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沈夫人,太後與大長公主也各自安歇了,傳話給她道是明日詳說。夜裏,躺在這富貴錦繡的床榻上,聚景園的殿宇建的同東宮無差,月光照亮熟悉的景象,難免勾起在清悟宮的不好迴憶,一股邪念自心底滋生,昔日當他是個半瞎畫了半麵妝嘲諷他,現今他雙目健全,卻連她一半的真容都不配得見了,蠱惑人心她不會,可惡心人她還是學得來的。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怎麽讓太子諄煩透了沈小慎怎麽來,春闈放榜也沒幾日了,她沈秦微還得準備殿試呢。祁采采拿定了主意,沉沉睡去,她夢到了太子諄與薑鷺閑被她打得滿地亂爬的慘烈景象,可對她而言這夢境之香甜,令她在酣睡中發出一陣愉悅的低吟。


    翌日大夢初醒,祁采采正伸著懶腰,三個麵善的宮女就叩門進得屋來,一陣恍惚才記起這不是在她的小院裏,抿唇笑了笑,嬌聲道:“姐姐們將東西放在屋裏就好,我……慎兒害羞~”


    三個宮女都愣了愣,相視一眼依話退了出去。


    太子諄同蕭惟餘對坐著,感覺不妙。


    方才皇帝要起駕迴宮,太後稱自己舟車勞頓手腳乏力,欲在園子裏多住幾日,可宮中事務頗多,尤其皇帝想早些迴去同老道研究新的丹丸,於是在太後的暗示下熨帖地留了太子諄在太後身旁替他盡孝道,其餘人等不改行程浩浩蕩蕩離開。


    與此同時蕭家莊子那麵昭陽大長公主作為蕭老太君攆走了蕭太師及多數仆從,蕭惟餘唯恐因著先前偷了他爹族長信物出走之事被蕭太師打死,賴在昭陽大長公主身邊誓死也不離開,昭陽大長公主本不同意卻不知想到了甚麽突然改了口,對蕭惟餘一番吩咐。


    可當太子諄和蕭惟餘同坐在聚景園中時,兩人視線交匯太子諄覺得事有詭異,這兩位老祖宗不合他們有目共睹,如今心有靈犀般一起留在了這麵,又並不見自己,還叫蕭惟餘在這拖著他,說是湊巧太子諄是不信的。


    兩人坐在亭中,等著召喚,周圍沒有閑雜人,亭子在湖邊視野也開闊,無懼有人偷聽,不免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起分別這段時間彼此身上發生的事,其實認真說來是蕭惟餘一直在講自己跑去千裏尋外甥的感人事跡,偶爾問太子諄兩句,太子諄也就是或不是的答著。


    直到蕭惟餘談至最近,突然發問:“有一事你還是有必要如實告訴舅舅,你那正妃生龍活虎的怎麽會身染惡疾?且那場大火為何沒有追根溯源,反而不了了之了?”


    “這是兩件事了。”太子諄扶著額,不願想,不敢想,見蕭惟餘執著,默了默才沉聲道:“火是薑鷺閑放的,我已知道,追究又有何用?采采死於鳩毒,皆是因我之失,未能早些發現她心之所向,若當初不那麽自私,放她離開,也許她就不會輕生。”


    蕭惟餘一驚,卻是如何也不能信那般開朗的小丫頭會無端輕生,再問:“你可確定是她自己……”


    緩緩闔上眼,太子諄將眼底的苦澀深埋,他也不願信,可華佗後人這般說,幾乎不可能會有第二種可能了。


    “你是真與你那側妃兩情相悅了?雖說也是好事,可你得公私分明,她可是薑家人,那場火該是有因而起的。”蕭惟餘之前一直覺著太子諄對薑鷺閑的嗬護是在做戲,演給外人看的,可太子就輕易放過薑鷺閑這連縱火元兇,到底是不是假戲真做,他也拿不準了,畢竟於情愛之事他亦是個糊塗。


    太子諄緘默不語,再睜眼時滿是寒冰,指著湖邊昨日不知誰放置未收的魚竿說道:“誰又會為了魚苗收線呢?”


    “且你想以這個魚苗做餌麻痹湖裏其他大魚?不過我覺著要釣這可食得湖魚也不該放棄可供觀賞的錦鯉啊。”蕭惟餘意有所指,衝太子諄使著眼色示意他看身後。


    “太子殿下、蕭公子萬福。”祁采采抿著唇,撚著裙幅盈盈行了萬福禮,她這一聲嬌滴滴的問安加上這身粉嫩粉嫩的裝扮激得蕭惟餘一瑟,看向太子諄的眼神滿是幸災樂禍。


    出於禮貌兩人還了禮,卻不見這沈家姑娘離開,反而忸怩著杵在亭外,似乎在等他們相邀?今日還能在聚景園見著沈小慎,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不然也實在想不到沈太後特意留下太子諄在此的企圖了。


    祁采采噙著笑在亭外站了半晌也不見亭內那兩人有些風度邀她過去坐坐的,掛在臉上的笑意就有些僵硬,深唿吸了幾口氣,自言自語似的歎道:“哎呀,奴家腳好痛哦,嚶嚶嚶,都沒人麽這裏。”


    蕭惟餘憋著笑搗了搗太子諄,這妮子罵他倆不是人呢!


    “沈姑娘若不嫌棄便進來歇歇吧。”太子諄揮掉蕭惟餘的手,給沈小慎讓開了自己坐的椅子,想挪到蕭惟餘那邊去。


    蕭惟餘倒是好心情,秉承著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宗旨往長椅上一趟,任由亭外湖麵的風吹拂著自己,夾雜著青草與露珠的氣息,對太子諄道:“我的好外甥,舅舅年紀大了腰酸背痛的,你就莫要與舅舅搶這休憩之地了。”


    斜眼看去蕭惟餘滿臉戲謔,哪有半點腰酸背痛的樣子,還對睨他的太子諄眨眨眼,無賴德性。


    太子諄恨不得直接坐蕭惟餘麵上了事,這時祁采采已經走到亭子裏,翹著蘭花指搭在臉頰旁嘟嘴道:“殿下可能坐在奴家身側擋著湖風?娘說女子受不得涼。”


    “沈姑娘說得是,女子可都是嬌滴滴的得護好了,顯允啊,還不坐過去。”蕭惟餘不怕事大的添油加醋,在成功獲得太子諄暗中一拳後心塞地翻了個身背對著兩人麵朝湖景,要不是蕭老太君的囑咐他才不樂意在這備受冷眼,話是這般說,事實上蕭惟餘雖看不到這二人的舉動,但豎起的耳朵靈敏的監聽著。


    蕭老太君可是發了話若他不能促成這二人,就給他定下與熙怡郡主的親事,故而蕭惟餘怎敢懈怠,又道:“湖上風還挺大,沈姑娘你坐得離他近點,免得你被風刮了去來不及救你。”


    今日祁采采麵上敷的粉較之昨日隻有更多,唇色也是淡到與麵色差不離,湖風一吹,裙袂飛揚,發髻上兩多粉色絨花也一抖一抖的,真會讓人生出她隨時都會乘風而去的錯覺。


    也不客氣,祁采采就依著太子諄身側一寸坐了下來,多麽曖昧的距離,即使為夫妻時他倆也未有幾次達到這個距離,如今毫無瓜葛反而離得這般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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