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七拿來雞肉,三人分食。剛才打得頭破血流,現在可以同席而談。女人真是一種神奇的動物。


    夭夭繼續道:“我們當朝皇上排行第四,而這位六王爺是他一母同胞的弟弟。坊間傳聞,帝位本是應該傳給太子的。是太史倬毒死先帝,然後當朝皇上派兵夜攻太子府才取了江山。”


    伶七點點頭,表示她聽到的是同版本的。但酒肆茶樓傳唱的卻是,太史倬篡位殺人,後被當朝皇帝平了叛,後皇上被大家擁護,登了帝位。


    夭夭搖頭道:“其實並不是這樣。太史倬是陰狠,但對先皇卻是忠心耿耿的。先帝去後,因他手中有一份遺詔,所以一直想把太子扶上帝位。他連同先皇老臣手握重兵,共同擁護太子。這對皇上造成了很大的威脅,偏偏皇上在當皇子的時候,拉攏的都是文臣言官。所以,皇上一登記便納了兩位妃子。一個是金城太守郭師我的妹妹郭賢妃,一個是六王爺的妻妹,靖節將軍的二女兒劉淑妃。”


    夭夭說話的時候,腳尖一直點著劉白的大腿,劉白厭煩,起身挨著伶七坐下了。


    夭夭聲音突然停了,對著伶七撒嬌道:“你看看他,離我那麽遠,我怎麽講?”


    伶七趕忙退了退:“你好好聽聽,這都是曆史知識,都是知識。何況男子漢大丈夫,給抱抱怎麽了,怎麽了?”說完把劉白的胳膊給夭夭遞了過去。劉白一甩胳膊不為所動。


    伶七笑道:“你先說你先說,晚上休息的時候,我把他送你那兒給你好好端量端量。”


    夭夭轉著頭發繼續道:“郭師我和劉將軍果然爭氣,太史倬被殺的片甲不留。火燒宮殿自盡了。可新的問題也來了,外戚權勢過大,擾亂朝堂。尤其在郭氏和劉氏都誕下皇子後,兩派之爭更加的甚囂塵上。直到皇後勾結直諫堂,以男嬰換皇女後,皇後被打入冷宮,廢除了後位,這兩位妃子為了母儀天下已經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伶七垂首問:“因為皇後,直諫堂的數萬弟子被連坐,殺了個精光,從此我朝從文官當政,變成了武官當朝。”


    夭夭笑:“可不是,據說被坑埋的,被火燒的不計其數。民間都唱著歌謠的‘不怕生子養不成,就怕讀書做書生’。”


    伶七冷笑:“文人和言官是記錄史實的,他做出如此傷天害理之事,怕堵不住悠悠之口,才使出如此下作手段。我朝暴政,從今朝始。”


    說到這裏,伶七和劉白的臉色都變得凝重且憤怒。


    夭夭看著這兩位熱血少年也收了笑容繼續說:“這六王爺的兄長是當朝皇上,妻妹是皇上寵妾,嶽丈是和舅哥都是當朝大將,說是權傾朝野也不為過。偏偏他的哥哥生性多疑,自己用計搶來的江山,怕也是這麽被奪走的,所以對六王爺的提防甚至強於郭師我。六王爺共生養了三個兒子。老大為少將軍秦越,雖到適婚的年紀,卻因和王爺年輕時的一位故交之女定親了,所以遲遲沒有完婚。”


    說到這裏,伶七下意識的按了按胸前,卻發現那裏空無一物。


    “二子秦舒在朝中謀了一個文職,有一妻一妾,都是門楣比王府低的家世,就是怕皇上生疑。六王爺的三子最是張揚,名喚秦朗,為中都四公子之首,紈絝放蕩,處處留情。皇上最寵愛的也是他,封了個散軼大臣,這次郭都督攔截取命的,就是他。”


    伶七笑:“這人是不是生的熊心豹子膽,知道這是郭師我的地界,還敢前來。”


    夭夭答道:“聽說,這個小爺最是愛惹是生非,欠下的桃花債能種出一片桃林來。中都的花魁遊街後,人都沒有沾地,被他一幅丹青,一箱珠寶當場買下。以後這魏嫿隻在望君樓為他一人起舞弄情。其他人在樓下看著,也隻能眼巴巴地看著。隻是,這秦公子再好,也不如我的相公。”


    劉白把眼睛移向了別處。


    伶七問:“這小爺來商絡所為何事?”


    夭夭道:“當今皇上把驃騎將軍的愛女為質留在九尚中都,本封為郡主。驃騎將軍平頂東南悍匪有功,這位暘穀郡主就提升為暘穀公主。這公主傾心於秦三少,為他辭婚出走。秦越為了家族責任,來商絡尋找,秦舒為援兵。奈何秦越帶著公主迴宮了,秦舒卻在這裏失去了蹤跡。秦朗失蹤一段時日,迴到中都後得知此事,必定會前來相尋。所以郭師我就找了些胡人躲藏在商絡,想在此地了結了秦家的兒子。若是成了,對劉妃是個不小的打擊。”


    劉白無語:“聽了這麽久,這皇上是不是每天處理的都是婆婆媽媽的事情。”


    伶七道:“後宮亂政,這婆婆媽媽就是天下大事,何況呢,皇上除了賢妃和淑妃還有各式各樣的其他人,新歡舊愛的,不得周旋好了,保養好身體,雨露均沾了,天下才得以太平。要是他再睡好了其他的權臣之女,天下不就更安定了麽。”


    夭夭笑道:“這麽重要的道理,每個男人都要懂得。情愛之事,本就是各取所需。普通男人靠睡女人傳宗接代,天下之主靠睡女人平定四方。男人啊,說白了,中心就是女人。”


    伶七冷笑:“你說的男人,還真讓人絕望。男人若不能心懷誌向,何以頂天立地。隻會每天圍著女子轉的,以女子為支柱為重心的,反而會被女子輕賤。男子為樹,女子為藤,樹不可依,細風可摧。”


    劉白看著伶七,就差跪拜了,他活了這些年,不明白的,堅持的,伶七都懂,伶七都是認可的。此時此刻,劉白甚至覺得就算為了伶七斷個袖,也是值得的。


    夭夭審視地笑著看伶七:“撲朔迷離,你倒是很懂男女之道。此地不宜久留,我既對你們說了實情,郭師我必不會留我,你們都不是鄉野村夫,從今往後,我可是要跟著你們去了。”


    伶七搖頭:“我們哪也不去,就在商絡。”


    夭夭笑:“呦呦,這天下真是變了風向,好好的,都是不要命了。小相公,你帶我走。”


    劉白看著伶七:“我兄弟在哪兒,我便去哪兒,他救了我的命,我以後便會舍命護他。兄弟,可惜這裏沒有酒,要不,我定要與你暢飲一番。我這一生,未曾有過生死之交。你是一個。”


    伶七問他:“你不問我為何留在商絡麽?”


    “不問。你我兄弟一路,我不問前程,不顧後路。隻想以後風雪路上,有人相伴。”


    夭夭抱住劉白的胳膊:“我相公真是情義想中,你去哪兒,我便去......”她話音未落,幾隻急箭破風而來,夭夭嬌笑著飛身而起,邊離去邊笑道:“相公也且先避避,山高水長,以後再與你相敘。”


    說完,人聲均不見了蹤影。


    伶七歎息,這年頭果然是不時興情深義重了。


    她拉著劉白的袖口退步而逃,奈何郭師我這會兒派來的人武功不俗,他二人飛奔許久,伶七漸漸力微。


    劉白毫不猶豫地拉起伶七的手,沿著山路入山。這一追一趕,日落西山。竟還沒有甩下追兵。伶七畢竟是女子,體力不濟,眼看是跑不動了。


    轉過山坳,對麵可見一條石縫,裏麵黑沉沉的,可容一人。劉白把伶七往洞口一塞,就要引開追兵。


    伶七卻抓住他的袖口,依依不舍。讓劉白心中升起一陣保護之欲。劉白安撫道:“兄弟莫怕,我引開他們就來尋你,生死有命,不要掛懷。”


    “有命個六啊,這裏這麽黑,我一個人害怕,你等等,我往裏看看。”伶七邊說邊往裏走去,卻見裂縫越來越大,貼身容納兩人不成問題,招唿劉白一起入內。他二人慢慢挪動,身體倚著後壁,麵對麵貼身而立,緊挨著對方。


    隻聽石縫之外人身走動,卻不料壁縫裏能容納兩人。


    但石縫之外人數眾多,搜索得甚為仔細,久久聲響不絕,二人均一動不敢動。


    劉白隻覺得胸前之人嬌小玲瓏,毛發柔軟,皮膚細嫩,微有淡香,似花草隨風,又似牛羊初乳。聞著他的唿吸,竟有些貪戀。他一低頭,借著黃昏的餘暈,可見伶七雖麵容偏黑,但脖頸白嫩,羊脂白玉般得惹人憐愛。此時他竟有些恍惚,想要低頭輕吻伶七的額間和鬢角。


    伶七對這一切一無所知,她還有些擔心剛吃完野雞,不知身上是不是有雞油的味道,要是這群鷹爪帶著獵犬而來,如何全身而退。


    劉白的身體越來越僵硬,伶七抬頭低聲問他:“你是怎麽了?”


    劉白支支吾吾地答道:“我在慶幸。”


    “慶幸什麽?”


    “好在你不是女子,否則,我可當如何?我又,我有些,有些遺憾,遺憾你不是女子。”


    伶七被他一番話說得暈了,反問他:“如果此時,我說我是女子,你又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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