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三人還能說說笑笑,可是當離縣裏原來越近,三個人都沉默了。


    韓伊一他們提前就被楊驟同提醒了今年冬天會很冷,早就開始做了準備,可經過這段暴雪時間,家裏的炭存量也不夠了。


    如果不是薑二江他家搬過來和他們一起住,並且薑青石還是木匠,家裏有很多多餘的廢木料可以用來燒,韓伊一恐怕現在也已經再打商場裏拿些木製的置物架的主意了。


    這還是提前準備了的,那些沒有什麽準備的村落的下場可想而知。缺衣少食又麵臨著嚴冬,過不下去的人隻能紛紛往鎮子上或者縣裏麵去,妄想能在那裏遇上好心人,能有一兩口吃的,或者是能找到一份可以讓自己有棲身之處的活兒。


    當然更多的人已經是山窮水盡了,想著縣裏有錢人多,能賣/身為奴保住自己的命也已經是不錯了。


    可這隻是他們期望,更多人走在去縣裏的路上可能就永遠的睡了過去。之前雖然也聽薑仲山說過一嘴去鎮子上的路上也有死人,可是這次出來韓伊一並沒有看見,以為隻是薑仲山誇大其詞,可在這去縣裏的路上,韓伊一是真的目睹了這慘烈的一切。


    如果不是他們都被雪花掩蓋了部分身體,你還會以為他們隻是在路邊歇歇腳...現在這個時代生活的慘烈就以這樣的方式展現在韓伊一的麵前。人類的力量對比大自然的力量簡直是太渺小了。


    直到邁進縣城的大門,韓伊一才找迴自己的聲音,“官府就沒有做些什麽嗎?怎麽能看著這麽多人凍死在外麵...”


    薑仲山掃了一眼四周,見韓伊一的話沒有引起什麽人的注意,壓低聲音說道,“這已經是好的了,鎮子上有人說,縣裏麵縣官大人組織了富庶人家捐糧放粥,一天兩次...而且還專門找了一間破廟安置這些流民,所以才有那麽多人從周圍往縣裏麵來...”


    “那路上那些,就不管了嗎?”韓伊一想到剛剛看到的一家四口,個個瘦骨嶙峋,被風雪凍得結結實實,最小的那個孩子被婦人緊緊地抱在懷裏,那麽瘦,那麽小,就已經不能再睜開眼看這個世界...


    如果她和薑仲山沒有經過意外過來,那原身即使早產生下了平平安安,在偏心薑老太的看顧下,是不是早產的平平安安也會這個樣子呢?


    想到這,韓伊一就不寒而栗。


    薑仲山看到韓伊一打了個哆嗦,還以為她是身體冷,就把自己身上的破舊襖子脫下來一件給韓伊一穿上。


    這次出來,韓伊一他們裏麵穿的幹淨暖和,但是為了不引人注意,外麵的三件都是又破又舊,可即使這樣,他們從縣門口走進來的時候,也收獲了不少羨慕的眼光。


    “偏偏要來,等生病了你就知道後悔了...”薑仲山沒忍住發了一句牢騷,“等會兒走在我身後,風要小一點。”


    也許是之前已經經過了一次路上三三兩兩見到屍體的陣仗,也或許是薑仲山上輩子成長接受過更多的黑暗,思考比韓伊一要理性的多,對於路上的死屍的接受度顯然比韓伊一和薑二江要高的多。


    一下子看到這麽多屍體,顯然薑二江這個土生土長的古代人也不適應,往常他們村也有那種背井離鄉的人,多是受了災,家鄉過不去了,他也就是聽上一聽而已,對他而言並不沒有多少觸動,可真當這慘烈的一切擺在他麵前了,他受的打擊可是不少。


    兩個人都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樣,薑仲山就覺得自己像是帶了兩個犯錯誤的小屁孩,長歎了口氣,“有多大能力就多大能力的事,現在幫不了他們,不代表以後再遇上這樣的事,也什麽都做不了!現在,我們隻能趕緊接了薑大江,趕緊往迴走,隻有這樣才能不叫在家裏的人擔心我們!”


    薑仲山其實沒有說什麽,可是韓伊一和薑二江卻振奮了精神,薑二江眼睛亮了起來,原來他的人生目標隻是讓自己和爹娘過得好,可是現在又多加了一條,要讓自己盡可能的有力量,這樣子才能在自己想要幫忙的時候,有足夠的力量來幫助別人。


    恢複精神的薑二江一下子就衝到了薑仲山的前麵,給薑仲山他們帶路去縣學。


    薑大江在縣學裏有位貢士師父。這也是李柳紅這麽放心的把這個隨隨便便就能走丟的兒子,一個人放在縣學的原因。


    薑大江的這位師父名叫蘇左,字文林,五十有六,身體還很硬朗,隻是身邊隻剩下老妻,和一個十八歲的孫女,六歲的孫子。老年喪子,讓他悲傷不已,因想到這些年他為了考狀元,忽略了身邊所有的親人,便終於絕了考狀元的心。隻想要好好養大孫子,再把孫女嫁出去。


    元浦縣雖是一個小小的縣城,可也算是天子腳下最近的縣城了,所以他也就帶著家人在這裏安頓下來,教教書,過過清閑的日子。


    因為看中薑大江的讀書的天分還有他赤子之心,便把他收為弟子。知道他在縣裏並沒有住的地方,還收留了他。


    蘇文林的家就安置在縣學對麵,薑大江每天去那裏休息,可是吃飯什麽的還是在縣學裏,當然像他這種吃在縣學的學生,每年不止要往縣學交束脩錢,還要交一年的夥食費。


    束脩錢根據老師的的不同,可能是二兩銀子,也可能是四兩銀子,可夥食費卻都是一個標準,一年二兩。這錢放在一般人家,可以夠一家三口過一年了,可是放在縣學隻夠一個人吃上一年,所以讀書對於大部分人來說,還真是讀不起的。


    往常這一年二兩的夥食費是足夠了,可是今年遇上雪災,哪怕縣學的山長挺有先見之明的先買了部分糧食,可半個月的分量怎麽也不可能吃一個月。後麵在想要買,這剩下的錢也就不夠看了。


    所以縣學交了錢的學生就從吃食豐富的一天三頓,逐漸變成了一天兩頓,再然後這一天兩頓的糧食也少的可憐。


    不得不說薑大江和他爹一樣是個癡人,除了讀書他對身邊的一切都反應遲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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