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晾在一旁許久的經紀公司老板宋勝儒終於忍不住開口,「若望,我們說的不是這樣的,你在記者會上道歉得一點都不誠懇,也沒提到張製作即將開拍的戲,現在還說要住宿,你……」宋勝儒年紀三十出頭,有棱有角的麵貌相當具有男人味,高大身形猶如男模一般,一頭抓得有型的發染著時下最流行的色彩,渾身充斥著都市雅痞的氣息。


    十多年前是位男模,後來也往影視圈發展,趁著年輕賺了不少錢後就自行成立經紀公司,認為自個兒死命賺,倒不如多找幾個有錢途的替自己賺。而他的眼光獨到,在演藝圈有人脈,雖說旗下藝人不多,但每個都是身價看漲的績優股,尤其是眼前的金若望。


    金若望五官立體深邃,走的是惡男路線,雖說至今尚未大放異彩,但他相信隻要金若望肯配合,想要大紅大紫絕不是難事,可偏偏這家夥是匹難馴野馬,說東往西,不跟他唱反調,日子好像就很難過。


    「我要先確定一件事。」金若望淡聲道。


    「什麽事?」宋勝儒長腿斜疊,慵懶地倚在沙發扶手上,注視著眼前的他。


    八年前,是他一眼相中了若望,將他簽入剛創立的經紀公司。換言之,他認識這匹野馬已經有八年的時間,雖說不至於朝暮相處,但是脾氣性情他早已摸透。不過,打從兩個月前的車禍後,若望似乎有些不一樣。


    雖說他本來就寡言,但現在還多了淡漠疏離,尤其是那眼神,沉穩平靜,還有,瞧瞧那坐姿端正好看得教他這位前男模都自歎不如。


    「秘密。」宋勝儒揚起修整漂亮的濃眉。「是跟剛才那位服務生有關係吧?」見他壓根沒打算搭腔,宋勝儒自顧自地說:「你能叫出對方的名字,代表你認識對方,不過……人家好像不認識你耶。」他不認為若望打算把妹,尤其是當著章萃琳的麵。章萃琳美豔大方,更是金都集團的接班人,那背景不知道會讓多少男人巴住她大腿不放,但這座金山就擺明了想黏住若望,可惜,就他所知,若望對她的興趣一直不怎麽大。


    玩玩,可以,認真了,那就後會無期,這是若望一貫遊戲人間的作法,他向來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放縱,隻要別鬧出負麵新聞,他不會將他管得太緊。


    「這就是問題所在。」既然宋勝儒也有相同疑問,自己不介意與他分享這個秘密。


    宋勝儒托著腮打量著他,突道:「她會不會跟你一樣失去記憶?」車禍後,他初醒時是失去記憶的狀態,不過休養了兩個月,該記的該想的,也差不多都迴籠,剩下一些想不起來的,隻要與工作無關,忘了也就算了。


    「天曉得。」


    「所以,你住下來是為了確定她是不是失憶?」


    「嗯。」


    「……你真的當我今年三歲,這麽好騙?」宋勝儒一雙電眼眯得死緊。「你酒駕傷及形象,這帳我都還沒跟你算,你要是再給我搞出有的沒的,別說我不罩你。」宋勝儒板起麵孔,企圖恫嚇他,豈料金若望還是老樣子,睬都不睬他。「喂,你不會因為人家女孩子認不出你是誰就翻臉,想整人吧?」他唯一覺得有說服力的,也隻有這個可能性了。


    「我認識她。」他想。


    「就是因為你認識她,結果她不認識你,你才會惱羞成怒。」雖然沒看他惱羞成怒過,但人總是有第一次嘛。


    金若望唇角掀了掀,似笑非笑地道:「秘密。」宋勝儒很確定從他嘴裏撬不出任何答案,隻能無奈地歎了口氣,把目光挪到坐在金若望身旁,從頭到尾充當啞巴喝茶的傅慶年,這一看,宋勝儒就頓覺不快。「傅慶年。」他咬牙喊著。


    名喚傅慶年的男人有張討喜娃娃臉,教人難以猜出真實歲數,隻見他逕自喝茶,充耳未聞。


    「傅慶年,把你的小指給我收起來!」宋勝儒火大吼著,他再不收斂,自己會讓他從此失去小指,絕無可能再在自己麵前翹得這麽娘!


    傅慶年嚇了一跳,趕忙迴神,把小指藏得好好的,露出討好的笑。「老板。」那軟軟的喚法教宋勝儒打了個寒顫,想罵卻是沒勁。


    有份醫學報告指出,人的大腦要是受到撞擊,要看傷在何處、傷的程度,對大腦可能有所傷害,恐有失憶或者是性格大變的狀況,而眼前這一對藝人和經紀人在出了場車禍之後,一個是暫時性失憶,從輕浮痞子變成沉穩型男,一個則是徹底性格大變,從陽光係變成娘係……「你想要住一晚,隨便你,慶年先跟我迴公司。」話落,宋勝儒已經起身,扣上西裝上的鈕扣。


    「慶年留下來陪我。」傅慶年立刻巴住金若望,那哀怨的神情有一瞬間教宋勝儒懷疑自己成了棒打鴛鴦的惡人。


    「……你們最近會不會走得太近?」宋勝儒問得很輕,還不斷地迴頭,就怕隔牆有耳。


    「會嗎?」金若望一派悠閑地道。


    「不會嗎?」打從他出院迴家之後,慶年就跟著他迴家。雖說兩人搭檔已久,但以往也沒好到慶年會長住在他家中,搞得慶年的女朋友和慶年喊切。


    他現在好擔心,尤其是慶年這家夥變得很娘,而若望對章小姐的態度又比往常淡漠,他真的好擔心他們到底是用什麽方式照顧彼此。


    「慶年,會嗎?」金若望這一迴是問著傅慶年。


    「不會!我要一輩子跟隨您。」傅慶年雖說沒巴在金若望腿上,但這說話的神情簡直是死了都要巴住他不放。


    宋勝儒眼角抽搐著,覺得頭很痛。x的,最好出一場車禍可以變得這麽多!


    「對了,你先別急著迴去,先陪章小姐吃頓飯。」金若望突道。


    宋勝儒眯起好看的眼,不敢相信他竟然敢命令自己。「若望,你今天道歉道得很失敗,就連接的那場新戲都沒先作宣傳,我已經一肚子火了,你還敢—— 」


    「你要是陪章小姐吃頓飯,我就考慮接那部戲。」宋勝儒深吸口氣,聽見腦袋裏的血管啪啦啪啦快燒斷的聲音。「你還敢跟我談條件 你本來就應該接那部戲,你別忘了—— 」


    「我們的合約隻到今年八月,我可以提早解約。」金若望懶懶打斷他充滿火藥味的話。


    「解了約,我看你還能不能在這圈子混下去!」以為自己小有成就,就準備把他這個拉拔他的恩人丟到一邊?最好可以這麽沒良心!


    「我無所謂,但是我想,你現在很需要這部新戲拉抬整個經紀公司。」金若望笑容可掬地望著他。


    那勝券在握卻又沒得意忘形的嘴臉,沉穩又充滿氣勢,氣得宋勝儒快跳腳。


    瞧瞧,那滿是心計的眼神,那傲慢尊貴的氣質……這家夥到底是什麽時候變得這般心機深沉,竟把他的處境看得一清二楚!


    氣死他了,他是老板,尊重他一點行不行!


    所謂芒刺在背,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


    雖然一路上錢少傳很想迴頭警告對方不準看她,然而此刻她還在上班,他還算是客人,所以她必須將個人情緒先丟在一旁,漠視身後的目光、漠視內心的不快,反正把他帶進套房,她就可以走人了。


    她今天的工作還沒結束,晚一點還有夕會討論……一想到夕會,她頭就痛,很怕今天惹章經理不愉快的事會被知道,待會經理會當她。


    說到底,還是她身後那家夥惹出的麻煩,都怪他莫名其妙亂喊她。


    可問題是,他到底是誰?他真的不是金若望,偏偏大夥都說他是,那……是她的問題嘍?


    忖著,無視身後視線,她踏著一定速率的步子往前走。


    金若望徐步跟在她身後,目光在她的背影上遊移。她身穿金都酒店房務員的製服,荷葉袖白襯衫配上黑色窄裙,再係上一條同樣黑色的半圍裙,腳上穿的是規定的一寸包鞋,頭上梳的是規定的包頭,走在金都酒店裏,她會立刻被人群淹沒,因為她沒有突出之處。


    她不是個美人,但就是順眼,他是如此認定。


    巴掌小臉嵌著一雙明亮的杏眼,看似柔順乖巧,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平淡無奇,但是當他一喚她「少賺」時,那雙溫婉的眸瞬間爆開火花,瀲灩流光,讓那張小臉瞬間亮了起來。


    「主子。」傅慶年低聲喚著。


    金若望長睫微斂,半掩的魅眸發出警告,不怒而威的氣勢教傅慶年趕忙改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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