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倒戈了……李永芳!”


    黃台吉咬牙切齒,他早就猜到李永芳會“倒戈”,因為四個人裏就他的嫌疑最大。


    隻是他沒想到,李永芳倒戈之後,居然會讓他搭進去了一個劉愛塔。


    “大汗,代善貝勒收攏數千輜重車和數萬人正在朝著這邊突圍,但眼下……”


    固山額真一臉難色,黃台吉也沉著臉看向了戰場。


    奴兒幹軍和明軍、金軍三方擠在了壕溝陣地上,將突圍的道路給堵的死死的。


    真要突圍,金軍也能突圍,但他們肯定跑不過上直的騎兵。


    輜重車的速度太慢了,八十裏每日的速度突圍,明軍的上直騎兵能讓他們先跑三天,然後輕鬆在他們前方把他們攔住。


    當然,要命的是南邊的明軍。


    從三月初一明軍倉促發動進攻開始算起,戰事滿打滿算已經十九天了,今天也已經是第二十天了。


    或許上京城和輝發城、興京城這三座城池能撐很久,但金軍其他城池是撐不了太久的。


    黃台吉唯一的優勢就是出發早,目前除了北山的明軍,距離他最近的明軍是上京城的孫守法所部,但即便如此,兩軍距離也有兩千裏。


    兩千裏是很長,大明無法保障十幾萬人從沉陽到北山這四千多裏的輜重線。


    可問題在於,現在後軍崩了,明軍繳獲了大量金軍的輜重,如果南邊明軍得知這個消息,那根本不用準備糧草了,輕裝疾行北上就足夠。


    兩千多裏路程,按照騎兵奔襲的速度,頂多十五天,馬步兵也就二十天。


    現在這局麵,二十天後黃台吉還不一定能跑出北山範圍,因此在大局上,他還是陷入危險之中的。


    想到這裏,黃台吉隻覺得時間緊迫,今日必須要突圍成功。


    隻是眼下的戰場上,金軍隻能勉強以一萬五六千人和一萬明軍鏖戰,雙方遲遲分不出勝負。


    “混賬……”


    看著眼下的局麵,黃台吉心中憤恨。


    倘若郭桑岱晚來一個時辰,那金軍現在已經全殲曹文詔所部了。


    想到這裏,黃台吉心中悲憤至極,隻能看著麾下兵馬和明軍正麵交手,打著這種沒有絲毫計謀的呆仗。


    雙方都是甲胃俱全的精銳,原本明軍有火炮和步槍可以碾壓金軍,但彈藥打光後,雙方的戰術和裝備、人員等方麵就都差不多。


    因此在鏖戰的情況下就出現了雙方一個營、一個營的填上去,死完了再填,打成消耗戰了。


    如此的呆仗,打到最後實際上就是看誰人多。


    金軍的人是多,但也架不住這麽消耗。


    要知道他們還要突圍,如果戰兵都死光了,那即便突圍成功,到了草原上也會被林丹汗這群鬣狗給分而食之。


    隻是麵對這樣的局麵,黃台吉除了無奈還是無奈。


    “殺!”


    “啪啪啪啪……”


    四處的喊殺聲籠罩在戰場上,兩軍廝殺鏖戰,死傷越來越大,每分每秒都有人戰死,這讓明金兩方都殺紅了眼。


    滅族之戰,金軍必須要打贏,哪怕戰至最後一個人。


    同樣的,明軍的賞銀製度也在激勵著明軍眾人。


    別的不說,單單戰死在北山堡前的屍首,就有整整的五萬多具,這些都是兩軍交戰而死的人,其中還有不少人還在求救,但根本沒有人能管他們。


    這四萬具屍首便是整整一百二十萬兩,即便這其中,郭桑岱本部頂多能分到四十萬兩,剩下的八十萬兩都是明軍的。


    他們的人數驟降,隻有不到兩千人,這一戰如果贏了,他們每個人能裝著四百兩銀子迴家。


    當然,這還隻是賞銀,更恐怖的是官職……


    “戰勝存活者!連升六品!授散階!”


    曹文詔和曹變蛟兩人殺的滿身是血,口中不斷喊著一些激勵的話語。


    連升六級,那便是一個小兵,也能從次九品一口氣跳到正七品,更別提一些幸存的小旗官、總旗官和百戶官了。


    如果是連升六級讓幸存的將士們眼紅,那“授散階”就讓他們徹底抓狂了。


    拿了散階便是雙份俸祿,按照正七品的俸祿來算,雙份就是四百兩銀子。


    四百兩……


    對於年俸十五兩銀子的上直衛兵來說,這需要當二十六七年的大頭兵才能賺到。


    隻要活下去,他們每個人每年都能拿到四百兩銀子。


    這四百兩銀子,能在京城內城靠近皇城根的幾個坊市裏購置兩處宅院,不可謂不豐厚。


    “殺!


    !”


    在豐厚的賞賜麵前,被六千多蒙古八旗和鑲黃旗圍攻的明軍爆發出了驚人的耐力。


    曹文詔懂得用賞賜來收買人心,郭桑岱更是不差。


    “斬建虜一人,賞白銀五十兩!授田二十畝!授耕牛一頭!”


    獎勵層層加碼,最後甚至加到了一個北山女真人隻要殺了一個金軍,就能無憂無慮過完下半輩子的豐厚程度。


    麵對這樣的豐厚賞賜,作為前軍的北山女真索倫部,那群索倫兵爆發了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耐力。


    強行軍近百裏後投入戰鬥,他們居然還煎熬著打了整整一刻鍾!


    “殺了蒙狗!”


    “砍十幾個蒙狗!這輩子都不愁了!”


    各守備也來迴奔走的激勵著本部人馬,而相比他們金軍那邊根本不用激勵。


    滅族之戰,他們若是戰敗就是全族皆死!


    “殺——”


    兩軍纏鬥的愈發厲害,但也肉眼可見的開始變得“無力”……


    顯然,雙方的體力都已經到了極限,而這個時候,河穀盡頭也出現了一支大隊人馬。


    “嗶嗶——”


    奔跑的馬蹄聲和刺耳的哨聲響起,代善帶著一萬兩千多兩紅旗馬步兵趕赴戰場,從地平線殺來。


    眼下是寅時六刻,天色已經開始灰蒙蒙,即便不用火把,都能依稀看到大批人馬奔赴戰場。


    麵對金軍增援,北山的奴兒幹軍有些慌亂,一時間不少人都失手被殺。


    郭桑岱看著奔赴戰場的那一萬多兩紅旗兵馬更是汗流浹背,頂著額頭的汗水不斷下令,讓塘騎把自己的話帶到前線:


    “我軍兩萬鐵騎距離此地不足十裏!”


    “我軍……”


    郭桑岱撒了一個謊,他並不知道上直騎兵還有多少,但他確信上直騎兵會出現在戰場上。


    不管數量多寡,隻要明軍的騎兵出現,那麽大戰就能告定了!


    “殺!”


    代善帶著馬步兵們如騎兵一般,從奴兒幹軍側翼攻入。


    盡管早有防備,但奴兒幹軍的側翼還是被鑿開了一個口子。


    戰場的局勢短暫發生變化,兩萬金軍圍攻起了不足九千人的明軍。


    血肉磨盤還在繼續打轉,每轉動一秒都要消耗數人的性命。


    漸漸地,原本看不到本陣全貌的曹文詔和曹變蛟開始看得到本陣邊緣了。


    他們心裏清楚這代表了什麽,那就是他們身邊的人越來越少了。


    這麽下去,等他們一旦全軍覆沒,那郭桑岱的奴兒幹軍覆沒便在頃刻之間。


    “蕭參和楊洪呢?!”


    “放響箭!”


    曹文詔開口大罵著,軍中人馬也不斷地放出響箭。


    時間在一點點過去,當範文程、範文程兩部兵馬掩護著四萬多人越過壕溝的時候,曹文詔一度有些絕望。


    】


    “噠都都都—”


    “嗶嗶——”


    忽的,一道嘹亮,悠揚,緊急的衝鋒號聲和木哨聲在河穀平原響了起來。


    緊接著,轟隆隆的馬蹄聲也從河穀盡頭響起。


    在金軍車隊隻有不到半數渡過壕溝的時候,曹文詔苦等已久的近萬上直騎兵帶著三千多名身著漢四營甲胃,卻手臂上綁著白布的漢四營步兵衝向了戰場。


    “完了……”


    當看到一萬多上直鐵騎衝來的時候,黃台吉腦袋一片空白,隻想到了這兩個字。


    尤其是當他看到還有一群打著神策衛旗號的馬步兵,以及綁著白布的漢四營步兵騎馬跟隨上直騎兵衝殺而來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便是側身大吼:


    “結陣!”


    黃台吉不可能突圍,除非他願意拋棄金軍高層的家卷,拋下那一車車僅存的輜重。


    帶不走這些東西,他便無法帶著幾萬大軍突圍,因此對於他和金軍來說,隻有一戰!


    “嗶嗶——”


    “嗚嗚嗚——”


    天色漸漸亮了起來,在兩軍的鏖戰裏,他們成功從子時交戰到了卯時(5點)。


    天越來越亮,並且天空之上持續了大半年的濃厚烏雲消失,露出了澹澹霧色的天空。


    太陽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升起,等太陽升起,整片天空將會迎來蔚藍色。


    隻是對於金軍來說,這樣的天氣並不是什麽好事,因為上直騎兵最拿手的便是麵突,而明軍最拿手的就是火器……


    “殺建虜!”


    “犁庭掃穴!一個不留!”


    “嘶鳴——”


    喊殺聲,嘶鳴聲絡繹不絕的出現在了滿是死屍的戰場上。


    三個時辰,六個小時的鏖戰,迎來的卻還是苦戰,這讓大量力竭的金軍心中生出一股無力感。


    盡管他們在上直騎兵抵達前用輜重車結陣自保,但比起當初三十幾萬人北狩的隊伍,眼下這隻有不到七萬人的隊伍顯得異常寒酸。


    兩萬三四千的戰兵將四萬多家卷工匠護在了最中心,各大貝勒、貝子的家卷也狼狽地找到了自家主心骨。


    隻是這樣的找到,卻更像是滅亡前的溫存。


    一萬三千多上直鐵騎繞著車陣遊弋,而帶著西山堡、五裏堡那兩千神策衛趕來的柳卞也找到了曹文詔和曹變蛟他們。


    他們隻剩下了六百多人,每個人身上插滿了箭失,幾乎就是一個人形刺蝟。


    在被神策衛接應的同時,便是曹文詔和曹變蛟都這樣的猛將都不免力竭跪在了屍首堆裏,其餘的明軍更是連箭失都無力劈砍,直接癱倒在了屍堆之中。


    “總兵!”


    柳卞翻身下馬,扶住曹文詔的同時,也不免“恐懼”地掃視四周。


    二裏寬的下場河穀,此刻躺滿了屍首,比起南邊的平原還要嚇人。


    密密麻麻的屍首讓人沒有下腳的地方,也正因為這些屍首,金軍的輜重車才會難以前行,以至於他們沒能成功突破。


    “唏律律——”


    曹文詔坐在一具金軍的屍首上,在柳卞的攙扶下喝了一口水,勉強恢複了一點力氣。


    他看向了金軍,也見到了結陣自保的金軍車陣。


    看到這一幕,便是曹文詔這樣的漢子都忍不住眼眶泛紅,隱隱欲要流淚。


    三個時辰……


    鬼知道他們是怎麽堅持下來的。


    他看向了自己的兄弟們,那戰前尚有七千人的兄弟,此刻隻有不到八百人還活著。


    當然,屍堆裏還有一些喊著救命的人,但曹文詔無法確定那是金軍還是他的兄弟。


    他拉著柳卞的手,勉強站了起來。


    “總兵,您先迴石堡休息吧,西山堡還有火藥和石彈,金軍的車陣被攻破隻是時間問題。”


    由於黃台吉的下令撤退,西山堡的火藥和石彈並沒有用太多。


    眼下他們完全可以用火藥和石彈來填裝明軍那染血的四百門火炮,用火炮來結束明金兩軍的戰爭。


    “不……我要親眼……親眼看到黃台吉的屍首!”


    曹文詔雙目滿是血絲,砍去甲胃上插著的箭失,在柳卞等人的幫助下脫下甲胃後,他的臉上、身上滿是血垢,將他徹底包裹。


    不止是他,曹變蛟和其餘存活的人都是如此。


    柳卞和郭桑岱匯合,他們當著金軍的麵清掃戰場,將一些存活的明軍帶往西山堡救治,也將一些沒死透的金軍補刀。


    這一過程中,金軍的所有人都看著這一幕,無比揪心和絕望。


    上直的一萬三千鐵騎遊弋在車陣百步之外,隻要金軍有異動,他們就會立馬麵突。


    七萬的隊伍聽上去很唬人,但是隻有兩萬戰兵的金軍,是無論如何都不敢和一萬明軍半具裝騎兵正麵交戰的。


    這一仗距離結束,隻差一個句號。


    金軍車陣的內部,黃台吉翻身下了馬,而代善等貴族也策馬而來,慌裏慌張的一擁而上:


    “現在突圍還來得及!”


    “突圍吧!”


    “是啊!突圍!能活幾個人是幾個人!”


    代善、嶽托、濟爾哈朗、阿濟格、莽古爾泰、湯古代、阿拜……


    望著這一群以往臉上充滿傲氣,此刻卻如喪家之犬一樣慌亂的金國貴族,黃台吉的內心反而平靜了下來。


    “我如果想要突圍,早就在打開口子的一瞬間突圍了。”


    “我想帶著你們突圍,所以才留了下來,鏖戰至此。”


    “眼下你們若是要獨自突圍便去吧,我是大金的大汗,我不會拋妻棄子,丟下部眾離去的。”


    黃台吉平靜的說出這些話,盡管這些話和他這段時間以來做的事情十分違和,但一時間居然沒有人反駁他。


    或許代善他們都知道,當劉愛塔覆滅,後軍遇襲的那一刻,他們就已經敗了。


    黃台吉的判斷和布置都沒有錯,他唯一估計錯的,就是郭桑岱這匹黑馬,和他麾下的奴兒幹軍隊。


    曾經三千金軍就能追著上萬野人女真跑,而今日,這群野人女真居然能和他們鏖戰半個時辰……


    “嗬……”黃台吉輕嗤,順帶解下了自己的鐵胃(頭盔)。


    金錢鼠尾辮留在了眾人眼前,黃台吉掃視了一眼眾人:


    “朱由檢的軍令是犁庭掃穴,他是什麽樣的人你們清楚,再逃也逃到哪裏去了。”


    “與其如喪家之犬般被上直的騎兵追殺,倒不如在這裏打最後一戰。”


    “我們若是能贏,那就突圍……”


    “我們若是輸了……”黃台吉沉吟數秒,轉而繼續:


    “那也沒有對不起汗阿瑪!”


    他這話一出,心理防線被擊潰的莽古爾泰隻覺得身體一軟,整個人不受控製的跪在了地上,臉上露出幾分絕望之色。


    “早知道,我就應該當時自己突圍……”


    莽古爾泰後悔了起來,如果他當時趁夜突圍,說不定現在已經跑出去三四十裏了。


    他在後悔,黃台吉卻緩緩閉上了眼睛,聲音如同鐵石一般堅硬:


    “至少到眼下,我們還沒有輸,兩萬對兩萬,勝負猶未可知!”


    “更何況,明軍一直在進攻,體力或許已經不支,隻要堅持到最後,如何沒有勝機?”


    黃台吉的話雖是這麽說,可是在場的眾臣卻清楚,這話不過是安撫罷了。


    他們看向了車陣外圍那露出一點的明軍旌旗,不由得齊齊歎了一口氣。


    如果堅持就有勝機,那麽自然可以堅持……


    可是目前這個局麵,堅持真的有用嗎?


    眾臣不敢再說什麽,但他們都清楚事情已經無可挽迴,兵敗恐怕隻在朝夕之間……


    “奶奶地!發財了發財了!”


    “這是我殺的!這是我殺的!”


    “都別吵了!戰後指揮使會和曹總兵商量,把賞銀平分給你們的!”


    車陣外,在上直騎兵遊弋的時候,北山奴兒幹的一些女真人無力癱軟在了屍首堆裏,但他們卻笑得無比高興。


    在他們高興之餘,柳卞也派人將北山堡內的六百支步槍取出。


    他們還有不到三萬發子彈,這種情況下,隻要火炮的石彈和火藥運抵北山堡,那一輪輪炮擊過後,便隻剩下了收割。


    想到這裏,柳卞也脫下了頭盔,坐在屍堆裏休息了一下。


    一天一夜沒睡的他,此刻十分難受,而曹文詔雖說要看著黃台吉死在他麵前,但當他坐下後,那體力和精神的雙重貴乏,讓他在唿吸間便閉上了眼睛,鼾聲如悶雷般,在屍堆裏打了起來。


    “這就是戰爭……”


    兩刻鍾的時間一晃而過,當神策衛和李延庚帶著人清掃了戰場,從中把近兩千尚存一息的明軍士卒從屍堆裏救迴北山堡內,讓堡內軍醫為他們治傷的時候,朱輔炬卻站在躺滿了傷兵的堡內,環顧四周。


    他看著士卒們因為得救,喜極而泣,也看到了在傷兵裏瘋狂找著自家兄弟,自家袍澤的士卒。


    得知兄弟、袍澤活著,他們激動地抱在一起,嚎啕大哭。


    得知兄弟、袍澤已經戰死,他們心如死灰,如爛泥般癱軟在地,被人扶走。


    似乎是為了看的更清楚,朱輔炬走上了馬道,走上了石堡的城頭。


    他的麵前是躺滿石堡空地的傷兵,他的身後是即將接近尾聲的戰場,以及那屍骸遍地,血水成河的殘酷畫麵。


    “要打完了嗎……”


    朱輔炬看著眼前殘酷的畫麵,突然覺得自己好累……


    明明沒有抵達這處戰場前,他還覺得精神飽滿,可抵達了這處戰場後,他卻覺得很累。


    他看向了金軍的車陣,望著那躲在車陣裏的數萬建州女真人。


    努爾哈赤的一己之欲,最終將他們拖入了深淵。


    他們如果不反,或許會和自己一樣,在齊王殿下的革新之下,獲得自己的田地,牛羊。


    隻是努爾哈赤反了,並且還是拉著他們一起反的。


    本來他們應該和自己一樣,埋頭耕種,卻因為努爾哈赤的一己私欲,本該在關中種地的他上了戰場,成為了一個劊子手。


    本該在建州遊獵的他們,此刻上了戰場,痛失所有親人,僅剩的自己也將奔赴黃泉……


    “唏律律——”


    平原上,顛簸的馬車出現在了地平線上,站在城頭的朱輔炬心裏很清楚,那裝載著西山堡火藥、石彈的馬車。


    它們抵達戰場後,戰事就將落幕了。


    朱輔炬就這樣看著戰場,四周也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漸漸敞亮了起來。


    朱輔炬看著馬車抵達那堆滿了屍首的火炮陣地,看著同袍清理了陣地四周的屍首,看著他們擦拭火炮,放入發射藥,填入石彈。


    最後,明軍的所有騎兵都四散開來,四百門火炮那黑洞洞的炮口對準了三百步外的金軍車陣。


    “殺!


    !”


    當火炮的炮口和站在它們之後的明軍露臉,所有金軍都知道,車陣保不住了。


    在這種時刻,無須等待軍令,所有金軍都從車陣裏殺了出來。


    “放!”


    “彭!彭!彭——”


    令旗揮下,四百門火炮轟鳴,太陽也冒出了山頭,將陽光灑滿整個戰場。


    朱輔臣麵朝太陽,在火炮響起的那一瞬間被陽光照到,感受道眼睛的不適,他用手擋在了自己的麵前。


    但即便如此,他還是看到了金軍車陣被石彈打穿的畫麵。


    “真的要結束了……”


    “我們可以迴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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