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前方的青石路,幾個人也出來了,林蘇目光落在那支隊伍裏一個女子的臉上,心頭微微一驚,是她?


    當日他離開京城之時,朱雀大街上遇到一隊人馬,用的是龍馬拉車,他透過車窗看到了裏麵的人,雖然隻是驚鴻一瞽,但以他的千度之童,還是記住了這兩女,當時的盛裝小姐,就是此刻的論道人。


    是什麽人?


    最前方的魏心餘跟那邊領隊打招唿,林蘇知道了他們的來曆,樂聖聖家。


    樂聖聖家……


    那這個女子,就是半步文界的吟風閣少閣主風舞了,果然是氣度非凡,腳踏嫣紅過,整個人就如同是一首行走的歌。


    謝雲目光抬起,都看直了眼睛,可惜風舞根本沒看他,她哪個都沒看,但當林蘇的目光移過去的時候,她的目光來了個無縫連接,準確地落在林蘇臉上……


    這一幕謝雲看到了,也讓謝雲心頭升起了一股無名火。


    入荷池院三天三夜,謝雲甚至都沒跟林蘇說一句話,看起來沒有半分交集,但也許唯有謝雲自己,知道他對林某人是何等的痛恨。


    他忘不了鄧秋山在白鹿書院給他的、那次刻骨銘心的挫敗,他更忘不了鄧秋山說的那句話:我原本不通算術,林蘇林大人教了我兩個時辰而已。


    林蘇傳授鄧秋山兩個時辰的算術,鄧秋山就擊敗了他賴以成名的“千機算”,讓他還沒出發就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陰影,時至今日都文心不穩,文壇不淨。


    本次青蓮論道,他有一個心魔——他必須擊敗林蘇!


    唯有青蓮論道所拿的青蓮超過林蘇,他才能洗刷掉自己身上的汙點,他才能正常起來!


    擊敗林蘇,他已經擁有了極好的基礎,是什麽呢?


    就是第一輪的論道!


    他有資格論道,林蘇沒有!


    等你兩手空空迴到大蒼,我看誰還敢說你是大蒼奇才?


    一行人穿過青石巷,步入桃花林,隊伍漸漸增加。


    夜郎國的人昂首闊步。


    赤國的那個大頭迴頭看了他們一眼,林蘇感覺他的眼神很是陰森。


    東南佛國的人斯斯文文的,那個和尚光頭上飄著幾枚桃花花瓣,林蘇總覺得很可笑。


    西天仙國的人就不會這樣,他們眼睛望著天空,就算有桃花花瓣飄下來,大概率也隻會落在他們鼻尖上。


    大隅國的人雖然是文人,但眼神陰狠,還是帶著三分草原狼的獸性。


    大川國是林蘇唯一有交集的國度,因為他曾在大川國的雲溪宗進修過一段時間,不過呢,那進修隻是進修他的廚藝,他都沒踏出過雲溪宗的山門,大川國於他,亦是隔壁王小二。


    大青國的人,很質樸,身上帶著農村人的影子,也許世人說的是對的,農聖聖家,跟他們所在的大青國聯係緊密,長期以來已經改變了大青國的風氣。


    這是九國。


    十三州來的人少得多。


    多的州來了三人,少的州來了一人,其中一個叫東勝州的,領隊是一個花白頭發的老人,魏心餘認識,停下來跟他打個招唿,稱其為孫院長,那個院長雙手連搖:“豈敢勞先生如此敬稱,先生直唿小可之名即可,此番青蓮論道,小可眾人隻是觀摩,聆聽各位大賢精妙之論……”


    姿勢擺得那是相當低。


    其餘各州也是如此,這支隊伍前行之時,遇到這些州的人,這些人往往是退避一旁,待他們先行,然後在後麵亦步亦趨。


    文道世界,達者為尊。


    十三州,相對於九國而言,文道底蘊差了許多,所以,每個人都能擺正自己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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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隊伍慢慢聚齊,順著前方一條九曲長廊踏向青蓮湖,在他們到達之時,青蓮湖中,一朵巨大至極的蓮花從水底升起,眾人踏上這朵蓮花,如同登舟一般。


    船上,已有一批人先行到達,最前麵的人踏上一步,致禮:“南陽國青蓮書院李惕恩,恭迎各位宗師駕臨青蓮山,共論文道!”


    唰地一聲,他身後十八人一齊躬身行禮。


    這就是東道主團隊,其中林蘇認識的隻有一人,就是南陽古國四皇子楚風,這個風華絕代的年輕人,前幾日頗為招搖,在桃林中寫了三首詩,其中一首入彩,風頭一時無倆,但今日,也很低調,站在隊伍的第二序列,向眾人鞠躬。


    “見過李院長!見過南陽各位宗師!”


    眾人也紛紛還禮。


    青蓮書院,乃是南陽古國最頂級的書院,跟白鹿書院並列於世,他的院長,跟白鹿書院院長曲非煙完全等同。


    由他來親自迎接,規格已是頂天。


    跟著,是聖家入場。


    今日參加青蓮論道的聖家有道家、法家、詩家、墨家、畫家、樂家,六家入場,每家人數都是十人至十五人之間。


    李惕恩率隊迎接致禮,跟接待九國十三州的禮節完全一致。


    眾人也紛紛迴禮。


    李惕恩手輕輕一揮:“請各位宗師落坐!”


    聲音一落,各人屁股下麵都升起一把青玉椅,旁邊升起一塊青玉板,上麵是茶壺,茶杯,一大盤瓜果,還有酒,紅玉壺上,一句詩刻於其上:“青廬草榻夜風寒,紅壺小酌就謫仙。”


    林蘇目光一掃,突然側身了,看著他旁邊的另一張座位,這座位上坐著一個沒想到的人,李歸涵!


    林蘇:“你怎麽坐這裏來了?”


    “我怎麽不能坐這?”李歸涵道:“這上麵可沒寫大蒼官僚寶座!”


    是啊,是啊,這椅子擺在這,論道之時,觀眾席可沒分得那麽清楚,隨便什麽人都可以隨意選擇座位。


    不過,也有個約定俗成,不管哪個國家的人出了國,不管哪個宗門的人出了宗,總是會紮堆兒的,一國之人在一塊是慣例。


    “好吧好吧,你可以隨便坐,但我提醒你一下,你注意看看你家領隊的眼神,我覺得這眼神透著相當的警惕。”


    李歸涵笑了:“我也提醒你一下,你注意你家團隊中那個叫謝雲的眼神……”


    “他的眼神怎麽了?”林蘇沒有迴頭,聲音也準確地送入李歸涵的耳中。


    李歸涵道:“他的眼神透出了刻骨的仇恨,如果可以猜測的話,我猜你搶了他媳婦。”


    我靠!


    林蘇撫額……


    “你真搶他媳婦了?”


    “怎麽可能?”林蘇道:“可能是我比他帥吧,作為男人,比較痛恨比自己帥的男人……”


    李歸涵白他一眼,你少在那裏自戀……


    話題轉向,昨天你房裏真有美女啊?


    真有!


    李歸涵橫他:少來!不就是個侍女嗎?那麽一個小不點,你下得了手?


    意,林蘇吃驚了:你怎麽知道是個小不點?你又用玉蟬監視我了?


    李歸涵堅決否認!怎麽可能?我有多閑才會監視你?另外,什麽叫又?我可從來都沒有監視過……


    外麵的場景發生了變化……


    青蓮化舟啟航,慢慢離開青蓮別院,馳向青蓮湖。


    而青蓮舟內部,也發生了變化,一個平台從下方升起,宛若蓮花花芯,這就是論道台。


    李惕恩親自主持青蓮論道,宣布青蓮論道正式開始。


    首先,有請大蒼國白鹿書院教授謝雲謝先生登台論道!


    第一個名字就是謝雲!


    林蘇托起茶杯,目光移向前麵的論道台。


    空中人影滑過,謝雲落在論道台,空中姿態飄逸絕倫,落在台上,眼中有壓抑不住的激動與喜悅。


    他向上方主座微微鞠躬:“本人欲詳論《千機算術》!”


    下方眾人全都驚喜。


    千機算術,在白鹿書院也隻是僅聞其名,而根本不知其妙,書院方麵多次要求謝雲將此算術傳授下去,但謝雲都以“法不輕傳”為由拒絕,所有人都知道,他真正想的,是以此為籌碼,換來院長曲非煙的青睞。


    曲非煙卻沒有任何反應。


    所以,謝家千機算術,始終也沒有傳給算係的學子。


    但今日,他打算講了!而且還是“詳論”!


    林蘇心頭一跳,突然想起了曆史上的一些蠢事……


    中國曆史上,有很多文人都幹過一些蠢事,比如說,為了彰顯個人文名,將一些軍械機密第一時間公開發布,導致先進武器被敵人學到,反過來在戰場上痛擊本國之人。


    今日謝雲幹的事兒是不是也是這種類型?


    算術,是實用性的學問,涉及國計民生,你不教本國人,反過來教敵國幾個意思(赤國、大隅國、夜郎國都算是大蒼的敵國,戰鬥直到如今都在進行中)?算不算是裏通外國?


    幸好隨著千機算的講解,林蘇慢慢釋然了。


    因為他發現,謝雲所講的千機算……也太低端了!


    一個簡單的加法,被他弄得複雜無比,千機算這把“神器”,分成五層,第一層十根算骨,個位;第二層十根算骨,十位;第三層十根算骨,百位……運算的時候,高位與高位相加,滿十進一……


    這跟算盤的原理是一個樣,但比算盤複雜了一百倍,而且還沒有運算口訣,隻能算是算盤的半成品。


    好吧好吧,這樣的下三濫你盡管去裏通外國,把全世界的人都帶溝裏去,也不關我事……


    他目光四顧,卻看到其他人盡是興奮的模樣……


    他沒看錯,其他人真的很興奮……


    這個時代,算術是偏門,沒幾個大儒研究這個,他們的算術是幼兒園級別的,還停留在“加什麽數,數多少根木棒”的階段。謝雲拋出一個大殺器:一百加一百,不用數兩百根算籌,直接在百位上一加一,你看這多方便?


    眾人如聞大道,茅塞頓開……


    謝雲越講越興奮,滿麵紅光……


    突然一道金光起,下方的池子中,三朵青蓮浮出水麵,三道蓮花虛影出現在謝雲的頭頂。


    眾人彩聲雷動,紛紛盛讚謝雲,開算術一代先河,得三朵青蓮,殊為不易……


    林蘇耳邊傳來一個聲音:“你也是算術奇才,你覺得他講得怎麽樣?”


    林蘇側身,看到了李歸涵,她眼中略有幾分疑惑。


    “你覺得呢?”


    “我覺得挺不錯的,挺有啟發性的……”李歸涵道:“我聽過術班老師授課,如果引入他手中這個計算工具,術班的算術會更上層樓……這個千機算的構造我記下了,隨時可以複製出來!”


    後麵這句話,她用的是文道傳音,旁人無法聽見。


    林蘇輕輕搖頭:“還是算了吧。”


    “你覺得不能侵占別人的神妙法則?是不是太迂腐了?此人今日當眾一講,其他國家的人可都學去了,要是別國都會這種算法,而你大蒼偏偏墨守成規,抹不下這個臉,算術這一領域,就被人趕超了……”


    林蘇打斷她的話:“又有人上台了!”


    第二個上台的人,是赤國的一個老頭,此人論的是“儒家之仁”,他引經據典,將儒家典籍中記載的“仁”幾乎都找了出來,得出的結論是儒家之仁,格局宏大無比,對君王仁,對同僚仁,對百姓仁,對敵人也仁……


    必須得說,此人口才極好,扇動性極強,一番論述,口齒留香,論完,七朵青蓮競相開放,他頭頂著七朵青蓮興衝衝歸位。


    第三位上台的,是夜郎國的人,此人神態高傲,站在高台,仰望天空開始論道,一番論道,三朵青蓮,目空一切地上台,最終收獲的青蓮卻也不過三朵,論道台將他打迴了原形。


    第四位五朵青蓮。


    第五位七朵青蓮。


    第六位是大隅國的一個大儒,他論的是兵。


    “兵者,兇器也,君子不得已而用之,然兵之一道,狠勇為先,對己狠,對敵方勇……”


    此人不再象是高台論道的大儒,而象是一個戰場殺伐的將軍,看台上青蓮虛影搖曳,場中殺氣頓生,在此人的字典中,用兵就是殺殺殺,自己的士兵也是朝死裏折騰,而且是從小時侯就開始折騰,北國荒原之地,生下的孩子先用狼皮一包,丟到湖邊過上一夜,死了就死了,沒死的第二天抱迴來,這就是兵苗!


    藥水浸,鞭子抽,到了八歲將其趕往狼群之中,活著迴來就是一個好兵……


    此人論道,分歧極大,場中半數宗師搖頭,但最終,九朵青蓮浮起,卻代表了他取得了今日論道、到目前為止最佳的戰績。


    又是幾人論道,題材涵蓋各種類型。


    所得青蓮也是三朵至七朵不等。


    本日論道接近尾聲,最後一個論道的,又是大蒼之人,詩道大儒王成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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