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旬過去,到了春末,春闈的榜還未發,又迎來了沈太後生辰,按理說即便是大壽,太子妃新喪此時也不該大設壽宴了,但太子妃下葬時皇家都未完全按應有的禮製辦,一個本身戴罪又母族查抄的女子,誰會為了她的逝去而素縞一載呢?


    何況還有波斯使者到訪,沈太後的壽宴就如同此次春闈,不得不隆重。皇帝為表仁孝特設宴於皇家苑囿聚景園中,柳浪迎風搖曳,濃蔭深處鶯啼陣陣,正是好去處。


    因為不同以往設宴宮中,諸王候國公、三品以上各府便都被下了帖子,其餘亦有那擅於鑽營的也擠破了頭拿到了手,這是往年不可能有的,盛宴之下,皆發了狠欲要大展光彩。


    祁勝也是借此機會去江南購了上等麵料迴來,小小賺了一筆,兩日前才歸,祁采采見祁勝勞累,這幾日她也無事就放了祁勝休假。


    自從上次春遊再鬧出事後,祁采采便躲在自家小院享受,順便等著薑晏殊來報複,卻不想等來了慌張不安的沈知味。


    晨光熹微時分沈知味就著人來敲門,花塢萍汀也剛收拾妥當,開門之後便有一個戴著帷帽的人闖了進來,花塢剛想驚唿,就看到這人身後是沈尚書的小廝,趕忙收了聲。


    那小廝關了門,前麵的人便將帷帽一摘,花塢萍汀急急行了萬福禮,沈知味擺了擺手,說道:“快去喚了慎兒出來。”


    祁采采還窩在暖暖的床上,聞及院中有響動便披衣出來,見是沈家父親,行了禮問道:“父親怎這般早親自過來了?”


    往日沈知味有什麽吩咐都是派了小廝來說,一則沈知味前段時間忙著考較官員評級沒有閑暇,二則作為吏部尚書出入此處諸多不便,惹人話柄。今晨突然造訪便預示著有大事發生,祁采采不禁聯想到薑宴殊子嗣延綿的問題,說話底氣不足。


    沈知味先對著小廝說道“快將衣服遞給姑娘。”才轉頭迴答她道:“快梳妝打扮一番,隻有半個時辰,速速隨我迴府,路上細說。”


    由著花塢和萍汀一陣捯飭,祁采采望著銅鏡中柔美可人的女子感到陌生,小慎的容顏應是她見過僅次於琴泣的了,隻是小慎原本膚白,此時的白是脂粉堆砌出來的,就失了幾分自然靈動,可仍是兩道娥眉入雲鬢,一雙嬌眼含秋波,端端正正的美人模樣,難尋沈秦微半點痕跡。


    馬車上祁采采凝聽沈知味的話,犯起難來,宮裏太後親筆來的帖子要沈小慎也出席壽宴,若仍有病疾便派了太醫院四位正副院判會診。


    沈太後是知曉小慎並無大礙的,故此舉就是逼迫沈知味不得不讓沈小慎出現在人前。


    “宮裏來的人還未走,非要見你一麵,我便謊說你去了莊子上,急忙來接你。宮裏來的人暫時交由你母親招待著,你迴去切記要機警著。”沈知味額上汗水涔涔,再三叮囑。


    祁采采亦知此事非同小可,認真應了,隻是心中有一絲疑惑,便問:“女兒有一事不明,既然太後是慎兒姑奶奶,何不直說了咱們的安排,免去此行?”


    搖了搖頭,沈知味語重心長道:“你還小不知那許多糾葛,太後雖然姓沈現在確實皇家的太後,她與沈氏一族現在不過各取所需,若有一日讓她知曉我背著她做了欺君瞞上的事,沈家可不止咱們一支,遠了不說,你二叔家就是極好的選擇。”


    “那此去女兒不應與姑奶奶過於親近了。”


    沈知味歎道:“非也,慎兒,為父也有一問。”見小慎點頭,繼續說道:“你這些日子與舉子們交往也該體會到一些為人處世的冷暖,男人間的博弈遠不是女人後院厘地之爭能及,你可後悔?”


    “父親此言差矣,家國天下,厘地不失聽之微小,卻最是不易,女兒倒覺著朝堂比後院還安全些,起碼男人間出手必要尋個稱得上君子的由頭,隻要大家表麵上都想做君子,就會互相掣肘,而女子就沒這般顧慮,暗箭難防。”


    見沈小慎說得煞有介事,沈知味笑道:“你這見解倒也新奇,既然你無悔為父就不多問了。”說罷又是一歎道:“秦庭去後我反思了許多,你母親雖不說,我亦知她恨我強派庭兒去西域,你的事我希望你好好考慮,起碼殿試之前還有反悔的餘地。”


    祁采采點頭應下,馬車也快到了,不便再言此事,父女倆一前一後到了正屋,一個女官側對著正門,正與沈夫人談著甚麽有意思的事,掩唇笑了。


    沈知味咳了兩聲,才邁步進去,道:“襲雲尚宮久等。”


    祁采采看到那女官是襲雲尚宮時愣了愣,襲雲亦有所感在沈知味開口前先起身對沈知味一福,看著他身後的沈小慎說道:


    “看沈大姑娘氣色不錯奴婢也算安心了,等多久也值當的,那便不叨擾府上了,若需要哪個太醫診治便拿了這帖子去,也是太後特意為大姑娘備下的。”


    到襲雲出了門,祁采采才恍然記起還未行禮,忙喊了聲“尚宮”,襲雲迴過頭來瞧她,她方端端正正行了宮禮,又道:“素來敬仰尚宮之名,望壽宴上還能得見。”


    襲雲這才有了絲笑意,頷首應了,才被沈尚書、沈夫人送出了府。


    過了兩日,沈夫人命人將早春時為小慎做得三套新衣重新量了小慎的尺寸改了改,時間緊迫,索性也是華貴緞料,便湊合著用上。


    祁采采這下無奈又迴到了東苑,行為舉止都被教條拘束著,坐立皆要有一股女兒風流,叫她好不適應。


    本來沈夫人不覺著小慎在禮儀上會有何紕漏,卻不想才過了一個冬春就生疏了這許多,心下焦灼就逼了小慎無時無刻的練習著儀態。


    即便暗自叫苦,祁采采卻知曉體貼沈夫人的,不如以前在朔方總與逼她學這學那的娘親叫板,現今她理解為娘的無奈,也享受這被人管教被人擔憂的感覺。有兩世的底子,兩日強訓結束那姿態手勢步履都嬌而不媚,落落大方。


    太後生辰就在翌日,也隻能自求多福不要招惹到禍事,不必遇見不想見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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