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陽古國,京城。


    城北十裏,有山如巨傘,傘尖位置,古寺露出半角飛簷,一聲清越的鍾聲響起,傳遍群山,這就是金岩寺的夕鍾。


    夕鍾響起,山上群鳥驚飛。


    幾隻棲息在山間的鴿子從樹上飛起,飛向山下那座巨大的莊園。


    這莊園,就是鎮北王在京城的禦賜王府。


    王府後院,一座幽靜的小樓中,一個優雅如詩的女子目光從翻開的《聖道文刊》上移開,望著窗外,天,黑了嗎?


    “杏兒!”她一聲輕唿。


    湘竹門簾輕輕一掀,一個丫頭出現:“小姐,杏兒妹妹還沒迴來呢……”


    小姐微微一怔,輕輕笑了:“我倒是忘了,杏兒去青蓮論道了……今日是第幾日?”


    “正式論道的第二日!按說杏兒妹妹也該迴了……”丫頭給小姐送上一杯茶。


    小姐剛剛托起茶杯,外麵就傳來一個聲音:“杏兒迴來了!”


    小姐目光一抬,湘竹簾掀開,杏兒出現在她麵前。


    開始的那個丫頭笑道:“杏兒妹妹,你可迴來了,小姐念叨你好幾迴了……你來服侍小姐,我去準備晚膳……”


    丫頭出去了。


    小姐笑了:“杏兒,這次出去,開了眼界吧?”


    杏兒很激動:“真的開了眼界!小姐你都不知道,我服侍的那個公子,真是天才啊,小姐你都不能想象,他會是怎樣的一個天才……”


    小姐輕輕一笑:“瞧你那點出息,看到幾個文道天才就興奮成那樣,你倒是說說,他怎麽個天才法?”


    “他一聽到小姐你的文道名字叫‘紅葉’,就寫下了一首帶有紅葉的詞。”


    “什麽詞?記得下嗎?”紅葉小姐漫不經心的,以她的文道底蘊,是不太在乎別的天才的,在她看來,絕大多數世人眼中的文道天才,也不過爾爾……


    “你看!”杏兒手一伸,一縷霞光從她懷裏發散開來,是一張金紙。


    紅葉的臉色猛地改變:“七彩詞篇?”


    詞展開……


    《天淨沙.秋》


    孤村落日殘霞,輕煙老樹寒鴉,一點飛鴻影下,青山綠水,白草紅葉黃花。


    七彩霞光從詞稿上綻放,將紅葉的嬌嫩麵龐映照得如夢如幻。


    紅葉眼中也盡是七彩迷離。


    孤村落日殘霞,輕煙老樹寒鴉,短短十二字,畫出了一幅絕美的秋景圖,靜寂、清晰,帶著無與倫比的獨特美感。


    一點飛鴻影下,卻又在這靜寂之中綻放了一絲動感。


    青山綠水,白草紅葉黃花,瞬間,畫麵全活了,豐滿了。


    這是何等的筆力,這是何等的洞察力,才能用最極致的筆觸,將秋天的景色刻畫得如此層次分明?


    “小姐,你看,這是你的名字!”杏兒指著其中的“紅葉”二字說。


    紅葉臉蛋上突然浮現一絲嫣紅,是啊,這上麵還有她的名字呢……


    “小姐,你注意到了嗎?這是一首全新的詞牌!”


    紅葉全身猛然大震,真的!這是一首全新的詞牌!作為南陽古國之人,作為詞的發源地,作為女子中的文道天才,紅葉知道所有的詞牌,但她從來沒見過《天淨沙》這個詞牌。


    而如今,一首七彩詞篇,伴隨著一個嶄新的詞牌,就這樣擺到了她的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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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路之上,再立新牌,這新牌中,赫然有她的名字,這個巨大的衝擊讓她有點懵,就在此時,她突然一聲驚唿:“杏兒,這是原創新牌七彩詞稿,怎麽會在你手中?”剛才她關注點隻在詞本身,現在她才突然發現不對勁,這是原創詞稿啊,七彩詞稿,價值連城!


    杏兒道:“他送給我的!”


    紅葉手猛地一顫,詞稿如同有些燙手一般:“象這樣的一張原創原作詞稿,你知道值多少錢嗎?至少十萬兩!你說……他就這樣送給你?”


    杏兒笑了:“這哪是送給我啊?小姐!這就是借奴婢之手,將這詞兒送給小姐的!這上麵清清楚楚寫著小姐的名字呢……小姐,你收著啊。”


    紅葉一張美麗至極的臉蛋,刹那間一片嫣紅,迷迷湖湖地接了過去,關於杏兒所說的,她還是認同的,人家憑什麽給一個丫頭送這麽貴重的禮啊?當然是借丫頭之手,送給自己的……


    “他還說了,想在青蓮論道之後前來拜訪小姐,跟小姐探討文道……”


    啊?紅葉又驚又喜還有點亂


    ……


    青蓮論道,第二日論道正式結束。


    這一天,共計論道十三場,精彩紛呈,初步展現青蓮論道的高端。


    各國所得青蓮數重新排序。


    第一位的是東南佛國,青蓮一百四十七朵。


    第二位南陽古國,一百三十二朵。


    第三位西天仙國,一百三十朵。


    第四位大川國,第五位大青國,第六位大隅國,第七位赤國,第八位大蒼,第九位夜郎,第十位東勝州,他們隻選一位選手論道,拿到了七朵青蓮,會一結束,就去慶祝去了。


    這麽一排,基本吻合各國文道底蘊,唯一爆的冷門就是大蒼,大蒼今天一朵青蓮都沒有,被三等國赤國反超。


    魏心餘臉色全程陰沉。


    他耳朵裏灌滿了各種冷嘲熱諷,尤其是赤國領隊,善意給他提醒,魏首座啊,你迴去後得給你家陛下提個醒,有些事情別太放肆,今日那個王君玉不就是太放肆了才遭到聖罰嗎?人狂有聖收,國狂也有天收!


    這個明顯帶著“私貨”的“善意”提醒,讓魏心餘牙關緊咬,心中大火燒了整整十個時辰。


    憤怒之餘,他也很沮喪。


    昨天大蒼一騎絕塵,榮登榜首,眾人致酒慶祝,而今日,大蒼一蓮未進,名次直接從榜首滑到倒數第三!而且,沒有機會扭轉,因為論道的指標已經沒了。


    這是名次上的失敗。


    還有名聲上的失敗,那就是大蒼觸犯聖人,導致聖罰,這個罪名可大可小,經過各國刻意傳導,後麵的衍生結果,誰也無法預料。


    當然,還有一重失敗,那就是他的隊員折損了一人!


    王君玉雖然算不上死,但比死可怕,他成了活死人!


    接下來的兩個環節,大蒼團隊沒有七人了,隻有六人。


    文道論道跟武道比試不同,極少出現減員的情況,但現在,這幾乎不可能出現的情況出現了。偏偏還重重地砸在大蒼團隊的腦門!


    綜合一句話,大蒼今日論道,一塌湖塗!


    在這種極端不利的情況下,按道理上講,魏心餘應該立刻將全員集中起來,商量後續的對策,但魏心餘心態已經崩了,飯都不吃,一人迴房。


    林蘇也迴了房間,他有心想去看看王君玉的情況,驗證下內心的猜想。但他還是忍住了,他跟任何人都不一樣,朝官打壓他的招數無處不在,這群同伴沒一人不想抓他的錯,他如果靠近王君玉,沒準就會有人說,王君玉的死是他暗殺的——朝官的無底線行為,他見得太多了。


    今日大蒼大敗,那麽大勝的又會如何?


    東南佛國大勝,但他們不慶祝!他們不慶祝的理由是:咱們無需小人得誌,且看昨日大蒼的慶功宴,到今日不是一個笑話麽?


    這句話迅速傳遍九國十三州,人人大笑。


    關在房間裏的魏心餘也聽到了這則傳言,臉上烏青,心頭隱隱發緊,如果他不是文道修為高深,應該會吐血十升。


    林蘇當然也聽到了這則傳言,但他知道這並不是真心話。


    東南佛國並非不想小人得誌,如果他們可以得誌,你看他們怎麽炫?他們隻是不敢!


    因為論道環節真正的精華,是在第三天!


    今日他們名列榜首,到了明天一定不是!


    論道環節,公認強悍的是聖家,從來都不是九國十三州!


    聖家目前榜上無名,隻因為一點,他們的人還沒有登台。


    果然,第三日論道一開場,局勢就急轉直下……


    第一場,詩聖聖家論道,一場就拿下了一百八十朵金蓮。


    第二場,法聖聖家論道,拿下一百七十朵金蓮。


    第三場,道聖聖家一名長老宛若天地神仙,論道之時,四周雲彩相和,二百五十朵金蓮的戰績,引爆全場。


    第四場,墨聖聖家,出乎林蘇意料之外的是,他曾見過一麵的那個墨家美女登台,此女名為墨青,她開口一句話:“世人言,萬物天成,然,天成亦可變,墨家之道,化腐朽為神奇,化至凡為至不凡……”


    她手中一隻蜻蜓振翅飛起,空中繞行。


    此蜻蜓,竹子所製,無文道偉力,無法力加持,但它可以飛出百裏開外,此,就是墨家神機之功……


    下方眾人全都震驚得不知身在何處。


    這世界上,各種偉力同在,修行道有修行之力,文道有文道偉力,還有各種自帶法力、魔力的能量體,都可以讓一塊竹子飛起來,但那是偉力的作用,離開偉力,草木焉能升空?


    墨青手輕輕一伸,竹蜻蜓落在她的掌中,輕輕一點,竹蜻蜓外殼打開,裏麵是一個小小的機關,極簡單,果然沒有任何能量體。


    林蘇眼睛亮了,他一眼就看出,這機關的工作原理,跟手表的發條一樣,旋緊放開,以彈黃的彈性持續釋放動能,驅動軸承旋轉,帶動蜻蜓翅膀上下翻飛。


    耳邊照例傳來李歸涵的聲音:“你眼睛賊亮的,看來是觸動了,那麽問題來了,你這個以奇思妙想聞名於世的人,又從這裏麵找到了什麽靈感?會不會來一趟青蓮論道,迴去後又發一筆橫財?”


    靠!


    林蘇斜目視之:“我還需要向別人尋求靈感?我全身上下到處都是靈感好不好?”


    李歸涵噗哧一笑:“你少吹牛皮,你敢說她這設計不巧妙?”


    “巧妙也說得上,可惜她並不知道蜻蜓翅膀升空的基本原理,這個原理她搞不明白,就很難上升到道的高度。”


    這倒也是,今天不是新奇物品展示的,是論道的,你不管什麽奇妙的東西,最終都得有個道理擺上桌麵,這個道理找不到,論道就不算成功。


    李歸涵微微一怔:“蜻蜓翅膀升空有什麽基本原理?”


    “這個問題……咳,有點小複雜,以後再說吧。”


    李歸涵:“你答應過我,不知道的事情盡管問你,你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確實答應過,但……但這真不是一句話兩句話說得清楚的,要不,迴到江灘之後,我再慢慢告訴你?”


    李歸涵慢慢咬上了嘴唇:“你是不是怕我青蓮論道之後就迴去了,不再來江灘了,所以拿這個餌鉤住我?”


    “想多了吧?”林蘇:“我要鉤住你還需要用墨家的理論?我直接唱半首歌,讓你牽腸掛肚的,就是不知道後麵的旋律是個啥,你想聽歌,還不得乖乖地朝我網裏鑽?”


    李歸涵眼珠輕輕轉動,白眼珠比黑眼珠多……


    你個臭蛋,怎麽那麽可恨呢?真想咬死他啊。


    兩人完全沒注意到,有幾個人很不對勁,一個是道聖聖家的領隊,李歸涵的親叔叔,瞅著林蘇,恨不得放個大招將他給滅了。


    另一人是即將登台的一個人物,此人是畫聖聖家的聖子吳心月。


    林蘇當日進士宴殺了一個聖家的女婿李立,非常不巧的是,這李立的媳婦,是吳心月的四妹。


    李立死了,四妹成了寡婦,寡婦總是怨天尤人的,在哥哥青蓮論道之前,找到他,哭了一場,吳心月將她肩頭拍一拍,放心!沒有你這一重仇怨,此子也是必死的。


    委托他幹掉林蘇的,可不止有四妹。


    家主親自交待過,林蘇其人,對畫聖聖家不敬,可殺!


    大隅皇帝陛下派人過來,送上厚禮,明確告知:林蘇其人,於大隅是一大隱患,可殺!


    兩個大老都交待過了,四妹其實不必求的……


    青蓮論道,道可以論,生死也可以論。


    在他的字典裏,踏足青峰,帶迴林某人的人頭,才算是真正的論道成功。


    否則,也配不上他這個即將接任家主的絕代聖子出山一迴!


    論道台上,墨青話題轉換:“竹蜻蜓無外力而自飛,何力助之?必有一道,藏於其間,世人皆不可見,若能尋得此道,世間大不同,聖道之路,別有天地也。”


    論道至此結束。


    青蓮八十朵,以示肯定。


    雖然她沒能將驅動竹蜻蜓飛空的那個“道”說明白,但指出了“道”的存在,也是一種道。


    她得青蓮八十朵,林蘇是認同的。


    科學探索路上,有人提出疑問,有人解答疑問,都是科技前行中不可缺少的,她在當前科技幾乎為零的時代,能夠提出這個問題,難能可貴,如果林蘇打分,可以直接給她三百朵青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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