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六,大吉,宜作灶,嫁娶,入宅……


    太嘉帝為平王盧櫟親賜的婚期,就是今日。


    距趙杼一行從穿雲島迴來,已經過了兩個多月。兩個多月足以做很多事,尤其趙杼這樣的地位,這樣的權力。他將寶藏之事詳細上報,並與太嘉帝一起商量接下來的行動,比如寶藏如何處理,如何分批運出,放在何處,肅王派係之人如何清理,威脅大夏的外族力量如何處置……


    現今大夏朝堂內外已由太嘉帝全部把控,各處兵力在趙杼帶領下勢頭很足,休養生息時期,外族人根本不有異動。大夏內亂已平,外患毫無威脅,寶藏找到,國庫豐盈,連‘盛世始’的吉兆都有了,隻要龍椅上坐的不是昏君,這樣良好局麵,必能有數十年太平。


    更何況太嘉帝與昏君根本沾不了邊?他可是個有謀有膽有手段有理想的四有好皇帝,未來有大把利國利民的事要做,他摩拳擦掌,期待著呢!


    前些年朝堂總有陰霾,去年年底肅王還反了,雖然很快平息,也難免人心惶惶。平王此時大婚,是件極好極合宜的事……


    百姓們需要熱鬧喜慶氣氛刺激,百官們也需要放鬆一下。太嘉帝下令,務必把平王大婚辦的風風光光陣勢浩大!還道平王成親當日,他本人也會攜皇後親至!


    ……


    全上京人都瘋了,整個四月裏一直在談論平王大婚,到了四月二十六這天,幾乎沒人在家裏呆著,全都跑出來看熱鬧了!


    “喲,老王頭,這麽早?”


    “你小子不也早?這還沒到你起床的點吧!”


    “這不想早點占個好位置麽?喲,張叔!張叔這邊來!”


    “你小子早啊!”


    ……


    天剛蒙蒙亮,百姓們陸陸續續走到街上,看到熟人打打招唿,便和往常一樣談論平王大婚。


    “嘖嘖,平王大婚就是不一樣,這麽早街就這麽多人了。”


    “那當然,平王是誰!平王妃是誰!”


    “平王咱們誰都知道,大英雄!往常總想著誰能配得了這位爺,今日終於看著了!”


    “您可別看輕了平王妃,咱們這位王妃,也很了不起呢!”


    “那是,別的不說,光是那個仵作學院建的,就忒有氣魄!”


    這兩個月,趙杼沒閑著,盧櫟也沒閑著。局勢太平下來,身邊再沒有危險,秘密,他便開始做一起以來想做的事。他在城裏買了塊空地,修了房子,建了一個仵作學院,廣招學生,隻要對仵作一行感興趣,就可以報名入學,他要把自己的知識廣泛傳播!


    兩個月時間太短,隻夠他把學院修好,收第一批學生,上幾天課。仵作一行地位在古代並不高,真心想學仵作的人也不多,學院裏大都是餘智推薦過來的學生。可就這幾天課,也足夠讓所有人目瞪口呆。


    因為盧櫟一點也沒準備藏私!


    所有他懂的知識,秘技,都沒有留一手,在沒讓別人正式拜師行拜師的時候,就願意教出來!


    學院裏還設有各種製度,考核標準,最後合格者,才會被盧櫟餘智推薦給官府。此舉最大力度保障了人才質量,盡量讓所有合格者都是德才兼備的好仵作,讓官府無憂!


    這得是多大胸襟,多好心地才能做出來的!


    再加上盧櫟之前在上京破的幾個案子,上京人提起他來無不伸大拇指,這樣的人,配得上平王!


    “這位王妃不但身懷絕技,人品良善,模樣也長的很俊呢!”


    “就是就是,聽說平王甚喜王妃,日日粘在一起,連王府都不住了,天天賴在王妃園子裏!”


    “是啊,咱們上京規矩,新人成親前不準見麵,就這一天王爺都忍不了,昨晚在王妃房頂坐了一夜呢!”


    “你怎麽知道?你看到了?”


    “嘿嘿……我大舅子的二姨的鄰居的表弟在大戶人家做護衛,值府時瞅見了!”


    “真的?”


    “我能騙你!”


    ……


    隨著兩個人的話題,百姓們從平王喜歡王妃,討論到家裏誰說了算。


    有人說:平王威武霸氣,當然是他說了算!


    有人就呸:情人麵前,百煉鋼還能化成繞指柔呢,王妃又俊又有本事,王爺肯定聽他話!


    說著說著,就打起賭來了,賭今天夫夫二人誰緊張。大婚當日,當事人肯定激動,但說了不算的那個,必然更加緊張,他們就賭,王爺王妃誰緊張之下出錯!


    很快,人群裏出了賭盤。有賠率一般的押王爺或者押王妃,也有賠率高的,賭緊張細節。


    比如類似走路快這種是心急,娶媳婦都急,不算緊張,緊張得是……走路同行同腳,飯吃到鼻子這種,忘了自己是誰開始賣蠢,才是真緊張。


    當然,他們都是平頭百姓,新人大街上的緊張,他們可能看的到,進了園子王府,可就看不著了。但上京百姓是誰啊,與別的地方的人不一樣,他們處處都有親戚好嗎!他們看不到,他們那些在園子王府裏做各種工作的親戚……看的到啊!


    所以,大家紛紛押銀子,賭的不亦樂乎。


    很快,就出現了平王洞房害羞,那處一時站不起來;王妃霸氣威武,第一輪就開始騎馬體位這種賭項。


    一大早出來看情況的洪右:……


    邢左迅速掏銀子,賭家裏王妃說了算,王爺緊張的一邊,順便還新開一個賭項:王爺需索無度,被王妃踹下床。


    放完銀子,邢左樂顛顛迴來,手伸向洪右衣襟掏銀子:“你賭哪邊?”


    洪右:……今天是個大日子,能不能別鬧?


    ……


    街上熱鬧趙杼絲毫不知,他正緊張的坐在桌前,一遍遍看向窗外滴漏,直恨時間怎麽過去這麽慢。


    太嘉帝坐在上位,笑眯眯與他說著話:“……正好借著這股風,朕準備大肅刑獄……你覺得如何?趙杼?”


    “嗯?”趙杼迴頭,視線有片刻迷茫,“皇上英明。”


    太嘉帝噗一聲笑了。他捂著肚子大笑,絲毫不顧形象,手指點著趙杼:“趙杼啊趙杼,你也有今天!”


    趙杼麵色肅然:“皇上此言何意?”


    “你還裝!”太嘉帝笑的眼淚差點出來,“哈哈哈想媳婦想成這樣,魂都飛了……朕與皇後大婚之時,心內亦緊張激動,也沒像你這個樣子。”


    趙杼索性不繃著了,眉眼一開,冰雪消融,笑意如花般綻開:“不瞞皇上,臣的確高興的緊。可這心裏——”他撫了撫左胸,神情有些微微不解,“卻仍有些忐忑。”萬一盧櫟臨時反悔怎麽辦?不嫁他了怎麽辦!


    “哈哈哈——”太嘉帝拍桌,“該!叫你以前無法無天,且該有個人收拾你了!”


    太嘉帝笑完,看看外麵天色,離吉時尚遠。趙杼這個樣子太不像話,別一會兒想太多,黑著臉去接人,今天可是大喜日子!他摸著下巴想了想,指揮趙杼:“王府裏所有人都在忙,你倒是沒事,多少年沒喝過你親手泡的茶了,去泡一杯與我如何?要親手泡。”


    趙杼也知道自己太過緊張,這麽坐著無益,也不反應,站起來就往外走:“請皇上稍候。”


    他剛出去,視察完平王府的皇後迴來了,嗔了太嘉帝一眼:“哪有您這樣的,平王是一品親王,泡茶這樣的小事,如何能親做?”


    “你別管他,他心裏緊張呢,朕這是給他找事做,讓他放鬆放鬆。”皇上伸手把皇後拉到身邊坐下,“怎麽樣,平王府裏情況還好?”


    皇後微笑道:“管家得力,人手夠使,樣樣都備的不錯,皇上放心,不會有問題。”


    “你為國母,此事本不該你操心,可這府裏也沒個主事婦人,朕放心不下……”


    皇後素手輕輕掩了太嘉帝的嘴:“臣妾懂得,皇上不必多言。”


    不說平王大婚一事有特殊意義,就說趙杼與太嘉帝的關係,也極為不同。太嘉帝能在冷宮裏活下來,能坐上這個位置,能得到這太平天下,趙杼居功甚偉,兩人又是實打實的堂兄弟,隻是在大婚當日幫平王盯一盯王府,怎麽做不得?她是皇後,卻不是隻想擺架子,懶的做任何事的皇後,真要那樣,她也不會長駐太嘉帝心裏。


    帝後二人對視,心有靈犀,眸底蕩起絲絲情緒,太嘉帝握住皇後的手:“阿顏辛苦了。”


    皇後眉眼柔柔:“有您陪著,臣妾不辛苦。”


    太嘉帝長歎一聲,將皇後攬入懷中:“此事順利過去,平王過的好,外麵估計就沒人再編排朕了……”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平王位高權重,不娶個女人傳宗接代,卻娶個男妻,雖然趙杼本人一直在刷對男王妃的喜愛程度,外麵小股流言卻始終滅不了。


    皇後秀眉微蹙:“當年……到底是怎麽迴事?”


    “是朕的父皇不對。”


    先帝疑心重,認為先平王功高蓋主,早晚會有反心,琢磨著摘其王爵,平王察覺,數次想辦法自證化解無效,無奈之下,為自己嫡長子趙杼訂下男妻,如此日後嫡枝無後,先帝該放心了。


    先平王妃與苗紅笑訂下趙杼盧櫟親事,宮宴當日,先平王當著先帝百官的麵,拿著信物,親口宣布此事,以怕折了小孩子福氣的原由,並不說出與趙杼訂親的男孩是誰。


    先帝知道先平王此舉是想保護孩子,還考慮到孩子尚幼,日後可做改變。先帝多疑又自負,相信自己手段,不會讓先平王得意,自己也一定能活著看到趙杼成親,且先平王敢在大殿之上宣布嫡子親事,日後不可能不認……有了滿意結果,他便沒再針對先平王,非要如何如何,他也怕把人逼急了……


    後來先平王妃去世,苗紅笑夫妻遭遇意外,把盧櫟藏於灌縣,並傳信給先平王。對於這樁婚事,外人隻知道趙杼有個男妻,有訂親信物,卻不知道盧櫟姓甚名誰,父母又是哪家,如此一來,也便於先平王照顧。隻是苗紅笑托來的信語焉不詳,囑托之言鄭重又頗有玄機,先平王知道苗紅笑夫妻聰慧程度,他不明內情,不好自做主張,隻得照夫妻二人囑托行事。


    先平王讓繼妃知道了盧櫟的存在,每年走兩次禮震懾馮氏劉家,又不讓趙杼去看,如此,趙杼盧櫟一次都沒見過……


    對於上京人來說,盧櫟突然出現,趙杼突然要與其成親,往深裏一打聽,二人還有婚約!可二人以前從未見過麵……這裏麵一定有故事!


    百姓們想象力比較豐富,又有之前肅王刻意引導,猜度之言便很難控製了。


    “朕之前不知道盧櫟,趙杼那時心有鬱氣,也從未與朕提起過,直到盧櫟到上京,朕知得其人,去查經年往事,才知道了這些。”太嘉帝捏了捏眉心,“朕何嚐不想趙杼能成親生子,開枝散葉兒孫滿堂,可他喜歡盧櫟,親自來請旨,朕總不能像父皇一樣糊塗。”


    皇後眉睫微垂,淺淺歎息:“所以有流言指您提防平王,您也不能‘為平王好’,取消親事。”


    “是啊……”太嘉帝亦歎息。


    皇後視線微轉,眉眼舒展唇角帶笑:“臣妾瞧著,平王對男妻用情很深,盧櫟也是謙雅平和,善良豁達之人,他們日後定會過的好好的……您哪,就等著看打臉吧!”


    太嘉帝笑了:“正是!平王過的好,看誰還敢編排朕!”


    ……


    二人正說著話,趙杼端著茶盞過來,奉於太嘉帝桌上:“茶。”


    太嘉帝笑眯眯看著他:“嗯,乖。”


    趙杼:……他這五大三粗的漢子,堂堂平王,還用乖來哄?


    他歎口氣,看向皇後:“您也不管管。”


    皇後微笑著正要說話,突然太嘉帝笑噴了。


    太嘉帝正想享用趙杼泡的茶,茶盞入手,感覺茶杯蓋有些不尋常,像是被頂起來了……他有些好奇,掀開一看,噴笑出聲:“哈哈哈哈——這就是你給朕的茶?若朕沒看錯,這是木耳吧……趙杼你給朕泡了一杯木耳!”


    皇後偏頭一看,也沒忍住,半垂下頭帕子掩唇笑的很辛苦。


    趙杼臉瞬間就黑了。


    怎麽可能!他堂堂平王怎麽可能連茶葉都不認識,一定是這該死的木耳自己跑到茶杯裏的!


    ……


    此刻茶房裏正鬧成一團,一個小丫鬟跪在地上抹著眼角哭:“就在這裏來著……那是特供幹貨圓頭小木耳,最新品種,皇上親賜,何其珍貴,婢子還刻意用剔紅捧盒盛著……因為茶房忙的都沒人伺候了,銀月姐姐托婢子幫忙給管家送杯茶,婢子想著時間不長,不耽誤什麽事,就把小木耳放在這裏,送杯茶就迴來了,誰知捧盒還在,小木耳少了一半!媽媽你信我,我真沒私藏,一定是別人,別人偷走了!”


    小丫鬟哭的可憐,管事媽媽歎口氣,把她扶起來:“快把眼淚擦了!今日王爺大喜,不許犯忌諱!”


    小丫鬟趕緊站起來,連連擦臉深唿吸控製不要哭。


    管事媽媽手指戳了她額頭一下:“你啊!好在咱們王府沒短過東西,你去管事那裏說明情況,再領一份小木耳。今日大喜,不興罰人,你好好辦差,手腳勤快點,迴頭論功行賞,看能不能少罰一點。”


    “是。”小丫鬟擦幹淨眼淚,粉拳緊握,決定今天一定好好幹!


    ……


    趙杼本就坐立不安,又出這麽大糗被帝後看笑話,當下就轉身迴房換喜服,走到門口等著,一到吉時就出發。


    太嘉帝聽到迴報,又笑噴了:“這還不到巳時,他是想站兩個時辰?”


    “成親麽,都著急。”皇後纖纖素指執著帕子掩唇,也笑的止不住。


    ……


    與趙杼不同,盧櫟一點也不緊張。


    因為他沒時間!家裏太鬧騰了啊!


    不到四更天,他就被胡薇薇叫起來,折騰著沐浴洗漱,爭取從頭發絲到腳趾頭到幹幹淨淨清清爽爽。


    盧櫟:……昨天晚上洗過了啊!


    胡薇薇拋了個飛眼:“昨晚是昨晚的,今天是今天的,您不想臭烘烘的成親吧!”


    “怎麽可能會臭!”夜裏涼根本沒出過汗好嗎!盧櫟忍住起床氣,一邊打嗬欠一邊瞪胡薇薇,“就算要洗,也不用這麽早麽。”


    拜堂吉時是在傍晚,趙杼親迎怎麽也得未時申時,下午兩三點,現在天還沒亮呢!


    “香湯沐浴,敷麵油發,這頭發光洗晾就得小半天,還要梳妝細理,再晚了時間就不夠了!”胡薇薇才不怕盧櫟黑臉,直接掀了他的被子。


    盧櫟:……還好古代‘睡衣’款式保守。


    他磨著牙:“薇薇啊,你再這樣不講究,可真嫁不出去了。”


    “誰要嫁人了?老娘就算成親,也是招婿!”胡薇薇抱著幾大罐子散發著各種香味的膏體,美眸裏閃著放肆精光,“弟弟放心,今天姐姐一定把你打扮的美美的!”


    盧櫟打了個寒噤:“還是不要吧……我是男人……”


    “那怎麽行!義父風流俊逸,義母嬌俏無雙,你是他們的兒子,又要成親,怎麽能不容光煥發驚豔世人!”


    ……


    將要成親,盧櫟本來也有些緊張的,結果一睜看到亢奮激動,又格外□□不容拒絕的胡薇薇,立刻不緊張了,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麽打消胡薇薇的可怕念頭!


    明明是個立場堅定,不把婚姻當迴事的女漢子,怎麽對他的親事這麽執著!


    胡薇薇才不管盧櫟是娶是嫁,另一半是女人還是男人,她隻希望他能生活幸福,平平安安。成親是大事,有諸多講究,尤其一些老傳統,加持著數代人的祝福,不照做不一定有什麽壞處,但照做了多少會得祖宗保佑,日後美滿可期,怎麽能馬虎?


    遂盧櫟這個澡,整整洗了一個時辰,皮都泡皺了……


    但這還不算完,胡薇薇把一罐罐香膏打開,哪個是用在臉上的,哪個是用在身上的,哪個是用在頭發上的……


    盧櫟說的嘴都幹了,都沒能動搖她半點。


    好在,五更天後,瞿家宗婦並柴郡主端惠郡主來了,他終於得以解放,這個澡算是洗好了。可還不等他喘口氣,這些女人們吵起來了,為的是婚服到底要穿哪件。


    親王成親,朝廷自有規製,王妃禮服有即定樣式,不能胡來。可盧櫟這個王妃很特殊,他不是女人!所以這禮服樣式,就犯了難。穿裙子?新王妃不願意怎麽辦?那長袍?從來沒有親王妃穿著長袍成親啊!底下人不敢擅專,上稟了趙杼。


    彼時趙杼正在審肅王餘孽,一聽這話立刻表態:本王不差錢,各樣樣式都來一套,王妃喜歡哪件就穿哪件!


    當然,趙杼也有私心,他知道以盧櫟性子,必不願意大婚穿裙子,可他想看啊,迴頭衣服做好了,也不在外麵穿,就在房間裏,穿給他一個人看……想想那時媳婦模樣,趙杼就覺得甚美。


    有趙杼發話,話裏話外還有些隱意,下麵人就不再急,趕著做禮服。親王妃禮服製作由專人負責,款式即定不需要王妃意見,盧櫟就隻量了個身。


    衣服做好送過來試時,盧櫟對著幾乎堆成小山的衣服,眼都花了,一套衣服裏外加起來十二件啊!五套備選樣式,加起來就是六十件!衣服繡樣別致款式不一,正好那天又悶熱,盧櫟由著人們幫忙往身上套衣服試穿,又重又熱,隻想速速把這時間應付過去,根本沒心思關注衣服到底什麽樣……


    所以對著幾套禮服,女人介意就吵起來了。胡薇薇說裙子好,裙子漂亮,瞿夫人說怎麽能穿裙子,小櫟子是男人。柴郡主宗室成親都穿裙子,盧櫟俊俏穿起來肯定好看,端惠郡主說長袍也顯風流,而且這長袍樣式貴重,並沒有尊重……


    盧櫟舉手表達意見:“我想穿……”


    “都這個時辰了,怎麽臉還沒敷頭還沒梳!”


    “伺候的人呢,都跑哪去玩了!”


    “哎喲我的祖宗,趕緊準備你的,別的事有長輩幫忙呢,你不用費心!”


    “來人!快點,給新娘梳頭!”


    盧櫟一句話沒說完,就被幾個女人連手推出來了……


    他心累的走出正廳,還沒走到房間,就見院裏瞿家兄弟們正在打架。


    “我是老大,弟弟出門,當然得由我背!”


    “得了吧大哥,你鬢角都長白頭發了,一大把年紀,別再勾的小櫟子心疼你。您年長,這點小事,就由弟弟們代勞了!”


    “對對!我老五身板最壯,別說一個弟弟,五個弟弟也背的動,還能跑圈!背弟弟出門這種任務,就交給我了!”


    “啊呸!就你這跳脫性子,別一高興,背著弟弟跑出去玩,壞了弟弟的好事!成親大事需謹慎,這種事交給一向心細的我最合適了!”


    “你是心細,可心細的過了頭,迴頭再不合時宜的腦補什麽慘劇,不把弟弟交給平王。三哥覺著吧,這事還得看眼緣,平日相處。往日裏小櫟子對我的手藝最感興趣,出去玩也老走在我身邊,小櫟子最喜歡我,所以這事,不才三哥就擔下了。”


    “滾滾滾——要比關係近,還是我老九與小櫟子近!我們認識比你們都早,感情比你們都好!”


    “嗚嗚嗚我粉嫩可愛的弟弟,剛迴來沒兩天,還沒親近夠,就被人叼了,這群狠心的哥哥還想背弟弟出嫁……隻有我老六最心疼弟弟,眼淚都哭出來了,所以背弟弟這活,隻有我能幹!”


    幾個人越吵越急,幹脆上了手,打起了群架。


    伺候的小廝趕緊上去勸,根本敵不過孔武有力的瞿家兄弟,身上帶著幾個腳印被踢出來了。小廝們欲哭無淚:“爺們……爺們……別打了,衣服髒了可以換,臉上要傷了,別說背盧先生出門,坐席恐怕夫人都不準了。”


    小廝苦口婆心,無奈瞿家兄弟打的正歡,根本沒人理他,一個個高聲喊著:我要背弟弟!弟弟是我的!你滾開!


    盧櫟:……


    他嘴角抽了抽,繼續往迴走。


    走過廡廊拐角,他看到學院裏仵作學生們湊成一個圈,不知道在說什麽,個個神色激動,也像要打架。


    待走近些,盧櫟終於聽到了他們討論的事:攔門需要有技巧,不能讓平王順利娶到先生,咱們得發大招!上屍體怎麽樣!


    盧櫟嘴角又抽了抽。今天他成親啊,上屍體?真虧他們想的出來!


    等走了兩步,又看到一群人打架時,盧櫟已經淡定了。


    江湖人麽,脾氣直爽火爆,打打鬧鬧說說笑笑很正常,雖然打鬧說笑目的是想比出誰武功最好,能滅了趙杼……正常泥煤啊摔!他今天成親,趙杼是他男人,滅了趙杼他要跟誰洞房!


    這群人到底知不知道什麽叫成親啊啊啊啊啊!


    ……


    迴到房間,麵對穿著喜慶,拿著梳子頭油,笑眯眯說要給他梳發的媽媽,盧櫟已經神色平穩,非常淡定了。


    “先生真是好氣度,成親也如此淡然。”媽媽一邊誇他,一邊給他梳頭發。


    盧櫟:……嗬嗬。


    ……


    沈萬沙看熱鬧看的不亦樂乎,不過他也還惦記著小夥伴,很有良心的過來看他。


    “哇小櫟子你可真漂亮!”


    這是一句誇獎,盧櫟聽著卻並不很舒服,漂亮……他是男人啊!


    沈萬沙最懂盧櫟,見他臉色僵硬,嘿嘿笑了兩聲:“媽媽手藝真好,給你打扮的俊秀非凡,又絲毫不女氣,我差點認不出來了!”


    盧櫟照過鏡子,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媽媽本來想給他化重一點,但他隻讓塗了麵脂,淺淺描了描眉形,讓自己看起來更英氣,口脂胭脂什麽的他直接推了,實在接受不了。


    即便如此,也很出彩了。他本來相貌就精致,這些天胡薇薇變著法的給他保養,滋補湯水換著花來,氣色被補的很好,唇紅齒白,頰泛淡粉,適才又照著規矩敷了讓皮膚更加滑潤的花泥,現在一張臉隱現晶瑩,可謂吹彈可破,顏值刷刷刷上漲,的確是好看的。


    盧櫟長長歎了口氣,問沈萬沙:“外麵怎麽樣了?”


    “還在鬧!!瞿九太沒用了,被兄弟們按著揍,溫祁得了魁首,準備一會兒挑戰趙杼,仵作學生們表情奸奸的,不知道想出了什麽好主意……”沈萬沙一個個按著手指數。


    盧櫟默默撫額。


    “苗姨這邊沒親人,盧叔這邊也沒族人,不過二人朋友很多,方才我看到一堆人來送賀禮了,古玩,字畫,前朝孤本……很清貴呢!”


    這倒是是個驚喜,盧櫟眸底漾出笑意:“可留人吃喜酒了?”


    “這是自然,”沈萬沙擺擺手,“下邊人這點事還是能做好的,好好招唿著呢,有那吃不了喜酒的,也讓留下了名帖,迴頭你空了想與人聊聊父母當年之事,完全沒問題!”


    盧櫟是真高興,眉眼舒展,笑意綻放,整個人像會發光一樣,看的人轉不開眼,沈萬沙都看呆了:“小櫟子,你今天可真好看,一定能看到趙杼眼珠子掉下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今天成親的原因,提到趙杼,盧櫟就忍不住耳根發燙。他頭微微偏開:“怎麽會?他早看習慣了。”


    “那不一樣!”沈萬沙強調,“你今天特別好看!”


    二人說著話,外頭各種聲音不斷傳來,有婦人爭吵聲,男人打架哇哇慘叫聲,小廝觀架看熱鬧私語……


    盧櫟心累的很,指了指窗外:“現在還扯不清,他們就不著急麽?”


    “急什麽?婚禮,昏禮,吉時在傍晚,等你出門還有好幾個時辰呢!”沈萬沙頗為淡定的給盧櫟倒了杯茶,“來來喝點水,一會兒媽媽過來,該不讓你喝了。”


    盧櫟:……怎麽還會連水都不讓喝嗎!


    ……


    鬧騰時時間總是過的特別快,突然外麵鞭炮聲響,鼓樂齊鳴。


    眾人正怔忡著,從蜀中遠道而來參加婚禮的張勇父子率先反應過來:還愣著幹什麽,平王來親迎了!


    消息很快傳進內宅,瞿夫人柴郡主端惠郡主胡薇薇直接呆住,怎麽這麽快就來了!離出門吉時還有好一陣呢!新娘衣服未換,飾物未掛,妝未整畢……這可怎麽辦!


    瞿夫人柴郡主對視一眼,十分鎮靜的看向胡薇薇:“隻怕要勞煩姑娘,攔上一攔了。”


    “夫人放心!”胡薇薇摩拳擦掌,眼睛雪亮,“敢來這麽早,一定做好了受折騰的準備……”


    她轉身走出房間,鞭子一甩,清脆聲音傳出很響:“弟兄們,王爺來搶人了,拿出你們的本事,務必守住!”


    瞿家兄弟,江湖人,仵作學生,所有人幾乎同時高聲迴應:“是!”


    與此同時,園子大門緊緊關了起來……


    瞿夫人並柴郡主趕緊抱著衣服去找盧櫟,直接問他:“你想穿哪套衣服?”


    盧櫟心內略有些忐忑,手指十分堅定的指向長袍:“這個!”可以嗎?


    兩們夫人齊齊點頭:“成!你成親,你說了算!”


    盧櫟:……所以之前那麽吵是為什麽啊!隻是想熱鬧熱鬧吵一吵嗎!


    ……


    門外,趙杼看著緊閉的大門,眉頭微皺。


    元連過來嘿嘿笑著提醒:“王爺,今兒個您大喜,可不興黑臉,要笑。”


    趙杼手背在身後,悄悄蹭了蹭掌心的汗,轉頭吩咐他:“你去叫門。”


    “我去?”元連指著自己的臉。


    趙杼頜首,目光十分鋒利。


    元連:……好吧。


    大夏習俗,大婚當日,新娘的家門並不好敲開,總要鬧一鬧。有些人家為了避免這些,會趕著新娘出門吉時來接,成親大事,女方也不敢誤了吉時,若新郎來的晚,意思意思就會放新娘上轎,可要來早了,沒到出門吉時……你就且受著吧。


    所以,趙杼遭遇了閉門羹。


    成親大事,親王身份都沒用,就得照著規矩來!


    跟著過來的百姓們都很興奮,兩眼放光,今天一定很熱鬧!


    元連遇到的第一關卡,是一堆守門下人。這個很好解決,灑錢!為了今天,趙杼特意準備了百簍銅錢,銀餅金錁,他來一路,銅錢灑了一路,到盧櫟家門口,灑出去的全是精致銀餅,隻要錢砸的夠,下人們怎麽會不開!


    元連灑了幾簍銀餅子進去,在門外站直了,高聲喊:“還有更多,堆門口了喲,誰出來的快,誰拿到的最多!”


    門內下人蠢蠢欲動,對視幾眼,開了條門縫,想第一個出去拿銀子……元連立刻抓住時機,帶著人們衝開了大門。


    “哈哈哈老子進來了!”


    元連還沒得意笑完,後腦勺上挨了一記重敲,趙杼目光銳利:“說什麽呢?”


    元連立刻反應過來,這是王爺成親,不是陣前打仗,怎麽能說老子呢!立刻道歉:“是是,屬下錯了……”


    ……


    門開了,他們也是往前走不了的,因為江湖人站成一排,手持棍棒,阻了前路。正中一人,著喜慶紅袍,相貌英俊,特別亮眼,正是溫祁。


    “想娶宗主,打贏了咱們才行!”


    江湖人唿應聲眾:“對,想娶宗主,打贏了咱們才行!”


    打架一事,趙杼更是不懼,他也不用手下兵士動手,直接飛身上前。眾人也沒見他是怎麽動的,隻覺眼前一閃,趙杼身影輕煙一般飄過,矯若遊龍,遊刃有餘,輕輕鬆鬆的奪了所有江湖人兵器。


    沒了兵器,還打什麽?


    江湖人麵麵相覷,覺得有些丟麵子,但技不如人,的確應當認輸。


    元連站在趙杼背後灑錢:“兄弟們辛苦了,迴頭喝酒可別留手!”


    這話說的恭謙,江湖人很欣慰,他們才不是被平王打敗的,他們是故意放水,不想壞了平王娶媳婦!


    溫祁眉梢微挑:“王爺好身手。”


    趙杼頜首:“自然。”


    “今日你大婚,我等不欲為難,王爺請——”溫祁側身讓開路。


    趙杼輕輕點頭,背著手,帶著人從從容容往前走。


    江湖人圍上來,溫祁輕嘖一聲:“沒想到平王武功這麽高,失策了啊……”


    ……


    二門外,胡薇薇帶著娘子軍們等著趙杼。她穿著一身妃紅裙妝,風情萬種,人堆裏極為耀眼。


    見趙杼帶著一眾兵士進來,迎親隊伍裏一個女人都沒有,她笑的張揚又得意:“哈哈哈平王爺!我們姑娘家不喜歡打打鬧鬧推推搡搡,主子平時大方,賞錢給的足足,我們也不愛錢,眼下就是不走,您要怎麽辦呢?先說好,男女授受不親,我這邊可都是好人家的黃花閨女,您身後那幫野男人要是敢占便宜,可別怪老娘剁手!”


    元連連嘶數聲,湊到趙杼跟前,低聲道:“這女人不好對付。”


    趙杼當然知道胡薇薇的段數,聽到這話並不意外。他下巴揚起,想了一會兒,招元連過來,附耳說話。


    元連聽完直咂舌:“真要這樣?”


    趙杼頜首:“要快。”


    “您就瞧好吧!”元連立刻飛身離開。


    眾人看不懂,十分期待的等著。胡薇薇也不急,笑眯眯站在原地,反正耗時間麽,隻要趙杼不急,她完全等的起!


    元連並沒有讓眾人等很久,很快帶著一支小隊,抱了裝滿珠寶首飾的箱子過來,放在一邊。


    趙杼指著珠寶箱子:“裏麵都是市麵上難見之珍品,東西不多,先到先得,有沒有人想要?”


    他嘴裏謙虛說不多,其實這幾大箱……已經很多了。姑娘們忍不住眼睛發飄,好想要啊!


    跟著盧櫟胡薇薇,賞錢的確不少,她們也不貪,但珍品首飾,市麵上難有的貨色,有錢也買不到啊!姑娘們想了一會兒,非常歉意的看了胡薇薇一眼,意思明顯:對不起了姐姐,反正今天是喜事,她們不算背叛……


    “一群眼皮子淺的!”胡薇薇暗罵趙杼心黑,跳著腳喊,“好歹多拿點,裝滿十個八個首飾盒子!”


    ……


    二門內,仵作學生們沒上屍體,將盧櫟仵作箱子裏的工具拿了出來,滿滿擺了一桌。


    “我等不會武,亦不想為難王爺,隻是王爺想與我們先生成親,總得了解先生。兩人如何相處,感情如何算好,我們不懂,但先生對仵作事業極為熱情,這些東西,王爺想必常見——”餘智徒弟王良穿的光鮮亮麗,代表眾人站在最前麵,手指劃過一排排在陽光下閃耀冷光的工具,“王爺隻要能說出它們的名字,我們就讓開路。”


    下人們看到那排工具,暗道做仵作的就是狠!這麽多工具,有大有小,也有形狀相似,怎麽可能認得出來!


    趙杼卻唇角勾起,微微一笑,走到桌前,一一指著桌上工具:“圓頭解剖剪,尖頭解剖剪,骨剪,腸剪,腦刀,骨鉗,有齒鑷,無齒鑷,小髒器刀,丁字鑿……”


    仵作學生們聽著,肅然起敬。這些工具各類繁多,用處各異,大小不同,光是記名字,他們就頭疼了很久,沒想到堂堂親王,竟然也知道它們的名字!


    “斷肋器。”趙杼說完最後一件工具名字,微笑著從仵作人群中穿過。


    仵作學生們:……太霸氣了有木有!


    ……


    到了盧櫟院子,瞿家兄弟們湊上來:“不行不行,不能讓你這麽簡單的娶了寶貝小櫟子!小櫟子懂的東西,你也得懂!”


    他們把家裏傳承,充滿機關暗閣的各樣建築模型拿出來,讓趙杼找機關。他們以為這樣一定能難住趙杼,誰知趙杼眼睛眨都不不眨一下,又快又好的把所有機關找了出來。


    瞿家兄弟齊齊瞪眼。這是怎麽迴事!這可雖他們瞿家最難的東西!


    “這有什麽好驚訝的。”沈萬沙搖著泥金扇,慢悠悠從房間裏走了出來。


    穿雲島一行,機關一事上,平王沒出什麽風頭,沒得到盧櫟誇獎,迴來後用心鑽研,赫連羽說現在趙杼都快超過他了,能認出這些,實在太平常。


    “王爺驚才絕豔,令我等欽佩,我這裏呢,就是最後一關了。”沈萬沙眉眼慧黠,目光微閃,“小櫟子最擅破案,大喜的日子說破案不好,咱們就改改,玩個遊戲。咱們的新娘子,不小心把鞋弄丟了,沒有鞋穿,走不出家門,他今日可就嫁不了人了。王爺受累,把這雙鞋子找出來吧。”


    趙杼還沒說話,元連先不幹了:“這麽大的地方讓咱們找,不是故意為難麽?怎麽也得給個提示吧!”


    “好,就給你個提示。”沈萬沙笑吟吟,“提示就是:這鞋子在哪,已經告訴你們了。”


    元連眼睛都瞪圓了:“怎麽可能!我一直跟著王爺,就沒聽到誰說鞋子!”


    “那是你笨!”沈萬沙打了個響指,赫連羽給他端了把椅子過來,他慢悠悠坐下,“相信王爺一定能找出來。”


    這架式是不準備給別的提示了……


    元連苦著臉看向趙杼:“王爺,怎麽辦?這沈少爺一定是故意的,故意攔著您,不讓您娶媳婦!”


    趙杼搖搖頭。喜事不攔,沈萬沙知道他與盧櫟之間的感情,不可能故意阻攔,找鞋子這件事,不會設定太多難度,他說已經告訴了自己,就說明之前一定有重要提示。


    之前……他都遇到了哪些人,這些人都說了什麽,做了什麽?


    趙杼今日娶媳婦,心裏激動又緊張,可即便如此,智商沒掉線,直覺沒有丟。他沉下心,開始認真迴想……


    沈萬沙站在這裏,是否有用意?之前見過的人太多,即是提示,就不會太普通,一定是特殊的人,特殊的話……


    趙杼猛然想起之前盧櫟找苗紅笑藏寶圖的那次,一句話,三個隱意:方向,距離,地形特點。沈萬沙提出這個問題,還搬了把椅子坐下,大概是在暗示,以他為原點?


    進了園子,第一個讓趙杼記憶深刻的人,是溫祁,他穿的太耀眼,說的話很響亮:想娶宗主,就得打贏他們!所以這個代表了方向?盧櫟是宗主,他的房間在當時溫祁的東南邊……所以現在鞋子的位置,應該是在沈萬沙東南邊?


    第二個,胡薇薇。也穿的很鮮豔,別的話像是場麵話,唯有最後一句略有些突兀:好歹多拿點,裝滿十個八個首飾盒子!所以這個距離,應該是十個八個首飾盒子的距離?


    第三個,仵作學生們。他們並沒什麽特殊有隱意的話,但他們手邊,放著一個特別大的仵作箱子。所以是不是說,鞋子……也會放在箱子裏?


    趙杼不知道自己想的對不對,但既然有想法,就試上一試!他眼神一轉,順著沈萬沙東南方向,十個八個首飾盒子的距離,看到門後一個四角圓櫃。


    他抬腳走過去,彎身,把它打開……裏麵赫然是一雙鞋!


    “啊真找到了!”


    “找到了找到了!”


    趙杼帶來的士兵都瘋了,他們王爺最威武!


    沈萬沙也驚訝,這麽快就找到了?


    趙杼唇角高高揚起,拿起鞋子就往裏屋衝。瞿家兄弟們跑過來:“不行不行,你不能進去!弟弟得由我們背出來!”


    趙杼目光斜過來,也不知怎的,心中突然警惕,他大喜的日子,媳婦還要給別人背?這幾個是不是想破壞他的親事,是不是想和他搶媳婦!


    一想到盧櫟被搶,趙杼就更忍不住,把瞿家兄弟掀翻,直接衝進了房間。


    瞿家兄弟倒成一團,壓在最底下的老七差點哭了:“連打幾場架,好不容易搶到背弟弟的機會啊!!!”


    ……


    趙杼進到盧櫟房間,盧櫟詫異抬頭,看到他笑了出來。


    他本就五官精致相貌俊逸,今日經過一番仔細收拾,更加明媚動人,這一笑,如春花,如曉月,看的趙杼眼都直了,他媳婦,就是好看!


    “哎呀,還沒出門,不能看啊!”柴郡主趕緊過來擋。


    “是啊不能看,襪子還沒穿呢!”瞿夫人也過來幫忙擋。


    當然,她們是擋不住趙杼的。趙杼身影一晃,就到了盧櫟麵前。


    盧櫟一雙玉白的腳光裸著。與微瘦的身材不同,他的腳不長,有些肉肉的,腳趾圓圓潤潤,指甲泛著淡淡粉紅……趙杼喉頭滾動,盯著這雙腳,視線片刻不離。


    很快,他單膝跪下,捧起這雙腳,給它們穿上鞋襪。


    這氣氛旖旎又曖昧,瞿夫人和柴郡主都看傻眼了,一時沒想起來攔住趙杼。


    直到趙杼將盧櫟抱起,大踏步往外走,兩位夫人才驚喊出聲:“不行,還沒蓋蓋頭呢!”


    趙杼低頭,親了親盧櫟額角:“你要蓋蓋頭麽?”


    “不要,我又不是女人。”盧櫟有些不好意思,眼睛看向一邊。


    “好。”趙杼胸膛震動,朗笑出聲,“咱們不蓋!”


    他抱著懷裏人就往外奔。他武功高,又施了輕功,根本沒人追得上他。一路抱著盧櫟到門口,坐到自己馬上,正好一個小廝從滴漏房裏跑出來:“吉時到了,吉時到了!”


    竟是趕了個正好!


    這下不用趙杼吩咐,鼓樂聲齊起,熱鬧氛圍立刻上來了。


    雖然王爺娶親這姿勢有點奇怪,看起來像搶親,但沒準上位者就願意這麽玩呢!反正王妃是男人,又不怕人看……


    既然媳婦抱到了,迴去的路就不著急了,趙杼催著馬慢慢的走,容後邊的人跟上來。


    王爺儀仗,親衛,盧櫟的送親隊伍,嫁妝……


    盧櫟的嫁妝足足有二百二十抬,有瞿家,柴郡主給他準備的,皇上賞的,趙杼給的,江湖人搜羅的,再加上父輩好友添的……可謂是要份量有份量,要格調有格調。


    盧櫟本來不想要,他一個男人,要什麽嫁妝?可身邊人都堅持,他抵不過,隻得從了。


    全上京人看著那些嫁妝流口水,乖乖,這位新王妃,好高的身家!


    口水完嫁妝,大家又想起了之前賭約,這兩位,到底誰比較緊張呢?大家一起玩起了找茬遊戲,比著看誰眼尖。


    “王妃!一定是王妃更緊張!看那鞋穿的,襪子上好多皺紋!”


    “不對,是王爺!王爺頭發都亂了,上麵還沾著樹葉!”


    ……


    “話說,為什麽王爺頭發上會沾樹葉?為什麽王爺抱著王妃共乘一騎?莫非兩人著急了,不想等吉時直接洞房了?”有那心思汙的,直接轉話題。


    “哎呀,你說什麽呢!不過也不是沒可能,都是男人……嘿嘿,你懂的。”


    ……


    大街上非常熱鬧,氣氛比過年還熱烈。一個穿著粗布衣服的老婦忍不住往前衝,被兒子拽住。


    “娘,你想做什麽!”


    “我要讓全天下看看,趙杼不孝!不敬繼母!”


    正是繼太妃與趙析母子。


    趙析咬著牙:“你消停消停吧!若不是看在哥哥麵上,皇上早要了咱們命了!灌縣馮氏劉家,現在是個什麽下場,您忘了麽!”


    繼太妃神色怔忡:“我沒忘……”那一家子,因為對盧櫟不好,被趙杼記恨,往日富貴日子早沒了,現在全部淪為官奴,給人當牛做馬,再無地位。


    “想繼續活著,就別惹他們。”趙析長歎一聲,看向趙杼的目光十分複雜。往日若他能不學著娘親手段,能真心真心敬重哥哥,幫助哥哥,是不是今天就會不一樣?


    可惜,晚了。


    ……


    趙杼將盧櫟接迴王府,在皇上,皇後,宗室,百官見證下,在禮官聲音下,拜天地。


    “一拜天地——”


    盧櫟在高聲唱和聲裏,深深下拜,心內酸酸軟軟的,喜悅感動,一層層湧了上來。


    感謝上蒼,讓他們有機會相遇,相愛,相知,相守。


    “二拜高堂——”感謝父母,賜予他們生命血肉,教他們做人的道理,體會人生百味。


    “夫妻對拜——”


    謝謝你,來到我的生命。今日起,我將牽起你的手,直到白頭。


    一對壁人微笑相對,虔誠相拜,氣氛溫暖又動人。


    皇後擦了擦眼角,不知道為什麽,這一刻特別感動。


    太嘉帝悄悄握住了皇後的手:“以後,都是好日子。”


    宗室大臣們皆捋須點頭,朝廷內外皆無患,平王也順利娶妻,對皇上忠心不改,以後,都會是好日子。


    仵作學生們目光憧憬,他們的先生是王妃!仵作一行要崛起了,以後都是好日子!


    胡薇薇站在江湖人中間,美眸內隱有淚光,義父義母在天上應該會放心了。江湖人看著自家宗主做王妃,別說百官,連皇上都很高興,這說明,以後江湖人有好日子過了!


    張勇父子在送嫁隊伍裏,心內感慨萬分。當年看到小小的,被餓的麵黃肌瘦的盧櫟時,哪會想到今天?別說升官發財,他們連真龍天子都看到了!


    “小櫟子成親,我很開心,非常非常開心,早就期待這一幕了,可現在……我有點想哭,為什麽呢?”沈萬沙看著赫連羽,眼睛微紅。


    赫連羽看著少爺的紅眼睛,心頭悸動,彎下|身,一個吻落在沈萬沙額間:“我們也成親,好不好?”


    “……嗯。”沈萬沙撲到赫連羽懷裏。


    “送入洞房——”


    除著禮官聲音,盧櫟與趙杼牽著一根紅綢,走進了新房。


    這一進洞房,他們就沒再出來。


    房間裏有一桌席,有酒有菜,盧櫟催著趙杼出去應酬,準備自己享用這桌好菜。誰知趙杼根本不走:“我陪你吃。”


    “那外邊……”


    “先不管。”


    吃飽了,盧櫟又催趙杼出去,趙杼的迴答是,直接抱起他,迅速剝光衣服,壓到床上。


    盧櫟有點懵:“外麵不是一堆人等著你敬酒?”


    “不用管。”趙杼開始脫自己衣裳。他忍著這麽久不動,讓媳婦填飽肚子,不就等著這一刻?媳婦簡直太可口,他一刻也不等不了!


    盧櫟連連推他:“他們鬧洞房怎麽辦!”


    “不會。”趙杼壓上來,“我的親衛已經把洞房層層圍起,他們的守陣是我親自教導,不會被破,你放心。”


    盧櫟:……洞房還要親衛布陣相護,是不是太誇張了!


    “我知道你也想要,來吧寶貝!”


    盧櫟:……到底是哪裏看出他想要的!


    盧櫟還想拒絕,勸趙杼隨著規矩去外麵看看,可趙杼這次特別熱情,很快讓他陷入情|欲漩渦,根本沒時間想其它。


    情|潮一波波衝刷全身,盧櫟脖子弓起,腳趾蜷縮,好似看到煙花在眼前綻放。


    他成親了……有雞飛狗跳的熱鬧,有源於心底的感動,亦有熾熱灼人的激情。很真實,也很幸福。


    會一輩子這樣吧……


    意識迷離間,他聽到趙杼的聲音,低沉又動聽:“盧櫟,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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