白了,上次家裏有條件養豬還是多年前,光景雖說窮了些,但人都在,而現在雖說日子又起來了,但家裏人卻都散的散,死的死了。


    想到這裏自己也傷感起來,算了算家裏這一塊,活都幹的差不多了,還剩下些小事,家裏這麽多人,即便她不在家,也能應付得過來。


    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的時候,周果醞釀了好久,終是道:“娘,師父,小叔,姐,大哥二哥三哥,明日我就走了,家裏現在一切都安穩下來,我想趁著入冬之前這個空檔出去一趟。”


    眾人沉默。


    李氏眼眶刷的一下就紅了。


    雖然她沒說,但大家都知道她要去幹什麽。


    老爺子沉吟道:“我跟你一起去。”


    周果搖頭,師父年紀大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入冬了,她怎麽能忍心師父在風雪中奔波呢,“師父,您老還是幫我看著點家裏吧,我這次一個人出去,這段時日在您的督促下,我的功夫日漸長進,您不是說一般的山匪都進不了我的身了嗎,您就放心吧。”


    說是這麽說,但誰又能放心的下呢?


    李氏哽咽道:“家裏哪裏用得著先生管,不缺吃不缺喝不缺錢,住在村裏,又沒危險,你個小小人出門在外,現在外麵兵荒馬亂的,到處都在打仗,我怎麽能放心一你個人出去呢,就算你在厲害,那還能抵得住那麽多人……”


    說到這裏就說不下去了,她丟了一個兒子,別為了找這個兒子,把閨女又丟了,她到地下,都沒臉去見孩子的爺爺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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