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地歎了一口氣,捏了捏腰間掛著的小袋子,裏麵裝了一個雞蛋和兩顆微黃的杏子,這還是她奶偷偷給她裝裏麵的,以防她餓了沒吃的。


    她看了看周圍,見沒人注意,低頭默默地掏雞蛋。


    隻是,雞蛋剛掏出來,還沒剝呢,就感覺前麵堵了一個人。


    她疑惑的抬頭看過去,想知道是誰的鼻子這麽靈,隔著雞蛋殼竟然都能聞見雞蛋味,比狗鼻子還靈,真適合當軍犬。


    抬眼一瞧,瞧見了一個背影,周麥的背影。


    周果:“……你……幹什麽呢?”


    “你慢點吃,我給你擋著,沒人能看見。”周麥側過頭小聲道。


    周果無語,這逃難還沒開始逃呢,這個時候吃個雞蛋應該不至於惹人眼吧,誰家沒個雞蛋啊,瞧別人家那板車上,雞都拴了半板車,就是那沒板車的,背簍邊籮筐邊也都拴著兩三隻雞呢。


    但想著好歹也是他的好意,她隻好忍痛將原本就不大的雞蛋分了半個出來,一半塞入自己嘴裏,一半遞給他。


    周麥看著遞過來的半個雞蛋,愣了。


    周果見他半晌不接,以為他不好意思,不由分說的塞入他手裏,\"給,快吃吧,雞蛋好吃著呢。\"


    一個雞蛋才這麽點大,吃一個還是半個根本沒有影響,該餓還是得餓。


    她沒注意的事,麵前的人卻慢慢紅了眼眶,他那向來被全家人照顧的妹妹如今也能照顧人了。


    他抬眼仔細的看了看她,想著妹妹在家人的嗬護下生活了八年,如今剛醒就要吃苦頭了,爹不在家,之後的路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好好護著她,想著就把手裏的雞蛋塞入了她的嘴裏,哥哥怎麽能吃妹妹的雞蛋呢,他是家裏的長子,長兄如父,得照顧妹妹才是。


    笑著道:“你吃,我不餓。”


    周果看著他微紅的眼眶,也不知道說什麽,隻能默默地嚼著塞到嘴裏的雞蛋,吃完了摸摸一點變化都沒有的肚子,歎氣,果然,這雞蛋吃一個還是半個根本沒差。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走,要不她先睡一覺,睡著了就不餓了。


    正要往地上坐呢,就聽見人群喧嘩起來,“裏長來了,裏長來了。”


    裏長來了,能走了嗎?


    她踮起腳尖想看看這裏長長什麽樣子,卻發現自己太矮,前麵人頭攢動,什麽也看不見,隻能看見別人的屁股跟背。


    看不見她還不如不看呢,一屁股坐在地上,雙手抱膝,打了個哈欠,頭埋進自己臂彎裏,閉上了眼睛。


    一係列動作一氣嗬成,把旁邊的周麥看呆了,看了看周圍的這些人,他默默地靠近了些,伸開雙臂,為妹妹撐起了一個小空間,能睡一會是一會吧,走起來就不知道什麽時候能睡了。


    她是睡了,但睡不著的人還很多。


    裏長一出來,大家就不安分起來。


    黃氏幾人這下天也聊不下去了,踮著腳尖往前望,“裏長出來了,裏長有沒有說我們要往哪裏走,要走到哪裏去。”


    “不知道,裏長好像朝鄭秀才家去了,鄭秀才好,有學問,知道的多,他肯定知道我們應該往哪裏走。”


    不一會兒,前麵就有人來喊,說一家出一個人去前麵開會。


    周老頭背著手就往前去了。


    去了小半個時辰才迴來,黃氏等人等的著急,“怎麽樣,秀才老爺怎麽說?”


    周老頭皺著眉頭道:“人太多,秀才老爺說話聲音又小,我沒怎麽聽清,隻依稀聽說要往北去,聽說那裏有一個很厲害的將軍守著,胡人打不進來,叛軍又打不過去,是個有本事的大將軍。”


    “往北去?北邊是哪裏,遠不遠?要是太遠了老大老二怎麽辦?我們真的就不管他們了?”黃氏急急的道。


    她可不想走太遠,她還要等她兒子呢。


    許氏跟李氏自然不必說,那都是家裏的當家人,也不想走太遠。


    周老頭哪知道北方有多遠,他這輩子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隔壁縣了,走一天就能到,不過,“聽秀才老爺說,我們就這麽走著去,起碼要一個多月,走的慢要兩個多月。”


    “什麽?!這麽遠?”幾人驚唿道,不明白這北方在哪裏。


    周大倉也覺得有些遠了,“爹,我們要真的走這麽遠,那我們就迴不來了,大哥二哥迴來了上哪找我們?我覺得我們不如在前麵就找個地方停下來,不往北方去,等風頭過了,迴來也方便。”


    許氏也同意,她當家的還不知道在哪呢,孩子們都還沒成親,不能沒有當家的啊,“是啊,村裏不是還有好些不願意走的人嗎 ,我看他們不走也不會有事,最多那叛軍來了往山裏躲唄,叛軍走了又迴來。”


    別說,還挺有道理,連周老頭都在認真考慮。


    周大倉搖頭,“據隔壁縣逃出來的人說,叛軍是看見什麽搶什麽,家裏一粒米一塊布頭就要收進囊中,一個弄不好就舉刀砍人,我們不能冒這麽大的險,不能留在這裏,得走。”


    隊伍一直待著不動,周大倉待不住往前跑了好幾趟,一會帶迴來一個消息。


    村裏好些人舍不得走,尤其是好多老人,死活不走,覺得這一走就再也迴不來了,他們就是死也要死在自己家裏,死在自家祖墳邊上。


    那些執意不走的,裏長也沒了法子,不走就不走吧,他可要逃命了,他一家老小外麵那麽多人的命不能因為這些人耽擱啊。


    周果睡得正沉,感覺有人推她,耳邊有人輕聲叫喚,“妹妹,妹妹,醒醒,該上路了。”


    上路,上哪去?這話怎麽聽著那麽不對味呢。


    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就看見一張男孩的臉,眼裏滿滿都是關切。


    眨巴眨巴眼,足足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眼前之人是誰。


    卻不知周麥此時心都涼了,見她這呆愣愣的模樣,跟以往一模一樣,妹妹睡了一覺又睡迴去了?


    “這就走了,什麽時候了?”周果打了個哈欠,看了看四周,發現大家都迷迷瞪瞪的,顯然是都睡了一會。


    周麥被她這一問,涼了的半截心,又活了過來,笑容止不住的從嘴角揚起來,“天快亮了,快起來了,我們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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