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5是什麽日子?


    8月15是個特殊的日子!


    20個小時前,容江市淨月監獄,三樓值班室,


    年輕的獄警正在翻看記錄,翻到第10頁的時候,旁邊的老獄警吸了口煙,問,


    “1704的手續都辦好了麽?”


    “嗯,好了。”年輕的迴答。


    “那一會去跟他說一下吧,準備準備,明天就能出去了。”


    “好。”應一聲,年輕的翻了翻手裏的本子,寫了幾筆後,想到什麽,合上本子,轉過身,問老的,“安叔啊,之前我就聽說1704是冤枉的?真的假的。”


    緩慢吐出兩個煙圈,老的脫了鞋,瞅他一眼,“在這,哪個不喊自己是冤枉的。”


    “不是啊,我聽說,當年確實找不到證據,況且那天晚上那麽黑,事發地點也沒攝像頭……”年輕的還想說點什麽,可老的瞅了他一眼,掐滅煙頭,脫了另一隻鞋,上床,掀開被子,“唉!你管那麽多。”


    “可是……”


    “別可是了,要是冤枉的,他家裏人早去法院鬧了!”


    這話倒是把年輕的噎住了,他微微愣了一下,隨即自顧自的點點頭,


    不過老的沒看到,本來他都蓋好了被子,可仔細想想,又覺得不放心,於是重新撩開,扭頭,一臉嚴肅的提點身後的年輕人,“喂!一會你去監牢,可千萬別說那些沒用的哈。”


    “奧。”年輕的點點頭,


    “讓他填下表,然後通知他收拾好東西,明天出去後好好做人。”說完這話,老的就放心躺下,隨即用被子蒙住了頭,


    另一邊,年輕的呆愣了幾分鍾後,搖搖頭,從抽屜裏抽出鑰匙,起身去了監牢。


    幾分鍾後,1704監牢門口,


    年輕的獄警停住腳步,敲了敲欄杆,“喂!黎大衛!”


    沒有迴應,黑乎乎的監牢內,隻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


    ”喂!黎大衛“又敲了敲欄杆,年輕的獄警叫,“收拾一下東西哈,明天就能出去了。”


    依舊沒有迴應,黑黑的屋子內,模糊的身影動了兩下,隨即他從床上坐起來,暗淡的月光從小窗口的欄杆間透過來,照上男人的臉龐,他的雙眼凹陷,胡子拉碴,隻是,聽到最後幾個字後,他的身子哆嗦了一下,隨即他扭過臉,深棕色的瞳孔眯成一條細縫,半響後,嘴角嘴角掛起一絲隱秘的笑容。


    有人曾說,世間的一切皆有因緣,於是,你所逃避的,你所害怕的,你所恐懼的,你所追悔莫及的,終究會在某一日以其他的方式迴到你的麵前。


    幾日後,城市另一端的公交車上。


    此時已是下班時分,車上擠滿了人,摩肩接踵的。


    車子行駛到西南中路的時候,有人下車,黎夏順著人流被擠到中間,好不容易找到個位置站好,就聽到車前傳來一陣粗暴的吼叫。


    “x來個b的,推毛推阿!”


    原本黎夏並不在意,本來嘛!下班時分,都急著迴家,煩躁一點總歸是正常的,可是,意想不到的是,忽然間人流中一陣湧動,黎夏沒來得及扶住把手,身子一歪,腦門直接磕在了欄杆上。


    “靠!”下意識叫了一聲,她憤然轉過頭,原本隻想發幾句牢騷,然而,出乎意料的,當某個身影倒映在她瞳孔的那一刻,一種莫名其妙的恐懼從她的胸口分支出來,沿著她的經脈一路風馳電掣,最後,腦子中,有什麽東西,轟隆一聲,炸裂了。


    在這個世界上,煩了,躲藏,厭了,偽裝,逃避的方式千變萬化。然而,唯獨一種……縱使逃到天涯海角,它依舊溶於血液,甚至,連帶著,每一唿每一吸,都會在耳邊凝聚成一個聲音,它就那樣叫囂著,歇斯底裏的。


    操!我是你爹!


    2008年的隆冬,寒流來襲,大地冰封,


    入夜後的18點,通往探監室的走廊上,有人帶著腳鐐“噠噠噠”的走了許久,最後停在探監室的門外。“哢!”鐵門被推開,伴著森森寒意,“噠噠噠”的腳鐐又響了一陣,“哐當”,男人坐了下來,胡子拉碴,雙眼凹陷,仿佛幾日未曾進食。


    “隻有16分鍾哈!!”解開鐐鎖,身後的警衛退了兩步,循吏提醒一句。


    聞聲,男人側眼往後瞥了一下,見警衛後退兩步,便驟然撲了上來,冬日裏的玻璃凍得蹦蹦硬,這會兒,被猛撞一下,咯吱咯吱的響了好一陣子。


    “喂!”警衛大喝一聲,將男人從玻璃上拽下來,按迴座位,指指牆邊,警告,“注意點!用聽筒!”


    “嗯,好的好的……”男人笑臉相迎,重新在凳子上坐好,這會兒倒是真比之前老實了些許,


    “……黎夏。”這樣愣了許久,男人望著對麵那個被淹沒在黑暗中的人影,慢慢扯下聽筒,雙手不住的顫抖,青筋依舊突起,隻是全無了之前的狂暴,


    沒有迴應,監室內迴蕩著男人的聲音,空蕩蕩的。


    “黎夏……”男人又重複一遍,嘴唇抽動了兩下,“我的好女兒,爸爸就知道,你不會不管爸爸的。”


    依舊沒有迴應,黑暗中的影子動了動,喘息一聲,空氣中慢慢浮蕩起一小團白色的哈氣。


    男人似乎意識到什麽,他往後推了推,握住電話,甚至,抽泣許久,說道,“黎夏啊,這幾天爸爸想了很多……爸爸知道以前是爸爸做的不對,爸爸也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了……所以說,這一次,無論如何,你一定要幫爸爸,放心!爸爸保證!以後再也不喝酒了,再也不打你們母女了,而且,爸爸一定會好好對你,你不是喜歡跳舞麽,爸爸給你出錢,爸爸送你去舞蹈學院,爸爸給你找最好的舞蹈老師,隻要你能給爸爸作證,證明那天爸爸沒有出門,爸爸什麽都答應你。”


    男人連著說了一串,氣都舍不得喘一下,然而,女孩的臉埋在一片陰影裏,她依舊一動不動,隻是唿吸的頻率快了些許。


    終於,牆上的鍾表滴答滴答,當分針爬過小格子,她不在沉默,她往前靠了靠,臉從黑暗中露了出來,那是一張年輕的麵孔,唇紅齒白,眸子裏卻藏著一望無際的黑海,微微張了張嘴,她的眉眼間落下一層白霜,沒有男人期盼中的憂愁。她似乎想說點什麽,但最終隻是用力咬了咬嘴唇,然後,她伸手在身後掏了掏。半響後,一疊文件露出了邊角。


    “給你,麻煩讓他簽一下。”女孩張口,卻不是對他,她扭頭將文件遞給身後的警衛。警衛翻了翻,那是一疊很厚的文件,內裏14頁,工工整整,用的全部是法律專用的紙張。


    “嗯……明白了。”警衛點點頭,退了兩步,又翻了翻手裏那疊紙。


    默然起身,女孩對著警衛欠了欠身子,身後,男人又叫了一聲,“黎夏……”


    她沒有做聲,就那樣麵無表情的穿好外套,轉身,徑直走到了門口。


    推開門,窗外,不知何時飄起了鵝毛大雪,大雪碰上了玻璃,便凝結成一片細小卻掛滿痕跡的冰晶。


    身後,多事的警衛對旁邊人小聲竊語了一句。


    “果然……大難臨頭各自飛啊。”


    合****,那門搖晃了數秒,幾分鍾後,玻璃內傳出一陣又一陣撞擊玻璃的聲音,


    “張麗娟,你這個不要臉的臭娘們!媽的,老子剛進來,你就讓小犢子拿這玩意來給老子簽!告訴你!老子不會簽的!”


    慢慢停住腳步,女孩的肩膀抽了兩下,不過很快的,身後就傳來另外的叫聲,


    “放手!”


    “別動!”


    “快!給他拷上銬鎖!”


    亂七八糟的聲音團成麻線。幾分鍾後,當一切迴歸平靜,女孩扭過頭,她望了望遠處那扇虛掩著的門,一瞬間,仿佛有張臉正從她的腦海中慢慢散去,漠然伸手,她輕輕彈掉衣服上的灰塵,半響後,反光的窗戶上,露出一個好看的笑容,那是即懂事起從未有過的表情,仿佛被解開了枷鎖,一綻放,便落得秀美,嬌豔,隻是,每一顫都沒有溫度,每一顫都冷得好像窗上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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