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雲動天不動,水推船移岸不移,刀切蓮藕絲不斷,山高水遠情不離……”


    四句歌一出,滿船寒氣一掃空……


    周魅翹起的嘴兒第一時間平伏,她的唿吸瞬間靜止……


    她想聽他的歌!


    這走遍天下都是正理。


    然而,她卻也絕對沒有想到,林蘇給她唱的這首歌兒,會是如此一首神曲!是的,在她有限的詞匯中,隻有這個詞兒可以形容。


    旋律是如此之優美,跟剛才的寒江孤影恰是兩個極端。


    歌詞是如此的清新雋永,隻一瞬間就抹平了極端的天氣轉換,將萬裏北國瞬間拉迴到了煙雨江南。


    風開始吹,是春風,雨開始飄,是春雨。


    林蘇的歌聲繼續……


    “雨綿綿,情依依,多少故事在心裏?三月煙雨蒙蒙唱曲州,百年巧合話驚奇!”


    遙遠的小船之上,柳天音靜靜地注視他們的大船,雖是步步遠行,卻也監控這條船上的一切。


    這首歌兒入耳,她的眼神一片迷蒙。


    林蘇之曲,她親耳聽過。


    林蘇之歌,她一首未漏。


    但親耳聽到他唱歌,卻是頭一迴。


    隻此一迴,她的心亂了。


    能唱出如此絕妙神曲的人,心境如此平和的人,能對家鄉懷著感恩之心的人,真的會是禍害大蒼的罪魁禍首?


    天命?


    何為天命?


    天命就真的不可破?


    她沒有意識到,自從有了這個想法,她的天命之童不再清澈,隻因一條,她心有所盼……


    “迴吧!”


    “迴?”旁邊的那個老人臉色微微一變。


    剛才隻是暫時停下。


    如今卻是迴!


    迴,跟暫時停下絕對不是一個概念。


    暫時停下,意味著不與洛無心正麵衝突。


    迴,意味著行動取消。


    “我的天命之童已現裂痕,需靜心清洗,待命童清洗完成,再觀天命。”


    小船轉頭,重入京城。


    沒有人知道,林蘇逃過這次天命之判,靠的是兩首曲,第一首曲叫寒江孤影,第二首曲,叫煙雨蒙蒙唱曲州。


    第一首曲,讓計劃暫時停下,以避鋒芒。


    第二首曲,讓計劃取消,天命出現第一個拐點。


    更沒有人知道,浮雲之上,洛無心臉上露出了笑容……


    眾人以為他已經離去,沒有人知道,他其實還在。


    “公子,他的歌,真是出人意料,是嗎?”君悅眼神中也有迷醉。


    “此人的詩出人意料,他的歌出人意料,更出人意料的是,他的人!”


    “公子何意?”


    “他知道我在!這首歌本就是唱給我聽的!”洛無心道:“風吹雲動天不動,水推船移岸不移,本心猶在,何懼世事風雲?好歌,好詞,好曲,好心思……真沒想到新任的聖殿常行,會是這樣一個人。”


    “這麽說,公子聖殿之中,要多一個好下屬了?”


    “是下屬還是對手,誰又能說清?不過,即便是對手,也是一個有意思的對手,走吧!”


    無聲無息中,夜熒輕輕一轉,收盡滿天光,消於無形。


    林蘇眼光的餘光掃向窗台之上的一縷微光,微光消失了,林蘇嘴角露出了笑容:“都走了,我們也走!”


    無聲無息中,兩人破空而起,留下那條大船馳在煙雨之中。


    也留下一船人在風中淩亂。


    今日,他們很幸運,可以說是最最幸運的一群人。


    他們親耳聽到了一首寒江孤影,他們親眼看到窗外的千裏水域轉換四季成了北國風光。


    他們還親耳聽了一首優美入骨的歌,這首歌,又將北國風光變成了萬裏江南。


    一轉一換,如同夢境。


    但這曲,讓他們領略了一迴最極致的文道享受。


    曲猶在江水中舒展迴旋,歌依舊在繞梁不絕,兩位樂道宗師飄然而去……


    何等的文壇佳話?


    沒有人知道,這不僅僅是佳話。


    兩首曲子後麵,有著不為人知的曲折劇情。


    這劇情,將會成為聖殿之上,眾人驚歎的文道傳奇……


    海寧江麵,百裏外。


    兩人踏浪而行。


    周魅深吸一口氣,才從歌曲中真正走出來,她目光抬起,看著林某人的半邊帥臉,還是覺得有幾分沉迷,甩甩腦袋將心猿意馬的雜念徹底甩開,開口:“你剛才說了一句話,很有點玄機……”


    “哪句話?”林蘇目光轉過來。


    “你說,都走了,我們也走!”周魅道:“你的意思是,剛才你唱歌的時候,他們其實還沒走?”


    林蘇笑了:“所以說我喜歡你,你有很敏銳的直覺!”


    周魅好開心:“你怎麽知道他們沒走?”


    “正常的自然光,跟燈光是有差別的,縱然這夜熒是文寶,既然散發出燈光,也依然逃脫不出這個規律,他們提著燈走了,可燈光卻依然在。”


    這眼神,周魅表示服!


    但是,她也有幾分不懂:“這個洛無心,你怎麽看?”


    “你呢?你怎麽看?”


    周魅思索片刻:“我覺得他跟你很象。”


    “哦?哪些地方很象?”


    “他顯然文道超群,他的樂道出人意料,他還是一個很驕傲的人,特立獨行,同時他還有智……我怎麽越說越覺得你們兩個一模一樣?”


    林蘇:“可惜我們終究還是有不同之處的。”


    “比如呢?”


    “比如說拐女人的手段,那個君悅已經不是處子了,顯然已經被他拐紮實了,而跟在我身邊的人呢?時至今日還沒拐紮實,人啊,的確是不能比的,人比人,直接氣死人……”


    周魅橫了他足足半分鍾,終於一聲長歎:“你們的確是有不同的,至少你的臉皮比他厚,你的無恥,他哪怕拿著他的文寶‘夜熒燈’都追不上……為避免巨大風險的發生,我走人!”


    無聲無息中,周魅消失了,一縷聲音從空中傳來:“這次我原諒你,因為你兩個月沒沾女人,大概憋傷了!迴家吧,把你的激情釋放釋放,興許下次見麵你就正常了。”


    她走了。


    我靠!


    你罵我不正常?


    林蘇遙望蒼穹……


    關於他與洛無心的這次會麵,不是周魅看的那麽簡單。


    關於他與洛無心的共同點,也不是周魅看的那麽簡單。


    至少周魅有一個最大的共同點沒看出來。


    因為她不是文道中人,她不知道洛無心腰間的那塊腰牌是什麽。


    林蘇卻是知道的,這塊腰牌他也有一隻,這就是聖殿的常行令牌。


    當日他在鴻雲樓,驚退姬文和阮斌,憑的就是這塊牌子。


    而今,他不摘牌子跟林蘇相見,傳遞的也是這個信號,我們是一路人,我們是同一層級的人,我們理所當然應該是朋友。


    除此之外,他還傳遞了另一份信息,他是大晉之人,他祖籍零丁洋!


    他大概也知道,林蘇對於大晉,有著獨特的觀感。


    如果林蘇對此無感的話,他還有另一步更直白的,他幫助林蘇驚退天命追殺!


    所有的事情歸並起來,他今天的出現,傳遞給林蘇的就是五個字:跟我做朋友!


    很可惜,林蘇今天很大條。


    這麽容易讀懂的事情,他愣是沒讀懂。


    為什麽?


    因為林蘇眼中的洛無心,不象東海龍宮裏的龍問天,龍問天就如同一壇酒,他一眼就看得分明,而洛無心,就象是“夜熒”之下的燭影,帶著幾許飄忽,帶著幾許不真實。


    他林蘇,本身並不單純。


    但是,他喜歡單純的人。


    他不太喜歡在人這種奇怪生物身上做燒腦的算術題。


    而洛無心,卻太喜歡出題,他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全都是題,而且還比較燒腦。


    所以,林蘇打算放下今日洛無心給他的所謂“恩惠”。


    因為,他並不確定,這種恩惠是不是真的恩惠。


    世間人,世間事,絕對不是肉眼所見的那麽簡單……


    幸好離家近了。


    家裏的一切才是簡單。


    林家大院裏的所有人,於他都很簡單。


    他無需去思考他們會說什麽話,做什麽事,他隻要踏入家門,就可以完全放鬆神經,兩個月的江湖行走,五六天的算計權衡,他其實也有點累了。


    而家,永遠都是可以放鬆的港灣……


    船行萬裏,終有歸路。


    船入港灣,降下風帆,任他風浪起,我自一醉酣……


    迴到林府,推開院門,小周一聲大叫響徹全院……


    林母站在細雨迷蒙之中,小雪給她撐著傘,看她的架勢,已經站了很久了……


    林蘇一步上前,抱住母親的肩頭:“娘,我這次策略是對的,我不搞大半夜的突然迴家,我就在白天迴家,娘在這裏站著等,好歹也舒服些。”


    母親一拳打在他的肩頭:“你知道娘在等你,你也不快點。”


    “就是!”小雪在旁邊幫腔:“夫人說了,你大清早的就在朝家趕,按說中午時分就該到了,你非得拖到快吃晚飯才到,害得夫人多等了至少一個時辰。”


    “小雪你這就不講理了哈,京城到海寧三千裏呢,我早晨出發,這時候到很慢嗎?你來給我飛三千裏,你要是一個月能到我獎你一萬兩!”


    “公子你才不講理,你是文路,你以前文心的時候,三千裏你都隻需要大半天,你欺負小雪……”


    兩人這一鬧起來,旁邊的幾個丫頭都笑了……


    夫人也笑了:“來啊,給公子準備晚餐……”


    “夫人!”小雪立刻打斷:“要不……要不……還是讓公子迴西院吃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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