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蘇會錯了意,輕輕拍拍她的腦袋瓜子:“等我迴來,給你帶好吃的東西。”


    小桃心頭又升起了一種叫希望的東西,公子摸.我了,公子沒有煩我,他還說給我帶東西,不過,公子,小桃不是小夭,對吃東西沒啥興趣,對“被吃”比較有興趣,你還是迴來把我吃了吧。


    “還有我!我要吃最好吃的……”小夭跳了出來。


    林蘇掏出一隻小木烏龜遞給她:“來,你有本事把它啃了……”


    所有人全都笑了……


    他們是坐馬車上路的。


    馬車是陳姐設計的,她多年來雖然不敢動用千機手段,不敢真的做什麽物事,但職業習慣使然,還是收集了很多奇特材料,這架馬車就是她的得意之作,從外麵看,也就是個普通馬車,但裏麵卻非同一般。


    靠椅非常舒適,旁邊還有放點心的,放茶的,甚至還專門有一個隔間放酒。


    酒是老周硬塞進來的,他說了,這一次去州府,可不比海寧,總得有些應酬、有些禮節什麽的,你身為白雲邊酒的製作人,怎麽可能不帶酒?所以,至少帶十壇,全都是最好的。


    好吧,好吧,林蘇接受了,於是,帶了十壇,金屬瓶身,造型精美,哪怕車翻了,酒也還在……


    陳姐在前麵趕車,沿著大道一路向北。


    車動人不動,滾動無震感,這是此車又一大特異之處了。


    古代故事中,士子赴考,千難萬險,中途餐風露宿,夜臥孤山,遭遇打劫的、殺人放火的……這樣的事情在這裏也不是不存在,相對而言,還比較少。


    不是民風醇樸不醇樸的問題,而是這個世界上,士子不是軟柿子啊,才沒那麽好捏。


    讀書人不是弱者,有資格參加會試的人,全都是秀才,秀才鑄文壇,力量十倍於常人,速度十倍於常人,哪怕還不能以文道之力演繹無邊神通,終究也不是幾個小毛賊敢覬覦的。


    除非來的是武宗!


    而堂堂武宗,有幾個當山賊的?


    社會雖然四分五裂,亂相叢生,但治安卻能在極度矛盾中保持平衡,其中的道理跟目前的漂亮國一樣,人人持槍,你敢打劫我先嘣了你……


    林佳良一上車就閉上了眼睛,嘴裏默默地念著什麽,估計是臨陣磨槍背書呢。


    林蘇呢?沒那個閑心,看看四周的山,看看前麵的河穀,為什麽沒有打劫的啊?我又到武極了,我的飛刀例無虛發,你們都不出現我很失落……


    “公子放心,這條道乃是官道,不可能出現劫匪。”前麵的陳姐會錯了意思,她看到林蘇到處看,以為他是害怕劫匪。


    “你以為我怕啊,我的飛刀正想找機會試試呢……”


    陳姐噗哧一笑:“我的公子,你已經很奇葩了,別再朝這條路上走得太遠了,你是文人,你是解元,你的路是文道……”


    “管它白貓黑貓,能抓住老鼠就是好貓……隻要能夠做到無人敢欺,文武完全沒所謂。”


    小雪開口了:“誰敢欺你啊?誰欺負你,你就溝引他家閨女……”


    話說到這裏,小雪緊急住口,掩嘴兒咳嗽……


    林蘇橫著她:“小雪,你這樣就不好了,我的人品有那麽差嗎?有些事情,都是沒辦法的事,再說了,我真沒把她們怎麽樣,我總體還算是一個好人……”


    兩女同時笑了。


    是啊,說敢說你不是個好人?


    包括那些被你溝引的女孩,不也都說你是個好人嗎?


    可是,這件事情不是好與不好的問題,而是……


    突然,一陣風吹來,雨霧籠罩了前方的路。


    陳四微微一驚,情況有點不對啊,剛剛明明是豔陽高照,怎麽突然之間就起了這麽大的霧,下了雨?路都看不清了。


    林佳良也睜開了眼睛,看著前方的雨:“怎麽突然下起雨來了?”


    “兩位公子,這看不清路了,咱們需要停下來……”陳姐說。


    “好!”林蘇掀開旁邊的簾子:“那邊有間屋子,咱們去避避雨。”


    “還是不要吧,公子在車廂裏,雨一樣淋不著,這裏有點荒涼,那房子也未必是什麽善地。”


    “官道邊上,不會有什麽吧?再說了,咱們橫在這路中間總也不是個事……”


    這倒也是。


    陳姐聽從他的安排,將馬車慢慢趕向那間房子,那不是普通的民居,是一間道觀。


    道觀很小,很破舊,迷霧之中,更顯破敗荒涼。


    林蘇進了道觀,突然就感覺到一股清涼似乎從骨子裏沁出來,整個人無比的舒適,外麵的狂風暴雨,似乎突然之間消逝無蹤。


    古老的道台之上,擺著十餘幅雕像,都是道人模樣,但最上麵的大台上,卻是空的。


    道台下方,一個老道人慢慢睜開眼睛,打量著進來的四個人。


    “道長!”林佳良微微一鞠躬:“小生四人路遇暴雨,進貴觀暫避,不知是否方便?”


    道人笑了:“行路之處,自該有行路之人,豈有不方便之理?各位居士,請!”


    四人在麵前的蒲團上落坐,林蘇目光四顧,有些不解:“道長,這道台之上,卻不知擺的是哪些祖師?”


    他有此一問,是因為他很納悶,道觀他進得多了,裏麵擺的都是三清,即便有其他人,擺的位置不會在正中,雕像也會比三清小上幾號。


    但這道台很奇怪啊,上麵擺了十幾個人,卻也並沒有特別突出的人,十多人全都一樣大。


    這話一問,林佳良有點吃驚,三弟什麽意思?


    這是道門的事情,你也刨根問底,不顯得無禮麽?


    道長微微一笑:“自然是敝派曆代祖師。”


    “他們……他們的麵孔都沒有雕啊?是有什麽說道嗎?”這也是一樁奇事,這些雕像統統都隻是輪廓,麵孔完全沒有,但他們的衣服、飄帶偏偏栩栩如生,上麵的紋路也清晰在目,衣服上雕花,細致入微,但真正重要的麵孔,反而是一片空白,詭異得很。


    道人道:“這是敝派之規。”


    話到這裏該是談話的結束。


    人家的規矩你還糾結個什麽?


    林蘇點點頭:“這最上方還有一層,卻是空白,原先供奉的是誰?”


    “兄台不是道門中人吧?”道長反問。


    “顯然不是!”


    “那就難怪了!”道長說:“天下道門,誰不想坐於諸派之上?但誰又有資格坐此大位?所以,各派之上,唯有天道!天道無形!”


    林蘇完全明白了!


    道門還沒有整合。


    天下道門還在爭奪的過程之中。


    中國曆史上,道門也存在過漫長的整合過程,各家道門都說自己是正統,彼此之間打得腦子都快流出來了,最終形成三清共治,其實是道門相互妥協的結果。


    而這個世界上,道門還沒有走到那個階段。


    所以,各自為政。


    各個道門隻認自家祖師爺,但他們也對天道持有敬畏,在祖師爺之上,留了一個空白,給了無形的天道。


    “公子雖然不是道門中人,但我觀公子頗有道意!”老道道:“不如老道為公子測一字如何?”


    “算了算了,承情承情!”林蘇雙手連搖:“不瞞道長說,小子不信佛不信道,其心不誠,你一測必定變形……”


    神神道道的東西,他是真的不信。


    而且潛意識告訴他,這些玄而又玄的東西,沒事最好少碰。


    林佳良卻開口了:“道長,我三弟科考在即,不想亂了己心,而小生我,卻想問上一卦,不知道長可願一施妙手?”


    這就是林蘇跟這個時代人的區別。


    這個時代的人迷信,遇到和尚一定尊敬,敬僧亦敬佛,不是嗎?


    遇到道人都喜歡問卦,管他準不準……


    老道目光移向林佳良:“那好,請公子寫上一字。”


    林佳良提起手指,在地上寫了一字:門。


    越是簡單的字,越是難測,這是測字的慣例。


    為啥呢?你字越簡單,越沒有什麽忽悠的空間。


    而門字,就是非常簡單的一個字。


    林蘇暗暗好笑,二哥,也不是那麽迂腐啊,老道打算給我測字,未知居心何在,你就來試試他的道行……


    繁體字的門,寫為:門。


    “門!”道人道:“雙峰對開,互為倚重,原來公子兄弟一文一武,文可定江山,武可安天下,可喜可賀!”


    林蘇和林佳良對視一眼,全都從對方眼中讀出了異樣。


    “不對啊,道長,我家兩位公子,可都是學文的。”小雪道。


    是啊,即便是門邊的陳四,心裏想的也一定是這樣。


    林三公子,解元,自然是學文的,不學文全天下都不服的那種。


    而林二公子,連武根都沒有,隻能在學文的路上一路走到黑,跟武道能扯上什麽關係?


    道人微微一笑:“文道,自然是測字之人,而武道,眼前卻不在此間,公子,可是尚有一位兄弟身在沙場?”


    林家四人全都驚呆了。


    文武二道,指的林佳良和老大林錚。


    根本沒林蘇什麽事。


    “那麽,這位公子呢?”小雪滿心的不服,林三公子你居然無視了,你知道你忽視的是誰嗎?說出來嚇死你,解元公!


    道人笑道:“文武並立,後方尚有餘白,這位公子,想必才是那留白之人!”


    一個“門”字,後方的確有餘白,但一個餘白,卻也是韻味無窮,林蘇與二哥目光相觸,都有一種異樣之感。


    門邊陳四道:“道長,能否測一測這一路上的吉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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