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知之有一絲疑惑。


    家人這個詞在她的世界裏很陌生。


    “小時候我住在海市下屬的一個鎮子裏,破舊的樓房好像隨時都會倒塌。”


    “院子裏的孩子,要麽就是跟爺爺奶奶留在老家的留守兒童,要麽就是父母起早貪黑工作的小商小販。”


    “我看到別人都沒爸媽管,覺得我父母不理我也是很正常。”


    “後來到了京市,任家父母依舊不理我,保姆虐待我,險些將我弄丟。”


    “是我師父將我撿到送迴了任家,我就跟著師父學道法。”


    鹿知之的眼神有些茫然,迴憶著自己的一切。


    “再後來迴到鹿家,鹿家父母對我很好,可是他們對每個孩子都很好,兄弟姐妹對我也很友善,可是他們本就是友善的人。”


    “我承認我感受到了家的溫暖,可這一切對我來說就像一場不切實際的夢一樣。”


    鹿知之覺得自己的頭又被揉了一下。


    顧言洲的大手碰觸到她的後脖頸,傳來他身體上的絲絲涼意。


    他聲音溫柔,唇角帶笑。


    “家人就是永遠會守在彼此身邊,雖然生活的過程中會有齟齬,但是並不會真心怨懟。”


    “你家裏人帶給你的溫暖不是夢,是真實存在的,別說你沒有做錯,哪怕你做錯了,他們也不會怪你。”


    “就比如鹿玉瑤。”


    提到鹿玉瑤,鹿知之失望地晃了晃頭。


    “鹿玉瑤真的太蠢了,我要是她爸媽,肯定跟她斷絕關係。”


    顧言洲挑了挑眉。


    “不會的,父母永遠會愛自己的孩子。”


    “哪怕鹿知之這樣做,你爸爸媽媽也不會放棄她。”


    “我猜,你爸媽會送她出國留學,想著好好磨她的性子。”


    鹿知之一臉的不相信。


    “出了國更是天高皇帝遠,沒人管得了她了。”


    顧言洲吩咐司機將車開往鹿家,然後輕聲解釋。


    “這你就想錯了。”


    “留學生的生活,沒有你想象的那麽美好。”


    “鹿玉瑤是未成年,在國外留學就要找homestay,也就是寄宿家庭,寄宿家庭的主人行使監護人的權利。”


    “他們可不會像真正的父母一樣愛著自己的孩子。”


    鹿知之疑惑地看著顧言洲。


    “你怎麽知道?”


    顧言洲笑得坦然。


    “我十二歲那年因為一些原因被送到了國外。”


    “我的寄宿家庭對我非常不好,他們將爺爺打給我的生活費私自留下,也不準我聯係家裏人。”


    “天黑就要睡覺不許開燈,洗澡不能用熱水器要用涼水,我吃的都是他們的剩飯剩菜。”


    “有一次周末,他們全家人出去旅遊,把我反鎖在房間裏三天三夜。”


    “我沒有食物,餓了就喝涼水,因為身體弱,差點死掉。”


    顧言洲下意識地捂住自己的胃。


    “胃病就是那個時候得的。”


    鹿知之大為震驚。


    “天呐,你們家這麽有錢,你怎麽還要遭這種罪。”


    “那後來呢。”


    顧言洲的表情輕鬆,像是在說著別人的事。


    “後來我搜集了證據,起訴了這個寄宿家庭,還有我們學校。”


    “從此,我們那個學校就很重視這件事,再也沒有學生遭到過虐待。”


    鹿知之看著顧言洲想起了自己的十二歲。


    那時候任家已經富裕起來,搬進了大別墅。


    任母每天和闊太太們打麻將,任父有去不完的應酬,兩個人十天半個月都不迴家。


    沒人問過她需不需要錢,學習怎麽樣。


    要不是師傅傳授她玄學道術,她替人解決問題收一些賞錢,早就餓死了。


    顧言洲輕輕歎口氣。


    “不說這些了,都過去了。”


    “但是知之,你要知道,鹿家父母不會因為這件事情怪你,你放心的迴家吧。”


    鹿知之心中釋然了一些。


    “謝謝你,顧言洲。”


    顧言洲看著鹿知之打起精神,眼睛裏也重新有了光,心裏抑製不住的欣喜。


    “知之,你今年多大了?”


    “20歲。”


    顧言洲嘴角微揚。


    年齡夠了。


    他嘴唇張了幾次想說什麽,卻又合上了。


    鹿知之像是感應到他想跟自己說話,轉過頭來,眼裏滿是疑問。


    “你要跟我說什麽?”


    顧言洲舔了舔嘴唇,看向鹿知之的眼睛。


    “知之,如果你覺得鹿家呆得不舒心,可以……”


    “可以跟我住在一起,我們可以成為一家人。”


    這句話說出來,顧言洲恨不得咬舌自盡。


    這樣說話,會不會太直白。


    小姑娘生氣了,以後不再理他了怎麽辦。


    可看見鹿知之的眼睛他腦子就會亂成一鍋粥,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鹿知之懵了半天才反應過來。


    “謝謝你啊顧言洲,可是我們沒有血緣關係,也不是親屬,不能成為一家人的。”


    鹿知之笑的天真。


    “不過,我們可以成為好朋友。”


    “我六歲學道法,同齡的小朋友都覺得我性格古怪,所以我從來沒交過朋友。”


    “你是我第一個朋友。”


    鹿知之伸出手。


    “人家都是和朋友握手的,我們也握握手好嘛?”


    顧言洲有些無語。


    話都說得這麽直白了,這小姑娘難道就聽不出來麽?


    他才不是要和她當什麽有血緣關係的一家人,也不想當她的朋友。


    鹿知之已經到了結婚的法定年齡,他想跟她結婚!


    可看到鹿知之單純的模樣,顧言洲無法再說出別的話。


    她拿自己當朋友,自己卻想娶她當老婆,這太不應該了!


    小姑娘還小,不懂這些事,還要他慢慢教呢。


    顧言洲伸出大手,緊緊的握住她的小手。


    “很高興能成為你第一個朋友!”


    鹿知之突然心情大好。


    顧言洲幫她解開了心結,他們又正式地成為了朋友。


    雙手接觸的那一刻,鹿知之皺了一下眉頭,她突然想起了她和顧言洲共命的事。


    鹿知之拿出符紙,捏了個隔音訣。


    確定別人聽不見他們的聲音後,他同顧言洲攤牌。


    “顧言洲,對不起,我們共命的事我暫時還解決不了。”


    顧言洲看著鹿知之失望的神色,心裏不知道是心疼還是喜悅。


    喜悅他們仍然綁在一起。


    心疼是,這小姑娘不知道又要找多少方法來解決這件事。


    上次就因為這個吐血,以後會不會也因為要解決這個問題而受傷?


    他一衝動,又脫口而出。


    “我願意跟你同生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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