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你可以放開我了。」雖說四下無人,但這樣摟抱著,教她的心跳得好快,快到很難唿吸。


    皇甫桂鬆開了她,手卻沒放開,隻是放緩了腳步,牽著她走。


    錢少傳直瞪著自己手上的那抹光,走在這燈火暗淡的路上,仿佛他存在,就能為她引路。


    盡管微弱,但愈是黑暗時,卻愈顯光芒。


    沒來由的,心跳得慌,她不懂他為什麽要牽住她的手。


    也許他覺得沒什麽,可是她覺得這應該是親密的舉動,而她除了家人以外,不曾與任何人這般親近,突覺周遭好靜,心跳聲好吵,好怕被他聽見,所以她隨意找著話題。


    「傅哥呢?」


    「導演找他。」


    「咦?難道導演想找他客串?」


    「天曉得。」當他看到大慶跑到現場時,才知道竟是嶽鈞假傳他的意思,本想要大慶立刻趕迴茶水間,誰知道卻被導演逮住了。


    他不知道嶽鈞接近她到底是有何居心,但隻要他在,誰也別想欺侮她。


    「聽宋哥說,原本傅哥也是有心要闖演藝圈,可是宋哥篤定他不會紅,要他死了這條心。」聽說傅哥是娃娃臉,而現在市場上不流行娃娃臉的男藝人。


    唉,長相也是有流行性的呢。


    皇甫桂不表示意見,徑自往前走。


    「是說為什麽我待在茶水間時,如果不是你就是傅哥留下陪我呢?」當然,她不是整天都待在茶水間裏,要跟劇組成員打好關係,每個人都要勤打招唿,有些沒人做的工作就揀起來做,可以增添些許好感。


    唉,為了他,她也是很辛苦的。


    皇甫桂沒吭聲,以她跟得上的速度走著,見到前頭已經在拍戲,不過……「不是,應該是要這樣的。」大慶說著,端著茶盅,走起路來上身不動下身動,小碎步走得又快又直,進了殿門才放緩,垂著首,側著身將茶奉上,待有人接過茶盅,依舊用小碎步的方式往後退到殿門外,才又朝殿內福身,直到殿內人看不見才轉身走。「在主子麵前,主子沒答允,是不得正著走,得要直入直退。」


    「……傅哥在幹麽?」錢少傳呆滯地問。


    她聽見傅哥娘味十足的口吻,看見一抹影子很少女又很卑微地直進直退。


    「他在教宮女進出殿的規矩。」皇甫桂閉了閉眼。


    「他很熟嗎?」原來導演找傅哥是要借重他的經驗,是說……她知道傅哥是上過戲劇課程,但他有強到讓導演不恥下問嗎?


    「應該吧。」


    「那傅哥也太強了,上一迴還指正了殿前侍衛的佩劍方式不對,教大夥都嚇了一跳,心想他也未免太有研究了。」


    「多方研究總是好。」除了這麽說,他還能說什麽?


    大慶六歲進宮,在宮裏待了快二十個年頭,這宮廷內務他能不熟嗎?


    「喔……」但其實她想說的是,傅哥詮釋宮女角色,簡直是渾然天成。


    他倆走近,又見大慶不知道和導演說了什麽,立刻當場示範,端起茶傾前,保持著下身不動,上身前傾的原則,呈現完美的背部線條弧度。


    「宮人近主子身邊原則極多,這臀得要夾緊,但別撅起,臉不能笑,可嗓音得帶著笑意才成。」大慶聲笑臉不笑,收臀不翹,完美地演出太監的形象。「這側身福身,大抵都應該明白,抓到幾個原則也就成了。」那娘味十足的聲線,陰柔的姿態示範,令在場工作人員的臉色一致,心思一致——這家夥不當太監真的太可惜了。


    「傅哥真的很有研究。」錢少傳由衷道。


    雖然她不知道古代太監宮女到底是怎麽走路怎麽伺候主子,但她真的覺得傅哥簡直是鑽研成精了,就算不是那樣,經他這麽一示範,也覺得肯定就是那樣。


    「確實。」


    「欸,若望,你來了。」武導一見他,趕緊要工作人員把道具送上。「等一下要拍射箭場景,你先抓一下感覺,咱們就分兩鏡,懂吧。」皇甫桂接過弓,見上頭裝飾雕工一般,而且弓長……「這是短弓,是騎射用的。」


    「嗄?」武導呆住。


    「一般而言,如果是平地上所用的弓,大約要長五六尺,弓身要不是杉就是楠,射程較遠,箭出有力,但這弓長不過四尺,弓身是竹藤製,是騎射時所用的短弓,為求拉弓快速。」皇甫桂把玩著弓細細講解著。


    這番話不隻令他身邊幾名工作人員呆住,就連錢少傳也一臉傻楞。


    說得真是詳細……原來,為了接這檔戲,他也做了不少功課的嘛。


    「原本有一把五尺弓,可場記到道具室裏找不到,隻好先拿這一把弓應急,這一幕得先拍,否則過兩天就要移拍外景,會拖延拍攝的時間。」武導一臉苦惱地道。


    「那就拍側麵,我把弓弦拉滿的畫麵就好,盡量不要帶到弓。」皇甫桂建議著,接過箭矢搭上弓。


    「也成,要不你先稍稍拉開,不用拉得太滿,因為這把弓不好拉,想拉到飽滿……」武導話還沒說完,就見他已經拉了滿弓,迅地朝無人之處射出箭矢,不禁瞪大眼。


    他傻眼極了,因為這把弓是真的依古代弓仿製的,想要拉到飽滿得要有十足的臂力,尋常人別說滿弓,就連半弓都拉不到。


    錢少傳眼中的畫麵,是一抹淺淡金光拉開了滿月般的弓,如電般地射出箭,教她不由得想起——弓開如秋月行天,箭去似流星落地。


    用這兩句話形容,真是再貼切不過。


    「若望,你近來做了不少重量訓練吧?」武導脫口道。


    皇甫桂不置一詞,鬆弦打量著弓身,隻因他剛剛似乎聽到古怪的聲響,可這弓弦看起來似乎沒有異樣。


    「好了,準備!」導演在那頭跟大慶請教完畢,見主要演員已到場,副導和武導也已經講解了位置和走位後,拍著手要攝影機就定位。


    攝影機開始運轉,畫麵裏皇甫桂和女主角開始對話,而後拉開了弓——啪的一聲,盡管皇甫桂迅速地避開,但斷掉的弦還是打在他的額際,霎時鮮血濺出,現場傳來驚唿聲,不等導演喊卡,大慶已經衝向前。


    「主子!」大慶喊著,立刻察看他額上的傷勢。


    「若望!」工作人員拿著衛生紙衝向前。


    錢少傳慢了半拍,跑上前時,已被擋在人群之後,隻能心急如焚地在後頭觀望。


    但就算她就在他身邊也沒用,因為她根本看不見他的傷勢。


    這一點,教她深刻地發覺自己有多沒用。


    「沒事。」皇甫桂口氣平淡地道。


    「若望,我看這傷勢恐怕得要到醫院處理一下。」導演上前察看,見那傷口約有三、四公分長,看不出深度,但血流了不少。


    一旁副導和武導拿起弓,查看著斷裂的弓弦,無法理解這弦好端端地怎會斷掉。


    「不用,先上點藥,貼張透氣膠再蓋點粉。」皇甫桂壓了壓傷口,對傷勢並不怎麽放在心上。


    「可是……」


    「先把這場戲拍完再說,否則接下來都是拍外景,要補拍還得喬其他人的時間,到時候趕不上後製就麻煩了。」皇甫桂說著,拿下衛生紙,以眼神詢問大慶。


    大慶眯了下眼,看個仔細。「這傷不深,應是無大礙。」


    「那就這麽決定,趕緊把這場戲拍完,讓大夥都早點收工。」皇甫桂正色道。


    在場其他工作人員都直瞅著他,不敢相信那個萬年臭臉男竟如此敬業,對他不禁有些刮目相看。


    「好,就這麽決定,大夥動作快。」導演一聲令下,修道具的修道具,上藥的上藥,梳化師更是小心翼翼地掩蓋他的傷,待一切準備就緒,再次進入拍攝。


    畫麵中的皇甫桂笑意慵懶帶著邪氣,舉手投足間散發一股渾然天成的皇族氣勢,重新再拉一次弓,射出箭矢,一迴頭,他斂笑,麵色寒凜,傲人姿態教眾人屏息。


    「卡!很好!」就在導演滿意喊卡的瞬間,血再次從他的額際緩緩流下。


    「若望,我開車送你到醫院處理一下吧。」武導帶著工作人員跟著大慶一道向前,直覺得過意不去。


    「不用,隻是小傷而已,待會慶年和少傳陪我去趟醫院就可以。」皇甫桂淡聲拒絕,接過工作人員遞上的衛生紙壓著傷口,抬眼瞧見有攝影師尚未停機,甚至是近距離地拍著自己。「這是在幹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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