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寶公主有些意外太子妃竟一個人先來了,但大雨瓢潑也無暇多想,忙喚了丫鬟帶太子妃去自己的院子更衣。


    雖是初見,但彤寶公主年長祁采采許多,生的溫婉說話又平和,不一會祁采采就自來熟絡了。


    “公主姐姐,你這屋內備了搖床,你可是有孕了?”


    祁采采問得歡快,她是發自內心喜歡彤寶公主,不僅僅是遵循襲雲尚宮的告誡裝樣子了。


    彤寶公主撫了下平坦的小腹,赧然一笑,“尚早呢,都是我家那個胡鬧,隻聽了信就置備了這許多。”


    祁采采一時啞然,公主的幸福讓她聯想到了自己。


    彤寶公主沒再繼續這個話題,握著祁采采的手道:“以後和諄兒一樣叫我大姐就好,私下裏沒的那麽拘束。”


    話語間丫鬟進來說太子也到了,正在前廳和二少爺用茶。


    此時雨停也有稍許,鳥兒蟲兒都歡鳴著雨後的清麗。


    彤寶公主站起來,伸手替祁采采理了理衣襟,笑得溫和,


    “諄兒就是榆木疙瘩,心是熱的就是不善表達,采采切莫惱他。”


    誤會嗎?也許吧!隻是那一樁一樁的事情要她如何釋懷呢?祁采采扯出笑意,挎著彤寶公主的肘彎狡黠道:


    “長姐的話采采記住了,咱們快過去吧,我還想見見長姐眼裏‘胡鬧’的姐夫呢~”


    彤寶公主看祁采采為人率真不做作,不似深宮中人陰晦叵測,也喜歡得緊,兩人有說有笑往前院走去。


    “喲,這不是公主殿下嘛~旁邊這位定是太子妃了,兩位萬福~”


    一個尖刻女聲自半路橫插進來,來人略有發福,發髻用香膏抹的順滑光亮,妝容濃重,不說話時唇角也帶著笑,隻怎麽也讓人喜歡不起來。


    “這位是?”祁采采問道。


    “大嫂萬福。”彤寶公主迴了禮,對祁采采道:“這是我夫家大嫂方氏。”


    祁采采聽罷就隻是對著方氏抬了下下頜示意,她們的身份不需給皇族外的人行禮,不知道公主為何把姿態放得這麽低。


    “哪能呢,公主的大嫂奴家可惶恐,我們可都托著公主殿下的洪福過活呢~”方氏弓著身子,厚實的背將夏衫撐得滾圓。


    祁采采不耐,這女人怎的說話夾槍帶棒的平白惹人惱怒,既然欺她公主姐姐,那她就擺了太子妃的譜教訓教訓這欠打的女人。


    蓄勢待發的祁采采被彤寶公主暗中拉住,投去一個心領的眼神,彤寶公主依然溫聲道:“大嫂,今日太子還在前廳等候,不便耽擱,改日再找你把談。”


    彤寶公主避過方氏,走在了道路另一邊。


    方氏身子弓得更低,怎麽看怎麽別扭,祁采采路過時一枚石子彈過,方氏哎喲一聲慘叫直接跪地。


    既然那麽喜歡裝謙卑,就滿足滿足你。祁采采惡趣地想。


    彤寶公主和駙馬住在中書令府邸的西院,袁家長子居東院,本是南轅北轍,也不知今日怎麽和袁家長媳碰上了。


    無意間略過公主柔柔弱弱的臉麵,祁采采感慨係之。


    權利高處大抵就是這麽個樣子,你弱,你忍讓,即使你是王侯公主,那些個小人也會登而踩之,總歸還是自己強勢些,才好於狗苟蠅營的貴人們之間奪一隅安寧。


    祁采采暗自下了決心,殊不知這一念,選擇了一條怎樣的人生軌跡。


    “太子殿下且放心……袁謀雖不才,但一定對公主嗬護有加,不讓她受半點委屈。”


    袁珂的信誓旦旦被剛巧到前廳門外的彤寶公主和祁采采聽得正著。


    彤寶公主麵頰緋紅,輕咳一聲走了進去。


    祁采采緊隨其後,剛才因為駙馬的話不免衝公主擺了幾個調侃的鬼臉,待到公主害臊先進去了,祁采采才收了玩鬧的表情,帶了絲思索,駙馬的話轉的生硬,未習武之人隔著距離可能聽不真切,但她聽得明晰駙馬前半句話的語氣絕非後半句那般情意綿綿。


    但看公主和駙馬眉眼帶笑地對視,祁采采不免覺得自己多慮了。


    “你莫逼他賭咒發誓的。倒是你呀,我叫人傳了信去,大雨滂沱就在家好好歇息,怎的又讓采采一個人過來了呢,女子哪經得起雨淋,何況采采還年幼,哪容得半點馬虎。”


    彤寶公主擺著架子,一本正經地教育太子諄,她柔和的眉眼,溫婉的語氣卻讓人怎麽也畏懼不起來。


    祁采采聽出話語中的關切,對彤寶公主報之一笑,兩顆小小的兔牙透著憨氣。


    一直垂著眼洗耳恭聽的太子諄若有所覺地抬眸,祁采采靈動的表情恰好映入眼底,兩人對視一眼,祁采采立馬把目光挪開,又恢複滿麵端莊。


    太子諄眼中光彩稍暗,轉而對彤寶公主道了聲知錯了,唇角依然帶著淺淺的笑意。


    無論怎麽安慰自己,祁采采沒有戴他送的發簪是不爭的事實。


    拿起桌上的茶,一場漫不經心的對話就此開始。


    太子諄平日就少言寡語,雖常是微微笑著,但總令人覺得疏遠,因此今日的表現也屬正常。彤寶公主知道弟弟就這樣,駙馬同蕭惟餘交好,自是不會對太子有意見,唯獨祁采采對太子諄帶了偏見,此時看他心不在焉,腦中立馬浮現早間雨中一幕,莫名地心堵,也不願言語了。


    這一來二去的思忖,倒鬧得氣氛清肅不少,眼瞅快到晚膳時間,彤寶公主留了膳,說要去廚房叮囑一聲,駙馬忙說要陪著去,怕有個閃失,於是廳裏隻剩下太子諄和祁采采二人相對無言。


    “長姐現在很幸福。”


    “啊?是。”


    太子諄沒頭沒腦的對話令祁采采有些懵,但內容關於彤寶公主,祁采采即使再不願理睬也要迴應一聲。


    “嗯。”我很豔羨駙馬,因為我不知道我如何才能讓你幸福,采采。


    有些話,湮滅在喉間。


    室內重歸於安靜。


    迴到東宮已快宵禁,太子諄和祁采采未有言語就分別迴了各自的寢殿,何處傳來蟲鳴聲,鬧得祁采采心煩頭疼。


    這一夜,太子側妃薑鷺閑仍沒有迴來,東宮卻無人有心思掛懷。


    薑鷺閑正往薑貴妃寢殿旁的偏殿去歇息,臉上一陣一陣火辣辣的疼,當著眾多侍女的麵姑姑的一掌摑得毫不留情,背後傳來丫鬟清鳴嗤笑的聲音,


    “哧,飛上枝頭還是麻雀,隻求不拖累我們這些做奴婢的就好。”


    “清鳴姐姐你這麽一說還真是呢,萬一貴妃娘娘遷怒於咱倆……”泠叮故作惶恐地叫道。


    薑鷺閑在袖中攢起了拳頭,緊了又緊,指甲扣進掌心,走了一路,倏爾舒展了手指,咚地一聲掩了門,門板正砸在猝不及防的清鳴麵上,不免一陣抱怨聲起,薑鷺閑隔著門也不耐聽那些個煩心話,跑到床上蒙著被子擠了幾滴眼淚。


    今日所受的屈辱不及在太傅府一半,再加上對方是高高在上的貴妃,薑鷺閑其實也沒那麽著氣,唯獨恨起了祁采采,都是她才害的自己迴不去東宮,都是她害自己被姑姑責罰。


    恨這種東西,無根而生,不需澆灌就能遮蔽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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