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李淵和帝楊廣是兩姨兄弟,李淵的母親和帝楊廣的母親孤獨皇後是親姐妹,隋文帝在世時,對李淵這個妻子姐妹家的孩子很是看重,而李閥更是四大門閥之一。


    可不管怎麽說,如今的李淵還是帝楊廣的臣,他必須得師出有名,才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所以,李淵一直在躊躇,直到上個月李密率領的瓦崗軍逼圍帝楊廣所在的東都,並向各郡縣發布檄文,曆數帝楊廣十大罪狀,這才讓李淵下定了決心起兵,而起兵的理由則是打著為帝楊廣好的#清君側#。


    #清君側#劍指的自然是現在帝楊廣最信任,又或者唯一相信的國師裴玨,自從國師上任後,帝楊廣的所作所為在外人看來是越發荒淫昏亂,每日酒色取樂,再沒有當初平定江南叛亂,開京杭大運河,遷都洛陽加強隋朝對南北統治,以及實現大一統的銳意了!


    可作為帝楊廣的臣子,李淵起兵自然不可能劍指帝楊廣,這時候作為大佞臣,自然就成了#指桑罵槐#裏的“桑”。


    不知不覺成為佞臣的裴玨在聽到李淵打出的口號時,眉目未動,他摩挲著袖中的一枚玉玨,輕輕笑起來。李淵想要清他這個君側,就讓他看看李淵虎毒食不食子。


    李淵從晉陽起兵不過十日,全天下都在傳一則消息:慈航靜齋代天擇主擇出來的“主”是唐國公李淵的次子李世民!


    盡管慈航靜齋因為玉如青接二連三打臉,丟了《慈航劍典》和和氏璧,更有梵清惠加上寧道奇、宋缺以及邪王石之軒四打一不僅沒把人打死,還成了人家破碎虛空的墊腳石,導致威望大減,可到底慈航靜齋#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也是當日四打一時,江湖豪傑們也是遠遠圍觀著,沒聽到他們的對話,不然慈航靜齋以及四打一裏的四位丟臉都要丟到全天下去了。


    和氏璧去哪裏了慈航靜齋都不知道,隻知道和氏璧在邪帝舍利被找到的地方,可邪帝舍利在哪裏被玉如青找到了,她們根本不知道。可這件事發生的時日尚短,遠不如先前慈航靜齋大張旗鼓的扶和氏璧出代天擇主,來的轟動以及影響深遠。


    所以如今這代天擇主擇出來的“主”人選一出,先別說這件事值不值得考據,有多幾分真幾分假。可慈航靜齋代天擇主一事有,聖女師妃暄接觸李閥一事有,唐國公李淵次子李世民有,更何況如今李淵起兵有。


    清君側裏的佞臣和臣民裏出現的“天擇之主”哪個更“萬惡不赦”,那不是非常明顯的事,不是嗎?


    李淵這人吧,雄才大略不是沒有,可他還是個死要麵子的人,就是名聲要,皇位也要,說句難聽的話就是#既要當婊-子,還要立牌坊#。現在皇位還沒著落的時候,他就不能把名聲丟了。


    所以當這則消息一出,李淵立馬就慌了。


    他的謀士們有勸他不要管,直接改清君側為兵變的;自然也有更了解李淵性格的,認為現在還不是好時機的,如果直接兵變了就說明咱們心虛了,到那時天下人要怎麽看主公!更有甚者,不知哪位謀士嘀咕了句:“慈航靜齋為何看好獨獨看好二郎?”


    不知為何,這句話聲音那麽小,偏像是驚雷一般炸在了李淵耳邊。


    想來等到日後他這打了天下,坐上了皇位,到時候天下人都在指指點點,“瞧他李叔德之所以會當皇帝,那都是因為他兒子李世民是天擇之主,不然哈哈哈。”


    甭管謀士們是怎麽說的,李淵的心理變化又是怎麽樣的,總之在最後李淵停兵,並親自赴東都向帝楊廣請罪,還帶著他的次子李世民的屍身。


    帝楊廣曆經此事對裴玨更為信任,已全權把政事交給他處理,所以李淵來的時候根本連帝楊廣的麵都沒見著,他卻是第一次見到了國師裴玨。


    裴玨從禦階上徐徐而下,一身白袍襯得他越發超脫塵世,恍恍惚便要飄飄成仙。他身體確實如外人所說的不好,臉上毫無血色,似乎所有的顏色都集中到那雙眼睛裏了。他就那麽輕輕一掃殿內,不知幾人在那樣的目光下不由得敬畏,說真的,外麵的那些傳言也不知道怎麽傳的,反正在東都,帶著有色眼鏡看這位國師的大臣們日漸減少,不得不說他真的有一副特別唬人的相貌和氣度。再說,人家也是有真本事的,就拿李淵起兵清君側來說,被清君側的說一月內這件事就完了,可不就完了。


    裴玨,aka換著身份玩的顧青走到跪在殿內的李淵麵前,目光掃過那具被帶上來的李世民的屍身。顧青從沒有見過李世民,但這並不妨礙他看得出來這並非真正李世民的屍身,顧青沒有必要拆穿,反正唐國公李淵次子李世民死了就行了。


    “陛下知曉了你的誠意,可這還不夠。”顧青細聲慢語的說著,他將李淵的神情盡收眼底,眼珠動了動,又慢悠悠的說,“我朝玉璽現如今在慈航靜齋那座天下盡知的尼姑庵裏,陛下為此很是憂心,國公何不憂陛下之憂呢?”


    李淵還來不及細想這句話中的深意,原本有仙人之姿的國師大人就一陣悶咳,旋即有血腥味傳來,國師眉目未動掏出帕子擦幹淨血跡。


    大臣們也習慣他三五不時的就吐血了,大概是看破天機看得太多了夭壽!


    玉璽這件事吧,別說大家都把玉璽被玉如青換給慈航靜齋了,就連慈航靜齋最近忙的焦頭爛額,都把這件事給忘了。就算慈航靜齋得知了主動歸還玉璽,大家不必大動幹戈,可事情要是那麽簡單,又怎麽顯示出唐國公這為人臣子的誠意呢。更何況李淵對慈航靜齋怨氣可大了去了,李世民是他的愛子,他為了大義滅親,他沒錯,錯的都是慈航靜齋那群六根不清淨的尼姑。


    李淵當即摔領他用來起兵的大軍殺上了帝踏峰,在數千數萬精心訓練出來的軍隊麵前,更何況李淵籠絡了不少能人異士,他自己的兒子李元霸還有著天下第一大力士的稱號,在這樣的軍隊麵前,哪怕你武功天下第一,想全身而退真是想得太美了。


    慈航靜齋在帝踏峰的總部被軍隊踏平,門下盡數被誅殺,梵清惠本就在四打一時,被玉如青破碎虛空時傳音時帶的真氣傷了肺腑,現如今顧不上其他,也隻有帶著師妃暄從帝踏峰上倉皇出逃,迴頭望著慈航靜齋上方冒起的煙火,心中大慟又是吐了一口血昏厥過去。


    師妃暄隻有含淚攙扶住梵清惠盡快逃開,原本高高在上受世人敬仰的慈航靜齋聖女何曾有這麽狼狽的時候。


    慈航靜齋玩完了。


    可武林中敢站出來在明麵上為慈航靜齋“伸冤”寥寥無幾,他們或許會在背地裏為慈航靜齋憤憤不平,可#唇亡齒寒#,他們最重要的還是保存自身,#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唔,在慈航靜齋被燒成灰燼前,玉璽自然是被拯救出來了,同時還有慈航靜齋的寶庫,不過寶庫都被係數進獻給了帝楊廣,庫藏之豐富之價值連-城實在是讓眾不差錢的大臣們大開眼界。


    國師大人坐在特赦座位上輕笑一聲,立馬把眾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他朝站在李淵身後的李元霸招招手:“好孩子,近前來。”


    李淵心裏一跳,李元霸連他和他母親的話都不聽,先前覲見帝楊廣和宇文成都比武時,這家夥連帝楊廣都不屑來著,生怕他這個混不吝的孩子再出什麽岔子,可讓李淵以及知道李元霸虎性子的大臣們都大吃一驚的是,李元霸就真乖乖走過去了。還在國師大人欲點他額頭時,主動單膝跪地,驚掉了一地下巴。


    國師大人笑如春花,把大殿襯得如仙境,又道:“此子與我有緣。”就把這上界大鵬金翅鳥臨凡的隋朝第一好漢給留下了。


    人家熊又有什麽關係,畢竟對熊孩子,國師大人自有妙招嘛。


    經此一事,唐國公李淵的#清君側#實實在在成了個笑話。


    而圍攻東都的瓦崗軍,顧青倒也沒有置之不理,隋朝雖說看起來氣數將盡,但底下還是有能臣將士的,顧青就拿瓦崗軍來練兵了。


    高深莫測的陣法和兵法,變化多端的兵種,日新月異的兵器,士氣大振的將領,李密率領的這支瓦崗軍節節敗退,而國師大人就生生練就出一支銳不可當的軍隊。


    大敗瓦崗軍後,隋朝軟硬並施的鎮壓民變;道教大興,道教眾人在全國各地做了大量的政治活動;關於帝楊廣,倒沒說給他的荒淫暴-政洗白,不過現階段他的荒淫暴-政也就局限在東都皇宮裏了,與此同時帝楊廣之孫楊侑開始登上政治舞台。如此林林總總,好似氣數將盡的隋朝開始#枯木逢春猶再發#了。


    待到大業十三年,帝楊廣駕崩,楊侑登基時,亂像已去,雖還有農民起義軍和群閥割據各地,但隋朝大統卻是穩定了下來。


    楊侑乃是帝楊廣之孫,元德太子楊昭第三子,嫡子,登基後改年號為泰寧,追諡元德太子為孝成皇帝,而帝楊廣的諡號為閔,是為隋閔帝,這並非中上的諡號,但閔這個詞中還有著憐憫之意,聽起來似乎有那麽些諷刺。


    可真正說起來帝楊廣在做太子以及做皇帝初中期,都是文成武德,政績碩碩,遷都洛陽,加強對南方的統治;頒《大業律》——這部法律主要是對隋文帝末年比較殘酷的法律進行了改革;開通大運河,溝通南北水道,對南北經濟、文化交流,維護全國統一起到了促進作用;另外又實現了南北統一;攻滅吐穀渾;開創科舉,帝楊廣始建進士科,典定科舉製度,這是大天-朝曆史上極其重大影響極其深遠的大事……如此種種不一而足,可以說帝楊廣所做的明君之事比先前很多被世人認定為明君的君王所做的都要意義深遠。


    這是無法泯滅的。


    當然,帝楊廣後期的荒淫暴-政也不能被抹除,可同樣也不該被起兵造反之人誇大,還被原本的勝利者歪曲,以至於在後世被人想起來,就一徑把他放到了暴君的行列。再者說了,在這個架空曆史上,還有個慈航靜齋在隋朝統治未滅時,就大肆宣揚著“代天擇主”了,慈航靜齋在佛教裏地位超然,她們顯然很擅長輿論這一套,天知道佛教眾人為帝楊廣政權的崩潰作了多少輿論宣傳。


    所以在最後,國師大人圈定了一個閔字做帝楊廣的諡號。


    舊王葬,新帝起,外放的臣子自是要迴洛陽朝拜的。


    此時國師大人如今更為帝師,在朝野地位超然,佞臣一說再無人提起。


    他也很少出現在人前了,天知道他還能活多久,不,是還用多久就會飄飄仙去了呢。說真的,兩年前大家就看他三五不時的吐血,都覺得他命不久矣了,如今兩年過去了,大家仍然認為他命不久矣,這給眾人一種不由自主的憐惜感,就算覺得他手中權力過大,可也沒人這時候提出來,一來人家位高權重,樹大根深,二來到底人家命不久矣嘛,幹嘛跟個命不久矣的人這麽過不去呢。


    這日,肅然寧謐的國師府來了位稀客,光祿大夫裴矩,國師大人的生身父親。


    有道童迎入裴矩進來,待裴矩進門後,便恭謹著退出了。


    顧青仍舊一襲白衣,墨色的發散在背上,白衣黑發,黑白分明,又如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目光投射在裴矩身上,冷冽如冰原。


    裴矩上前見禮,說到底裴玨已不再是裴氏一族的子嗣,在清君側發生前他就被裴氏除了名,和裴矩這父子關係自然而然就接觸了,裴玨官職比裴矩高,裴矩向他見禮無可厚非。


    “阿爺。”


    顧青這麽叫了裴矩一聲,待裴矩看向他時,他輕輕一笑,眼底的冰原半分融化的跡象都沒有:“這是我第三次見到阿爺你,三歲時一次,阿娘去世時一次。那慈航靜齋的聖女碧秀心到底是多麽國色天香,讓你忘記了家中明媒正娶的妻子;那石青璿又到底是多麽鍾靈毓秀,讓你忘記了——這點便是罷了,左右我也不再是你上了族譜的兒子了。”


    這話前半句顧青化身玉如青時說過一次,那時候是對著裴矩化身的石之軒說的,現在作為裴玨他又一次對裴矩說一遍。


    “我做這國師,便是想讓那整個慈航靜齋給我阿娘陪葬。”


    “碧秀心那外室若泉下有知,緣何不恨你?”


    “聽說那石青璿也不願意認你那化身石之軒?”


    “再有這隋朝怕也是短時間滅不了了,你這隋朝的臣子也得繼續做下去了。”


    “如此一來,我就高興了。”


    字字珠璣,如驚雷墜入心扉,心裏百轉千迴的裴矩當下就連吐三口心頭血,從此後,裴玨與裴氏一族再無瓜葛。


    而大家一致認定命不久矣的國師大人,時不時吐口血,卻還堅強的活著,以至於大家覺得不能再用#命不久矣#來做自我安慰時,一日國師大人在朝堂上突然歎息一聲:“我要走了。”


    哈?好好的上朝呢,別那麽任性行不?


    等了片刻,也沒見國師大人起身走,眾人才意識到不對勁。泰寧帝顫顫巍巍的從龍椅上下來,探了探國師大人的鼻息,當下就跪倒在地,泣不成聲。


    泰寧三年,無雙國師歿,彼時天下已然大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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