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川,經過數年來的休養生息,早已土壤肥美厚實,鳥獸再現繁多之貌。


    春來本是複蘇時,而薑姬這一睡卻是十日之後。


    當暖風乍然吹起,薑姬便也從那絕望淒苦的夢中醒了過來。隻是她這一醒,早已風雲變色,接而傳來的皆是來自空桑的噩耗。


    “帝尊,帝尊……榆罔哥哥……”薑姬雙手緊抓著床褥,不禁聲淚俱下。


    “妘母,你既知帝尊決意赴死,又為何幫著他阻我!”薑姬望著妘母走近的一刻,怒然紅了雙眼朝著妘母撲去,死死拽住了她的衣襟。


    這樣的薑姬是妘母從未見過的。不管任何時候她從未如此喪失過理智。


    “帝尊執意如此,身為巫使我又豈能違了他的願?何況巫聖,你和炎帝皆是我從小看到大,炎帝並非甘願赴死之人,不過隻是一時執念蒙蔽了心智。而若連你也賠了進去,那我神農薑族,可就真的堪憂了。”妘母眼含炙火,望著薑姬之眼。


    “他……榆罔哥哥,會迴來的,對嗎?”


    “恩,相信妘母。炎帝會迴來的。”妘母將薑姬的身子一把擁入了懷裏,溫柔的撫摸著薑姬的發縷,獨自留下了淚水。


    伊川城門


    自那日妘母一言,薑姬每日便徘徊於伊川城門之前,靜候榆罔之音。


    是日百裏風清,偶有一絲亂風徐來,擾了薑姬之眼。


    隻聞那十裏之處,馬蹄陣陣,遙遠望去一男一女朝著伊川都城速速駛來。


    帝尊,帝尊……


    薑姬心念著榆罔的名字,不顧將領的勸阻衝出了城門,眼見那越發臨近的二人,緩緩下了馬。


    “姐姐,是薑姬姐姐!”螺桑臉如桃花,在看到薑姬的那一刻,直接撲到了她的懷中。


    “姐姐,你可知這數日以來,螺桑是何等的擔憂?生怕姐姐遭受不測,迴來時伊川亦不複存在。”


    “你竟還擔憂起了我來,這數年以來伊川早已固若金湯,集結了神農精銳之兵,也不是蚩尤說能攻破便能攻破之地。倒是你,你能平安歸來,著實讓姐姐欣慰了番。”


    薑姬說到這欣慰二字,難掩露出了一絲淒苦。


    隻見螺桑迅速將身子一閃,將背後的刑天推於了薑姬麵前,道:


    “姐姐,這活下來的可不止螺桑一人,還有刑將軍呢!”


    刑天的出現,讓薑姬的心著實感到了一絲慰藉。九泉之下,她也算是能給子謙一個交代。


    “巫,巫聖。你可知我義父下落?”刑天問著道。


    “自他那日闖了蚩尤營帳,便再無了音信,據說是……”薑姬微低著頭,不知以何麵目正視刑天。


    “是嗎?我應為他感到高興,他至死都是薑族的驕傲,是神農的驕傲。”


    “刑天,你想哭便哭吧。”薑姬輕撫著刑天的臉頰,她深知若是此時他麵前站的是子謙也會這般安撫於他。


    “我,我,我……啊啊啊啊啊啊~~~~~~義父……義父……”


    薑姬的這一撫,刑天再難掩飾強忍住的淚水,放聲痛哭起來。


    帝尊,刑天迴來了,而你在哪裏呢?


    薑姬瞭望蒼穹,不禁愁苦了眉容。


    一日,兩日……


    時間如沙漏,不知不覺的遊走。該帶走的帶不走的都輕輕的流。


    可是那該在的人,可是這靜待的心,卻難以掩飾的隨了風而走,穿越了萬裏,躺在了你的懷裏。


    城門依舊冷清,城裏卻暴風襲起。


    失了榆罔的神農薑族,各部勢力暗潮洶湧,表麵風平浪靜,實則卻明爭暗鬥,皆窺視著炎帝之位。


    在這一波人之中,在那權力的鬥爭中心,主要分為兩黨:一黨為以漆氏為代表的守城派。(漆氏,首領漆薑,為神農八世薑克帝姬漆妻之子,因為薑克所惡,貶薑為漆,失去繼承之位。)主張:廢神農,遠戰爭,保城池,安家園。他們意圖通過廢除神農之位,改薑為漆。


    另一黨為以帝女為代表的攻城派。(帝女,薑榆淑,神農八世薑克帝姬滕妾之女,從小博文好學深受薑克喜愛。)主張:聯結天下,共逐蚩尤,諸侯功臣,共分疆土。他們依舊以神農為尊,然而核心的掌權者卻傾向於薑榆淑。


    然而不管是守城派,還是攻城派,於他們眼中薑姬皆成了眼中之釘,肉中之刺。因為他們深切知曉,隻要有薑姬一日,那不管是那派最終皆難以登了大位。(巫聖,為榆罔之下第二人,其位高於任何薑族貴戚。)


    可於功績,他們無人能挑了薑姬的錯處;於品德,薑姬早已流芳民間,為百姓所稱讚;於身世,薑姬確為身出卑微,可也因了榆罔一言,從此獲了殊榮,躋身薑族之列。


    若要硬是套上她的罪過,那思來想去便也隻有男女之事一條了。神農的綿延,其中少不了百姓對信仰的敬畏。而在這代代傳承的信仰之中,每一代的巫聖皆起到了至關重要的傳頌之職。


    她們的形象漸漸與神明融為了一體,她們的身體也在代代的傳承之中早已歸為了聖潔一類。


    因而,承襲了巫聖之位的女子,在百姓眼中是容不得沾染半絲情愛之事,若是染了半分,那便是對神明的大不敬,滅頂之災隨後便來。


    誰都知曉,薑姬與榆罔情誼深厚,可誰都不敢傳。(怕犯了大不敬。)可不知何時,民間竟泛起了風聲,有了:“薑風同行,風者逝,薑者淚。”的謠言。


    謠言,對於那些本就無念的人而言,不過隻是一個笑話。可是,對於那些有心之人來說,它卻成了手中最鋒刃的武器,殺你於無形之間。


    伊川,女媧殿。


    螺桑滿臉氣憤,推開了一路阻擋著的婢女,來到了薑姬麵前,指著門外道:


    “姐姐,不知是那個龜娘養的,竟然傳出了:‘薑風同行,風者逝,薑者淚。’的胡話!這不僅是毀了姐姐的名聲,更是侮了風將軍的英明!”


    “螺桑,他們愛傳便由著他們去吧。切不可置氣,多生事端。”薑姬微微一笑,茗了一口茶置於了桌角。


    “可,可那刑天已衝去了生事之源,隻怕此時已砍了那造謠人。” 螺桑低著頭,不敢對望薑姬。


    螺桑的話,薑姬心間驟然一涼,隻見她失意的閉上了雙眼,口中念道:“看來這怨是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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