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


    “轟轟轟——”


    十月初一未時二刻(13:30),伴隨著火炮齊齊作響,遼東山區之中,上千門火炮正在發作。


    它們的目標,直指東段長城門戶的鴉鶻關。


    鴉鶻關東西麵是連綿不斷的群山,峰巒疊嶂,唯此處有一形勢險要的山口,可通南北,而此地又險要如同猛禽山老鴰俯視,所以才稱唿為鴉鶻關,又稱山老鴰。


    此關設障三道,故又稱“三道關”。


    三道關隘之間各距一裏,頭道關關城修至兩側山脊,現存牆基寬約兩丈七尺,高兩丈,為方料石包砌,內填夯土而築。


    二道關設在兩崖對峙的山穀之中,砌石為障。


    第三道關設在一拔地突起的巨石旁側,此石柱高約30餘米。


    出關往東北行四十公裏,可至赫圖阿拉城,入關向南去三十五公裏,即抵達遼東重鎮清河堡,地理位置至關重要,曆來是兵家扼守要衝。


    萬曆四十六年薩爾滸之戰時被努爾哈赤所攻占,此後三年陷入廢棄,直到努爾哈赤在天啟元年在遼東碰壁後,才開始重新著手修葺此關。


    眼下此關經過加固,頭道關寬四丈,高三丈,十分雄偉,二道關和三道關也經過加固,對於明軍來說、是一塊難啃的骨頭。


    但打到了這裏,也就說明了一件事,明軍距離建虜老巢已經不遠了。


    隻要渡過此關,再過四十裏路,便是赫圖阿拉,建虜老巢。


    打下那裏的意義,足以讓明軍上下士氣沸騰。


    在留下士卒守住攻下的城池後,第三、第四路近六萬明軍嚴陣以待,上千門火炮準備就緒。


    他們的身後更是有十五萬民夫正在從寬甸運送物資前來,而麵前的鴉鶻關,不過隻有一千五百建虜和兩千五的漢卒。


    火炮轟擊之下,牆磚開裂,碎石飛濺,四千金軍瑟瑟發抖,不敢冒頭,而洪承疇和秦邦屏等人更是死死盯著城頭。


    “攻城!”


    伴隨著洪承疇開口,由馬祥麟和尤世功、秦邦屏三人組成的先登大軍便出營,推著攻城的呂公車和雲車向著鴉鶻關進發。


    “準備點火炮,通知德格類額真,明軍舉兵十萬,已經行到鴉鶻關了!”


    鴉鶻關城頭上,甲喇額真命人傳話赫圖阿拉,自己則是做好了死守的準備。


    努爾哈赤低估了明軍,或者說低估了朱由檢大手一揮的火炮數量和威力。


    戰至目前為止,隻有黃台吉和杜度兩人直麵過上千火炮的威力,而這樣的威力也就導致了兩天之內,堿場堡、一堵牆堡、清河堡相繼被攻陷。


    努爾哈赤對自己修建的石堡極度自信,因此隻在這些石堡各留一牛錄的女真人,外加三個牛錄的漢人輔兵。


    他本以為這條山道可以阻擋明軍十天,給他一個攪亂明軍的機會,卻不想這條山道從開戰至今,隻給了他四天的時間。


    “殺建虜!分田地!領賞銀!”


    三部近兩萬先登大軍推著上百台呂公車、雲車之類的攻城器械,而反觀金軍的關頭,狼牙拍等守城器械都被火炮一個時辰內的狂轟濫炸而紛紛損毀。


    眼下殘餘的守城器械根本就難以守下鴉鶻關,他們唯一能依靠的,就是先前攻破堿場堡繳獲的弗朗機火炮,以及他們自己鑄造的劣等鐵炮。


    眼看明軍的先登人馬出動,而明軍無法使用火炮,當即守備鴉鶻關的甲喇額真便招唿道:


    “放!”


    “嗤……轟轟轟——”


    鴉鶻關頭,零星的火炮聲響起,隨後數十枚石彈飛砸而出,隻是一些火炮的石彈射程不到一裏,僅有少數佛朗機炮的射程達到了二裏。


    隻是、這些石彈幾乎沒有能擊中明軍呂公車和雲車的存在,僅有的一顆,甚至連呂公車都沒有打破,便滾落在了地上。


    “大軍推進,建虜火炮不行。”


    洪承疇放下了雙筒千裏眼,大膽的下令,而先登大軍也徐徐推進攻城器械。


    建虜指揮手忙腳亂的漢卒繼續使用火炮炮擊,隻是這樣軟弱的炮擊不過持續了兩次,明軍就抵達了鴉鶻關前。


    由於人少,鴉鶻關的金軍沒敢在護城河的石拱橋前修建營壘,這也就導致明軍進攻他們更為容易。


    呂公車往石拱橋推去,幾乎沒有遭遇到什麽太大的障礙,就越過了石拱橋,抵達了城牆前。


    伴隨“砰”的一聲、呂公車撞到了城牆上,而明軍也開始攀爬呂公車進行攻城。


    建虜將火油裝在陶罐裏,砸到了呂公車的車身上,試圖丟火把點燃呂公車,然而當陶罐剛砸下,呂公車的門板就打開砸在了女牆上。


    “放!”


    “砰砰砰——”


    鳥銃聲響起,站成兩排,前後各三人的呂公車頂部鳥銃手放銃,前排放銃後蹲下,後排繼續。


    當他們放銃結束,猝不及防的建虜中彈倒下,而他們也丟下鳥銃,舉盾拔錘戍衛。


    他們在戍衛的同時,城牆上成群的建虜中,也有人跳上了門板,踩在門板上小心翼翼的試探性揮錘,而那兩排明軍根本不為所動,隻是繼續防禦,等待同袍爬上樓層。


    “放!”


    “轟——”


    忽的、散落的石彈被虎蹲炮打出,瞬間擊倒鳥銃手,而金軍的建虜見狀,當即便衝上去對準呂公車的樓梯拋下火油,再接過火把拋下。


    一瞬間、大火點燃了呂公車,焚燒起了正在攀爬的明軍,而用雙筒千裏眼的秦邦屏也皺眉放下了手道:


    “是從堿場堡繳獲的虎蹲炮,看樣子數量還不少。”


    “建虜倒是學的挺快。”


    這些守城的手段,都是明軍經常使用的,秦邦屏倒是沒想到,建虜能學習的這麽快。


    不過對此、旁邊的洪承疇卻輕嗤道:


    “手段學得快沒有用,看、已經有兵馬先登了。”


    鴉鶻關太長,建虜能守住一處呂公車,卻守不住整個城牆,守不住上百呂公車和雲車。


    漸漸的、明軍開始爬到城頭,並且一些明軍也扛著幾十斤的虎蹲炮上了呂公車頂層,填裝好後掐準時間點火,隨後讓人放下了門板。


    伴隨著“啪”的聲音,虎蹲炮的轟鳴聲響起,密集的石彈瞬間將想要故技重施的建虜打成了篩子,而明軍士卒也直接丟掉打幹淨的虎蹲炮,持錘跳下了呂公車,以守勢守備四周湧來的建虜。


    漫長的城牆上,隻需要有一個點被突破,整段城牆失守便是注定。


    四千的兵力防守鴉鶻關,並且其中兩千五還是輔兵。


    不是每個人都是張巡、郝昭,當城牆上出現突破口後,明軍的人數就越來越多,而金軍的甲喇額真見狀,隻能命人鳴金,示意大軍退往二道關。


    開戰不過半個時辰,鴉鶻關的第一道關便被攻克,而第二道關和第三道關,在洪承疇等人看來,也不過是唾手可得。


    “大軍休整,火炮先進城,明日一早必須拿下鴉鶻關!可以提前給殿下準備捷報了。”


    洪承疇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而秦邦屏卻看著鴉鶻關下戰死的明軍屍首,微微皺眉,並隱晦的看了一眼洪承疇。


    明明一直使用火炮,頂多兩天就能破關,但洪承疇卻為還是選擇了死傷最大的打法。


    不過、戰死的大多也是洪承疇本部和第三路大軍的兵馬,秦邦屏也不好得說什麽。


    隻是在他們進入鴉鶻關的時候,遼沉平原上的火藥味也終於爆炸了。


    ——————


    “唏律律……”


    遼闊的遼沉平原上,在大雨過後的泥濘大地中,赤潮與白浪相持,僅是赤潮三分之一數量的白浪中,黃台吉臉色難看。


    他的跨下戰馬不安的踢著濕噠噠的泥地,而黃台吉身旁的固山額真和杜度也是麵色嚴峻。


    他們在滿桂試圖南下王大人屯補充馬力的半路截住了他們,但是……


    四騎衛……


    闊別兩年後,金軍在東北大地上再度碰到了他們。


    不同的是、上次是碩讬和恩德格爾以多打少,而這次是金軍以少打多。


    黃台吉沒有想到、自家汗阿瑪居然沒有對四騎衛造成什麽大的傷亡,就命令自己來拖住他們,這行為不亞於送死。


    隻是他也知道,如果汗阿瑪派他來,那麽一定是必須要有人拖住四騎衛,讓他去完成更重要的事情。


    但是在監視過明軍火炮厲害後,黃台吉就知道,入遼這一戰術實際上是錯誤的,明軍的戰力已經今非昔比了。


    對此、黃台吉當即對旁邊的杜度道:


    “先讓人把明軍火炮的消息傳給大汗,請大汗準許我們突圍。”


    “並且告訴大汗、我們身後還有上萬騎兵追擊,現在戰場的局勢於我們不利。”


    “你的鑲白旗和我的正白旗已經折損了太多……”


    黃台吉在隱晦的告訴杜度,再打下去,他們在大金內部的地位就會因為兵馬的折損而下降了,而杜度也明白。


    隻是、杜度還是有些畏懼自己的爺爺,那個大金可汗努爾哈赤。


    “額斯琿,我聽你的。”最終杜度還是決定把責任推到黃台吉身上,不過對此、黃台吉也沒有什麽過激的反應,而是微微頷首。


    “麵突一次,一次便向西北撤走,麵突之後,也要警惕明軍的短兵騎兵。”


    黃台吉對杜度和固山額真開口,而三人也微微頷首,隨後開始傳軍令給各甲喇額真。


    打到這種時候,兩白旗的實力已經折損了五分之一,沒有人再願意打下去了。


    如果努爾哈赤連戰連捷,那他們自然不敢生出新的想法。


    但眼下的問題是,大雨停了,金軍的優勢沒了,並且經曆了一天的炮擊後,兩白旗對明軍的火器已經有了陰影。


    再加上當初碩讬和恩德格爾的慘狀,兩白旗將領上下無不在想保存實力。


    至於黃台吉、他已經做好了戰後被剝奪牛錄的準備,畢竟被剝奪牛錄總比牛錄都打光了要好。


    被剝奪了,大金最少還有兩白旗的士卒,而打光了兩白旗,那大金就真的被斷一臂了。


    想到這裏、黃台吉在確定了大軍已經了解軍令後,當即拔出了腰間的長刀,斜指陰沉的天穹,低沉聲音下令:“衝!”


    “嗚~~~~”


    號角被吹響,兩白旗的馬步兵也開始驅馬向前緩緩前進,而他們距離明軍足足有三裏,因此明軍有著充分的條件和時間來調整。


    “總兵、建虜動兵了,我們也動吧?”


    滿桂身旁的副將開口,而滿桂也微微頷首,但緊接著開口道:


    “謹記殿下的軍令,不計代價、務必斬殺黃台吉,別讓他們跑了。”


    “得令!”四衛指揮使和大寧的九名千戶應下,隨後明軍這邊也同樣吹響了號角聲。


    兩軍的號角聲很不一樣,一邊粗狂,一邊古樸。


    隻是不管號角聲吹出是否一樣,當它們被吹響的時候,戰事也就宣告開始了。


    兩邊騎兵慢慢的動身,距離一點點的靠近,雙方士卒、戰馬、將領的唿吸聲也逐漸的加快了頻率,並且更加沉重。


    馬蹄踢起的泥水四濺,沒有人在意,而陰沉的天穹上、也開始隨著時間推移慢慢的變得透亮。


    一種壓抑感在眾人心頭升起,最後到雙方抵達一裏的距離時,明軍率先加快了腳步。


    “駕!”


    明金雙方見狀,分別開始提速,而戰馬也開始大口唿吸的狂奔。


    遼闊的遼沉平原聲,轟隆隆的馬蹄聲填滿了這塊平原,明軍無須調整,所有人下意識摸向了裝著騎銃的皮囊,將皮囊中的騎銃拔出後,小心翼翼的不讓彈子和火藥倒出來。


    金軍的所有人一手持弓,一手持破甲箭,所有人都等待著麵突的機會。


    雙方的第一排都是麵突騎兵,而第二排開始便是手握在短兵上的短兵騎兵,金軍是為了防備四騎衛麵突後有可能短兵的準備。


    轟隆隆的馬蹄聲就好像倒計時,雙方的眼中,對方的鐵騎體型在不斷地放大,最終在雙方衝過兩百步的時候,各自分散開。


    明軍前排上萬鐵騎分為上百支小隊,而金軍同樣如此。


    當距離達到一百步的時候,所有人都屏住了唿吸,舉起了騎銃弓箭。


    五十步的距離,讓所有人從未覺得如此遙遠,如此漫長……


    “砰砰砰——”


    “休——”


    放銃的聲音率先響起,隨後是金軍機智趴下的場景。


    黃台吉臉上出現了猙獰的笑,即便大軍前麵的戰馬因為中彈而不斷的倒下,將一名名兩白旗勇士甩出。


    知道了明軍騎銃的威力,他怎麽可能毫無防備?


    隻要在兩軍交手的時候趴下,明軍的騎銃就不可能在擊穿戰馬後,再打中金軍士兵。


    被甩下戰馬頂多是九死一生,但坐著絕對死!


    明軍第一輪麵突被金軍躲過了大半,但依舊有數以百計的建虜被從馬背上甩飛,戰馬也踉蹌摔倒在了衝鋒的路上。


    泥水飛濺,趴在馬背上得意幸存的幸運兒們舉起了手中的強弓,伴隨著“崩”的一聲,在一瞬間瞄準距離自己最近的明軍騎兵,成功麵突!


    “額啊——”


    “嘶嘶!


    !”


    吃痛聲、戰馬嘶鳴聲,連人帶馬的碰撞聲不斷響起,明軍跌落馬背者超過百人,而麵對金軍的小心思,第二排的短兵騎兵選擇用肉搏來告訴金軍,誰才是遼北大地的短兵第一!


    “砰!”


    “衝過去!”


    戰馬碰撞,馬背上的士卒騰飛而起,而黃台吉不在意一切,他所在意的是衝過明軍的包圍圈,向西北奔逃。


    杜度和兩名固山額真,以及白甲巴喇牙們護住了他的中軍大纛,並且一些白甲巴喇牙熟練地在雙方碰撞時射殺想要擊殺黃台吉的一些明軍,可四周的明軍並沒有在減少……


    “不對!這些明軍怎麽都往中軍大纛湧?!”


    突圍的同時、黃台吉在交手的一瞬間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四麵八方的赤潮都往他這裏衝來,這根本就不正常。


    哪怕正常情況下,士卒都希望斬將奪旗來一戰成名,但未有這麽瘋狂過啊?


    “殺狗韃子!”


    “黃台吉何在!?”


    “先殺黃台吉!”


    一時間、黃台吉無比痛恨自己能聽得懂漢話,因為在戰場上、幾乎所有明軍都在唿喊他的名字。


    他的手腳發涼,但依舊咬著牙左突右衝,試圖衝出包圍圈。


    “這不對勁!為什麽明軍這次這麽執著於短兵包圍我們?!”


    杜度跟在黃台吉身後,帶著大軍試圖殺出重圍,但很快他也發現了不對勁。


    正常來說騎兵碰撞麵突後,都是迂迴撤走,少量短兵或許為了掩護大部隊撤走進行下一次麵突而留下,但眼下的明軍基本上如潮水一般揮舞著短兵湧來了,根本就不想著第二次麵突。


    明明麵突對他們最有利,而他們卻不進行第二次麵突。


    這麽一來、黃台吉他們自然也就沒有辦法借助第二次麵突時的機會突圍了。


    三萬鐵騎打九千,隻是一瞬間,明軍鐵騎便把金軍包抄,而滿桂也根本就沒有想過反複麵突這一作戰方法。


    要徹底弄死黃台吉,就是不計代價的將這部兵馬圍殲此地!


    戰場外圍,滿桂帶著上前騎兵遊弋在戰場外,死死的盯著亂軍之中的金軍大纛,更是看著金軍的數量越來越少。


    這時他已經認為黃台吉插翅難逃了,但事情的轉機往往就存在於這種不可能上。


    忽的、遠方出現了馬蹄聲,而這樣的馬蹄聲比起雜亂的戰場顯得微不足道。


    但是、馬蹄聲帶來的木哨聲足以讓滿桂知道,戰局發生了變化……


    “總兵!老奴帶兵原路折返,正向此地殺來,距離我軍已經不足十五裏!”


    塘騎狂奔,來到滿桂麵前時在馬背作揖迴稟,而滿桂臉色難看道:


    “這老奴、還是想對我們下手!”


    “曹總兵兵馬到何處位置了?”


    滿桂轉頭詢問四衛指揮使,而四衛指揮使中的天策衛指揮使也作揖道:


    “曹總兵已經抵達東南十裏外!”


    “來得及!”滿桂轉頭看向了黃台吉的大纛,隨後下令道:


    “傳令曹總兵,讓其前往阻擊老奴,殺了黃台吉後,功勞分他一份!”


    “得令!”天策衛指揮使立即安排新的塘騎去通知曹文詔,而滿桂也帶領眾人繼續圍觀起了兩白旗被絞殺的戰場。


    他們無法俯瞰戰場,但是可以通過兩白旗不斷倒下的旗幟得知,他們的數量在瘋狂的減少。


    “彭!”


    金瓜錘襲來,正在左突右衝的黃台吉猝不及防被砸中腰部,瞬間從戰馬跌落,倍感疼痛。


    “貝勒!”正白旗固山額真見狀,當即帶著白甲巴喇牙衝來,殺退了黃台吉四周的明軍鐵騎。


    “下馬!結陣!”


    固山額真翻身下馬將黃台吉扶起,而意識到無法突圍的黃台吉也扶著被砸中的腰部,果斷下令下馬結陣。


    如果不趁著建製沒有受到毀滅性打擊下馬結陣,那等到甲喇額真和牛錄額真都死光了,想要結陣就困難了。


    結陣還能有一線生機,不結陣就是等死。


    黃台吉不相信自家汗阿瑪舍得用兩白旗近萬人的性命換取一場勝利。


    “下馬!換步弓!”


    建製沒有受損的金軍開始在甲喇額真和牛錄額真的指揮下,紛紛下馬向著白甲巴喇牙所代表的中軍大纛聚集,即便戰場上遊勇散兵的向軍陣跑去是取死之道,但眼下不去才會真的死。


    事實證明黃台吉賭對了這件事。


    當白甲巴喇牙翻身下馬,他們開始用重磅的步弓反擊明軍鐵騎,並且隨著聚集的人數越來越多,金軍逐漸穩住了即將敗北的頹勢。


    “總兵,建虜下馬結陣了!”


    拿著雙筒千裏鏡的龍驤衛指揮使提醒滿桂,而滿桂聞言,當即抬手下令道:


    “大軍散開,把準備好的步銃用上!”


    “鐺鐺鐺——”


    鳴金聲響起、一時間明軍鐵騎似鳥獸飛散,將戰場的麵貌露了出來。


    此刻的戰場地上躺滿了無數的戰馬和建虜、以及明軍的屍體,而在戰場中央,較之戰前的兩白旗數量,他們的數量減少了四分之一,可以說損失慘重。


    唯一致使他們沒有投降的,不是身為女真人的驕傲,而是他們的家人都還在赫圖阿拉。


    所有人滿身狼狽,一些在屍堆中求救的建虜被人救出拖往陣中,而黃台吉臉色慘白,滿頭汗珠。


    被人砸了一錘的腰部此刻疼痛無比,疼痛難忍的他隻能扶著腰,坐在了一匹戰馬的屍體上,顯然傷的不輕。


    “貝勒,明軍退去了,看樣子準備裝填火銃,繼續麵突。”


    身上染血的固山額真前來攙扶黃台吉,而黃台吉額頭滿是汗珠,臉色疼的蒼白,但依舊強忍著疼痛道:


    “杜度呢……”


    “杜度台吉……”固山額真有些難以啟齒的看向了一邊,而黃台吉見狀也望了過去。


    隻見在十幾步外,杜度正滿臉血跡的躺在鑲白旗固山額真的腿上,嘴裏時不時吐出血沫。


    “扶我過去!”看見杜度的樣子,黃台吉抓緊了正白旗固山額真的手,命令對方扶自己過去。


    固山額真無奈,隻能扶著黃台吉過去,而當黃台吉蹣跚著來到杜度麵前的時候,他因為腰部疼痛,一瞬間就跪了下去。


    “杜度!”


    看著頭盔消失不見,滿臉是血的杜度,任誰看他都活不長了,而黃台吉也抓緊了他的手。


    “……”


    杜度瞪圓著雙眼,想要說些什麽,卻除了一口血沫湧出外,無法說出一個字。


    他隻是死死的抓著黃台吉的手,死死的不肯放開。


    最後他是怎麽離去的,黃台吉都不曾發覺,隻是當他看到杜度雙目中沒有了神,才死死攥緊了他的手,確定他已經死去。


    “主子——”


    見到杜度死去,鑲白旗的固山額真立馬惶恐了起來,要知道杜度是努爾哈赤長孫,如果努爾哈赤知道杜度死了,恐怕他得作為第一人陪葬!


    “他死了!先考慮我們怎麽活下去!”


    黃台吉扒開了杜度攥緊自己的手,扶著腰坐在了泥濘的地上,頂著蒼白的臉還想說什麽,卻再度聽到了密集的馬蹄聲。


    明軍的攻勢、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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