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篇詩)


    東夷空桑城,炎帝九世居。


    安民得天樂,懸壺百草濟。


    (正文)


    榆罔三年(乙酉年)夏。


    炎帝榆罔率左右大小官員遷都空桑,以之為都。


    空桑,本乃東夷之城,鳳凰國都,無奈少昊兵敗於薑軍,棄一城百姓,落荒而逃。


    空桑城的百姓遭受此番遺棄之劫,皆麵如死灰,不奢求生,隻是如同木偶一般靜坐家中待著那末日的宣判。


    可榆罔的舉措卻著實出乎了他們意料——他,不殺無辜一人;不斂財物半分;不奴苦難之役;不貪純良之女。相反,卻施行仁義之政,減免稅收,贈藥派醫,甚至常隱帝尊之姿,親自為空桑百姓診治。


    如此一來,他再世神農初代的名號便就如此傳播了開來,深受空桑百姓的愛戴。


    空桑,將軍府。


    雖說冉離終是將刑天的性命救迴,可自他睜眼之後,便始終未發過一語,隻是眼神空洞的不知望著何處,好似那沒了魂的幽靈,如此這般漂泊於塵世之間。


    而得知此事的風子謙,並未責怪冉離半分,隻是扶著刑天尚為虛弱的身子,將他接到了將軍府中,隨之重重一掌打在了他的臉上又將他擁入了懷中。


    “你是我的兒子,這個世上,沒有你一個人該承受的苦!”


    風子謙這一語,讓那方才還似若無魂的刑天,“哇”的一聲痛哭而出。而他的苦,他的傷也隨了那一聲哭泣奔湧宣泄,直入了子謙的心田。


    他,抹了抹淚,將那最殘酷的一幕告訴給了子謙。


    子謙聞著刑天的述說,不由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道:


    “天兒,這世間之事,太過複雜,又怎能用眼看個究竟?何況他若果真不念兄弟之情,那眾多屍體之中又豈會隻有你一人保了性命,安坐在此?”


    子謙的話,雖入了刑天之耳,可他的雙手卻將膝上的布麻攥的更緊,揉成了一團。


    “義父所言,天兒又豈會不明?可釗弟落此境遇,說來說去終究是我間接造成。是我一手,將那溫柔善良的釗弟推到了那羅刹的手中,成了冷血殺人的兵器。這一切,都是我,都是我的錯……”


    刑天說到這兒,已是淚浮了滿臉。子謙見狀一把扯住了他胸口的麻衣,激著他道:


    “好!那既然都是你的錯,你便更要振作,變的比現在更強,比刑釗更強,比刑穆更強!這樣你才能為你所受過的一切苦難,向他複仇!從他的手中奪迴你的釗弟!”


    “嗯……”他嚼迴了淚水,輕輕地點了點頭。


    子謙,撫摸著他尚為弱小的頭,眼神之中充滿了為父的溫柔。


    “不管何時,我都在你的身側,再大的痛苦,往後看你總有歸處。”


    “義父……”


    刑天那蝕了心的苦,在這一刻,化作了煙雲,消散在了風子謙的懷中……


    空桑,神農殿,落鴻苑。


    歆懿神色惆悵,椅欄靜臥,眺望前方寂靜之景,不由頓感蒼涼,心生悲切。


    思到這兒,她不禁立起了身子,依稀順著那記憶中的路,走向了當初相遇華姬的木橋……


    她,左右環視了一番,待了半日卻依舊不見那紅衣盤髻之女。就在她剛轉過了身,欲歸去落鴻苑之時,卻隻見那木橋盡頭一個熟悉的身影緩緩朝她走來,冷目相視。


    歆懿,雖不明這眼前之人,不解她冰冷麵目後的真實,隱藏迷霧中的所圖。可她卻深切的明白,她與自己實乃殊途同歸,共謀一事。


    “華姬,如今,我雖成了榆罔之人,搬離了姬所,入主了落鴻苑,可卻依舊地位低微,不受寵愛,苑前冷風清嗖,無人問津。若是這般下去,我又何來權勢可圖,更何談再興魁隗?”


    歆懿,雙目之中盡露不甘,聲色顯得焦促急躁。


    “若想一時得到榆罔之人易,可要誅心卻是難上加難。”華姬俯眼一望,自那木橋高起台階之上,一步跨下,直麵著歆懿,與她四目相對。


    隻見她忽而一笑,卻不帶絲毫暖意。輕挪到了歆懿的左側,又接著道:


    “可這雖難,卻也終究並非無門。關鍵隻在你肯不肯割舍,願不願摒棄。”


    “舍去?摒棄?”華姬的話,乍然之間讓歆懿頓感一頭霧水,不知所雲。


    “舍去你的生命,摒棄你的良知。”


    “我願意,我該如何去做?”歆懿攥緊了雙手,雙目盡顯熊熊之火,注視著華姬,答著她道。


    隻見華姬忽而曲膝端坐,雙目微閉,手指於膝前上下而彈,好似她的膝前置了五弦琴。


    “琴色悠悠自憐人,多情盡在不言中。


    一把琴,數年的陪伴,讓薑榆罔就此情恨深種,苦埋愛於心間。


    可這愛,卻為他自己所抑,他親自將自己所愛之人推上了巫聖之位,便就此注定此愛難果,此願深埋。


    或是日後待他雄霸之氣威懾天下,民心皆開明,他還能改了祖製,得嚐所願。可是如今,他卻隻能遠望觀瞻,獨飲相思之酒。”


    華姬說到這兒,歆懿終是明白了她所指之人。


    “你是說,那炎帝榆罔一直愛著巫聖薑姬?”歆懿眉宇一皺,吞咽了一口,又接著問道:


    “那若他愛著她,我又該如何插足,入了他的心裏?”


    華姬並未直接作答,隻是輕輕撫著那膝前空琴,比喻著道:


    “便如這琴,琴雖不同,可若曲調相一,卻也同樣讓人心生醉意,不知不覺入了幻境。”


    歆懿望著那華姬手中並不存在的五弦琴,忽而嘴角一揚,明白了華姬其中的深意。


    她,微彎下了膝,朝著華姬行了一個謝禮,便轉過了身,欲歸去落鴻苑。


    “別忘了,這彈琴之人,隻有一個,而五弦琴也隻能存在一把。”


    “那是自然,另一把,我對之恨之入骨,待我伺得時機,便讓她生存無門,魂歸修羅!”


    歆懿並未迴頭望向華姬,隻是留下了這一語,隨之便漸漸淡出華姬的眼眸。


    “神農氏,五百年前被你奪去了的名字。我,華姬,要向你一一討迴!”


    華姬手做崩琴姿勢,冰冷之臉隨之扭曲,仰麵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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