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府,張文遠聽取了管家的匯報,臉色陰沉得可怕,今日西山之會,出人意料地冒出了七皇子被殺事件,他致力於將林蘇逐出科考,自然知道七皇子被殺,對於他而言,是多大的商機,七皇子跟林蘇的矛盾半座京城都知道,在剛剛跟他發生正麵衝突的時候,死於非命,不管是不是林蘇幹的,他都可以栽到林蘇頭上。


    但後來的事情出了偏差。


    宰相陸天從、禦史左寬州委派各自的管家參與了進來,跟張、趙兩家站到了對立麵!


    這兩個老狐狸,分明是用這種方式在向林蘇示好!


    這就林蘇一網打五條魚帶來的微妙變化。


    陸天從、左寬州顧慮自己子弟的科考路,投鼠忌器,已經不敢跟林蘇硬碰硬了,甚至刻意討好他。


    左寬州隻是個禦史,張文遠還不太在乎,但陸天從卻是非同小可,他是宰相!是百官之首!他這一站出來,張文遠、趙勳等人抱團打壓林蘇的陣線,被撕開了一道口子。


    趙家趙勳,同樣臉色陰沉。


    管家向他匯報的情況還更多些,陸家那個天才女子陸幼薇也在現場,而且跟林蘇站得非常近,甚至有肌膚相親,從眼前的情況看,陸天從是軟和了,如果他站到林蘇那一邊,林蘇會不會將陸玉京的名字,從科考“黑名單”中放出來?


    陸家,有和解之可能。


    趙家,真的有必要跟張家一條路走到黑嗎?


    趙家並不是張家,跟林蘇並沒有走到你死我活之境。


    趙元雄是本次京府會試的會元,離今科聖進士一步之遙,真的要成為張、林家兩家大鬥法的犧牲品嗎?代價會不會太大了些?


    “老爺,張家的意思是,此事已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不管誰阻擋,都必須正麵麵對,先聯合起來,在陛下那邊討個聖旨,將林蘇拿下。隻要陛下下旨,陸天從也休想阻攔得住。”


    趙勳目光抬起:“張家的意思?我憑什麽就得順從他的意思?需要知道當前我兒科考之事才是通天之事,殺了那個姓林的,我兒科考之路就通了嗎?”


    當然不能!


    賭約已成,聖道昭昭,五個跟林蘇簽下聖道賭約的人,如果說還有一線機會參考的話,就隻能是林蘇本人的“赦免”,隻有他親手劃掉這個參賭之人的姓名,才合乎聖道規定,如果林蘇這時候死了,趙元雄今年科考之門就徹底關上了。


    管家怔怔地看著家主,臉上風雲變幻。


    家主被陸家的轉變刺激到了,有跟林蘇和解的架勢,但家主,你有沒有搞清楚狀況?陸家能和解,趙家能和解嗎?別忘了殺林定南的事情,你也是有份的……


    再說了,即便出於權宜之計,你眼前一門心思想給你兒子解套,跟他暫時和解,那你置我於何地?我可是剛剛跳出來得罪了那個小子,莫非你打算用我的腦袋來向那小子發出和解信號?


    這些,在管家心中快速流過,但他肯定不敢說出半點,他怕提醒到了家主,真的打他的主意……這樣的事情,冷血無情……哦,不!雄才大略的家主,真的幹得出來


    ……


    相對比張、趙兩位大人的陰沉壓抑,宰相陸天從的神態就無限精彩了。


    孫女陸幼薇西山之上吟出了大蒼曆史上第一首女子彩詩,這是在大蘇的引導下吟出來的,還與林蘇合作了一首巔峰七彩詩(半步入傳世),這意味著什麽?意味著陸幼薇已經成為大蒼文道上的一個傳奇!將來如果真的有一日,文道之上,男女並行,她,將在青史之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孫女自幼體弱多病,太醫都說了,她的壽數不長。


    即便她今日就死,她也已經開創了萬古傳奇!


    這是她的福緣,這也是陸家的驕傲!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林蘇!


    當日抱山代林家求親,陸天從拒了,為什麽?因為他知道林蘇乃是皇帝陛下的眼中釘,自己犯不著跟林家綁在同一條戰船之上。


    但現在,他的想法有了一些變化。


    世間行事,隻看值與不值,跟林蘇合作,風險巨大,但如果能夠將陸家帶入輝煌榮耀的巔峰呢?


    他的手指輕輕抖動,這是他陷入思索之中的獨有身體語言。


    管家當然知道老爺的心潮起伏,站在旁邊,躬身等待……


    良久,陸天從慢慢抬頭:“老八,你怎麽看?”


    管家也姓陸,大戶人家管家都是主家的自己人,他,是陸天從心腹,能成為宰相的心腹,自然也不是一般人。


    陸管家緩緩道:“相爺既然下問,老奴就直話直說了。”


    要的就是你直話直說。


    陸管家道:“林蘇去年四月,橫空出世,海寧樓以一首《海寧詠誌》拉開他文道的序幕,其後,但凡出手,全是七彩詩篇,短短一年,寫下四首傳世,文戰、科試,所向無敵,更是開了文道大路小說,詞牌小路已開四條,眾多文道高手,萬千俊傑視若天塹的事情,在他手中,信手拈來,商場之上,白雲邊、春淚香水橫掃天下,民心方麵,百萬流民視他萬家生佛,需要知道,他的路才剛剛開始,假以時日,此子會是何等人物?相爺不可不知!”


    陸天從眼中光芒閃爍:“一代宗師麽?”


    陸管家道:“相爺親口評定為一代宗師,誠然難得,但相爺還忽視了一點……”


    “你說!”


    “此子之成就固然可怕,更可怕的是,此人所做的這些事情,大多是被逼而為……”


    陸天從驚訝,被逼而為?


    是的!


    陸管家手指伸出,《海寧詠誌》,是他的開山之作,但相爺知道嗎?這首詩的初衷隻是為他兄長解圍……


    第二根手指伸出,白雲邊酒的開發,是因為抱山踏足文心極致,需要一種好酒……


    第三根手指伸出,春淚的開發,是因為碧水宗針對江灘流民施壓……


    第四根手指伸出,小說文路的開啟,起源於林蘇給丫頭們講的故事,乾坤書院院長趙千秋用卑鄙手段針對林家的丫頭,妄想將林蘇的創意搶過去,搶先開文路,林蘇不得已的情況下,才連夜整理《白蛇傳》,趕在趙千秋之前,正式開了文路……


    一條條,一樁樁,陸天從的目光無比的沉靜:“竟然是這樣……”


    這些細節,他也是第一次聽到,一聽到就明白了管家的意思。


    林蘇成就固然是驚人,更驚人的是,這些成就都是他被逼之時、不經意間創造的,天知道還有多少更驚人的東西沒有挖掘出來……


    你的意思呢?


    管家道:“當日抱山先生的提議,老奴覺得相爺可以……真正考慮考慮……”


    陸天從慢慢站起,久久地望著天邊。


    為官數十年,身居一品高位,他的每一步都沒有錯過,今日,真的需要卷入這個矛盾之中嗎?這一卷入,非同小可,一邊是皇權還有無數朝官組成的銅牆鐵壁,一邊是一個讓所有勢力都舍不得放棄的天縱奇才,良久良久,相爺緩緩搖頭:“老八,我知道你對相府之忠心,但此事實在是……事關重大,為了京兒,我可以跟他做一筆交易,但卷入,卻實是不智……”


    管家躬身而退,到了外間,花叢邊一個少女充滿希望地看著他。


    看到管家的臉色,陸幼薇眼中的希翼一點點消退……


    “小姐,雖然前路艱難,但……但也尚未到山窮水盡之時……切莫絕望。”


    陸幼薇輕輕一震,還有希望?


    管家道:“站在相爺的位置,是不能輕易作出決定的,但是老奴相信,事情終會一步步變得更好,如果本次科考,他能拿下聖進士,相爺心頭的天平或許就會傾斜……”


    陸天從考慮問題,永遠都是在權衡,林蘇前期所創造的奇跡,已經擁有相當分量,但這分量還不足以改變相爺內心的權衡,如果林蘇繼續創造奇跡呢?或許就會真的壓下他心頭的天平……


    這最重的籌碼又是什麽?當然是科考!如果林蘇科考之中,拿下聖進士,相爺還能不動心麽?


    陸幼薇輕輕搖頭:“爺爺權衡天下,算計得失,雖是智者之慮,但這置他於何地?如果在他最需要幫助的時候,陸家袖手旁觀,又有何顏摘取他勝利之果實?”


    管家懂她的意思。


    日薄西山你不陪,東山再起你是誰?


    此時陸家獨善其身,他如果衝出重圍,輝煌發達,憑什麽一定買你陸家的賬?


    隻能安慰她,小姐,有些事情相爺是不方便去做的,老奴可以,老奴這就出馬,幫他探聽些消息,掃一些外圍,怎麽著也要讓他參加科考。


    陸幼薇深深鞠躬:“八爺爺,拜托了!”


    管家將她扶起:“小姐,你是主子我是奴才,萬不可如此。”


    陸幼薇道:“八爺爺,雖然你是府中之奴,但我可是吃奶娘的奶長大的,奶娘是你親女,幼薇視你為爺爺,幼薇自知壽數不長,此生唯有一個願望,能夠看完他寫下的、以幼薇為原型的小說,基於此,幼薇求八爺爺,讓他的路走得更長些。”


    ……


    悅來客棧,後院三樓,風響人落,林蘇和暗夜同時落在平台之上,綠衣和陳姐同時圍了過來,青詩青詞出世,青光縱橫百裏,她們也都看到了,正是興奮之時,突然看到二人的臉色很不正常。


    怎麽迴事?


    林蘇將情況簡單地說了一遍,綠衣、陳姐全都大驚。


    七皇子死了?


    天啊,怎麽會鬧得這麽大?


    這件事情太敏感了。


    林蘇殺大隅迎親使,原本就是一件嚴重的事情,幸好有大蒼鐵規十三條給擋了,沒將他怎麽樣,在摘星樓,他當麵殺了大隅兩名侍衛,又以鐵規十三條給擋了,也不能拿他怎麽樣,但這次情況完全不同,他跟七皇子當麵威脅,片刻後,七皇子莫名其妙地死了,就連她們都懷疑,是不是他指使暗夜幹的。


    暗夜緩緩搖頭:“真不是我!我當時跟那個高手正在拚殺,有沒有可能是……章家那個小娘皮?在場之人,唯有她有這個手段。”


    懷疑居然引向了章亦雨。


    林蘇思索良久,搖頭,章亦雨當然有這個手段,但卻沒有這個動機。


    殺七皇子,後果極其嚴重,甚至有可能引發兩國之戰,這是一起政治事件,不管別人如何,章亦雨都不可能為某個政治人物站台。


    何況,這件事情如果不能控製住,她兄長都將卷入其中,畢竟當初殺七皇子四名侍衛時,林蘇和章浩然都出了手,每人殺了兩個,一旦事態擴大,章浩然也脫不了身。


    章浩然可是章家非常看重的人物,怎麽可能將他來當成犧牲品?


    最大的可能是張家或者趙家的人!


    他斷了張宏和趙元雄的科考路,即便張、趙家身段放得再低,也不太可能得到他的赦免,那麽,這兩家會不會報複於他?


    顯然會!


    殺七皇子栽贓於他,利用這件事情斷他的科考路,再正常不過。


    後麵的事情不是印證了嗎?


    如果不是宰相府和左府的管家站出來,如果不是民意沸騰,林蘇真的會被他們給抓起來。


    可能有人會說,張文遠乃是兵部尚書,趙勳乃是左大夫,難道不怕殺他國皇子引起兩國兵事?


    嗬嗬,你真以為這些高官會在乎這個?


    特別是張、趙二位,根本不會在乎。


    萬一有戰事,他們一定會喊得比誰都響,但戰事不利之時,降得也一定比誰都快,他們身居高位,曾簽個字把大蒼四鎮百萬裏江山送給了大隅,到時候再送份大禮給敵人,大隅還能虧待得了他們?


    最大的可能就是他們了。


    但是,又是如何運作的呢?


    畢竟大隅七皇子也不是一般人,他身邊的防護極其嚴密,怎麽殺的?


    林蘇慢慢抬起頭,盯著暗夜:“暗殺界有沒有這樣一種手法,人在原地不動,化出一條不可見的分身,殺人於百步之外?”


    這個自然是有的,比如說修行到了道果境,就能讓元神離體,元神常人不可見,你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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