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女弓持天下起,黃土之地本無姬。


    應天之允孕人皇,卻道此世無華胥。


    “漢父,魁隗五百年記,豈能毀於懿噷之手……”


    懿噷腳踏寒雪,目斥絕望,單衣薄履,不停自念,自“神農殿”的“姬所”(“姬所”,為曆屆炎帝藏姬之地,位於“神農殿”的最末。此地之姬暫無身份,卻比一般的女官地位略高,等同於被選之妃)恍恍惚惚向北走去。


    “啊!”


    血紅不由地流了出來,她,望著那刺入腳尖的鋒利之冰突然抽泣著大笑了起來。


    “為了魁隗,死我一個薑懿噷又算的了什麽!”


    她的嘴角歪斜,左手拾起了那鋒利的尖冰,慢慢地閉上了雙眼,將它對準了自己的喉嚨……


    “看來魁隗真是該滅了。”


    正當她欲刺入自己脖頸的那一刻,卻不料一個女子的聲音忽然傳到了她的耳中。


    “誰?”


    她猛地睜開了雙眼,向著四周望去


    ——隻見那木橋深處一身著紅衣厚服,朱唇磐髻,氣質高貴的中年之女緩緩向她走來。


    那女子表情冰冷,俯視著跪於地上的懿噷,上下打量了一番,隨即蹲下了身子,用著一指頂起了她的下巴:


    “大漢之女薑懿噷。可惜,可惜……”


    “你是誰?可惜什麽?”


    懿噷眼帶厭惡,一掌打去了她的手。


    “你的死隻會加快魁隗的滅亡。”女子的嘴角露出了一絲冷笑,慢慢地站了起來,接著說道:


    “薑大漢,視你為掌上明珠,你的死,勢必讓他失了理智,不顧一切與榆罔一搏,然而如今的魁隗剛受敗北之苦,士氣低落,無心作戰,若是此時大漢拚勁全力,便是以卵擊石,自取滅亡。”


    中年女子的話,如一把利刀直刺入了懿噷之心。她原本想以自己的死換魁隗之生,可正如那女子所言,漢父對她寵愛有加,也確實會為了她不顧一切與榆罔放手一搏。


    想到這裏,她不禁感到胸口一陣發悶,唇齒卻也顫抖了起來。


    “你的話……雖是在理,可我若是嫁了榆罔,不同樣是將魁隗推入了不複之地嗎?”


    “嗬”隻見女子那張冰冷的臉上忽兒露出了一絲輕蔑的笑容。


    “你以為薑榆罔他真想納了你嗎?”


    “你這話……什麽意思?”


    女子的話激起了懿噷心中的燃火,讓她在這片絕望之海中,隱約看到了希望。


    冬,凍卻了一切生的痕跡。


    讓獨存之物,錯以為是末日來臨。


    然,卻不知,它隻是靜待一把火,隻要那麽悄悄一點,


    便能將那萬裏冰川化作洶湧奔流,讓沉睡而又絕望的寂靜


    ——孕育新生,咆哮而出。


    女子之眼,深邃而又莫測,好似能洞悉一切,如掌管萬物的神明,將懿噷握於了掌間。


    “你自入了這‘姬所’以來,並無任何禮遇,卻也無任何人看管,榆罔若有心納你何至於如此?反之,你的生死於榆罔而言根本無足輕重,倒不如說你若是就此香消玉殞,反而更加稱了他的心意。


    可若是你真的成了他的姬妾,登上了那天下後位,分了他的權勢,那即使魁隗一度消亡,也會再現興盛取神農而代之。”


    火,點了。


    那寒冬中的,名為絕望之物,忽而呲牙崛起,化作了新生的咆哮。


    “把它給薑榆罔服下,你便會得到你想要的權勢。”


    女子陰邪一笑,將手中的一顆金黃丹藥置於了懿噷的掌間。


    懿噷看著這顆剔透的丹藥,將它置於了鼻間細細聞了一番:那蝕了骨的香味,眼前微弱的幻覺……


    “你……究竟是什麽人?” 懿噷將那丹藥緊握於掌間,繼而追問著道。


    “你,可聽過華胥?”


    “華胥?”


    “我便屬於那段已被遺忘了的曆史,被奪取了姓氏,無了名。”女子冰冷一笑,最後隻輕言了句:


    “我,叫華姬。”


    便拖著紅衣,消失在了那木橋盡頭。


    “‘華姬……’,這個‘神農殿’還真是藏龍臥虎。”


    懿噷抬起了頭,望著那無盡虛空,四周雖是白雪繽紛,然她的心燃起了兇猛之火,絲毫不覺一絲冰冷。


    此時,另一邊,魁隗營中。


    那倉促淩亂的馬蹄之聲,尚在離得較遠之處,便已傳入了魁隗之帝薑大漢的耳裏。


    “報!帝尊,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門外的兵士一躍下了馬,便如那火已燃眉般顧不得一切,直接衝進了魁隗之帝的營帳,頭上鵝汗淋漓,跪於魁隗帝前,對著魁隗帝道:


    “報告帝尊!那神農氏……那神農氏……昭告天下,說是要納了帝尊之女!”


    “什麽!好你個薑榆罔!先是破了本帝的城池,讓我堂堂魁隗之帝薑大漢成了敗家之犬,如今又逼著本帝的愛女做你的側姬!真是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我薑大漢若是就此忍氣吞聲,豈不為天下人所嗤笑!我便是拚了魁隗全軍,也定要將你碎屍萬段!”


    魁隗帝怒發衝冠,臉呈赤紅,從置於一邊的刀鞘之中拔出了一把利劍指天罵道。


    嗒,嗒,嗒。


    就在此時,一身著戎裝的男子走了進來。


    “刑……刑大人。”


    刑穆對著那兵士揮了揮手以示退下。


    “帝尊,這可是那薑榆罔故意布下的陷阱,可千萬不能上當。”


    刑穆,拱手作揖,致力勸告魁隗帝,卻不料紅了眼的薑大漢,絲毫聽不進刑穆的勸解,反倒以劍指著他的鼻子道:


    “就是你!就是你!就是因為你本帝的愛女才會落入那薑榆罔的魔掌!要不是本帝允了芯兒(大漢正妻,刑穆之妹)保你一世,本帝真恨不得當場就砍了你!你給我滾,你給我現在就滾!”


    從魁隗帝的眼中刑穆看到了那已失了理智的憎恨,他深知此時的勸阻已然無用,便隻拱手做了一個揖,離開了魁隗帝的營帳。


    “刑大人,你便就此妥協了?這可不像你啊。”


    隻見一矮小強健男子雙手交叉側身靠於魁隗帝的營旁,對著刑穆道。


    “妥協?我刑穆豈是會言聽計從之人!隻不過如今的帝尊已是失了理智,強硬與他爭執,隻會適得其反。不過……幸好你迴來了,萬勇之將千夫不擋之妲鄲。”


    “看來,你已有了計策。” 妲鄲微微一笑,伸出了左手和刑穆以拳相擊。


    榆罔,我也要讓你嚐一下那都城破敗之感。


    帝尊,你允了芯兒保我一世,我又何嚐未曾允她護你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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