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


    “嘭嘭嘭——”


    開鴉驛東側山嶽石堡上,伴隨著十門佛朗機炮的開炮,石彈越過高空,向著坡下打去。


    放眼望去,石堡之下的山道上,是一望無際的人影,鋪天蓋地,幾乎將整個河穀、山道占滿。


    數千土司兵口銜鋼刀,背負盾牌,肩頭扛著雲梯,在幾乎六十度的山道上奔跑,妄圖將雲梯搭在石堡城頭,占據石堡。


    麵對數千土司兵的攻城,城中三百明軍有條不紊的倒下滾水,澆上火油,點火將石堡下方弄為一片火海。


    淒厲的慘叫聲,仿佛油鍋地獄中被油炸的惡鬼在哀嚎,讓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但這樣的一幕、不過是整個開鴉驛戰場的縮影。


    卡在山道中間的開鴉驛成為了安效良、阿迷儂聯軍必須攻破的一座城。


    隻是在這座城的左右,還有著一四個大小不一的石堡,拱衛著開鴉驛。


    至於被主攻的開鴉驛,此刻已經戰事告歇。


    如潮似水的土司大軍鳴金收兵,留下的除了硝煙和沾滿血跡的泥土外,便隻有還在燃燒的各種攻城器械了。


    “阿迷儂的兵馬退下了,安效良和另一部應該也撐不住了。”


    城頭、孫傳庭看著退去的叛軍兵馬,又看了看左右山嶽上還在被圍攻的石堡,眉頭緊鎖,似乎戰局不容樂觀。


    “清點一下城中傷卒,等左右石堡戰事結束,把傷卒運到後方兩個石堡,換後麵的人上來。”


    “是!”聽到孫傳庭所言,副將作揖應下。


    孫傳庭見狀,也不再言語,隻是靜靜的在城頭巡查著有沒有什麽不足的地方。


    今天已經是冬月十二了,孫傳庭在開鴉驛已經整整守了三十七天。


    眼看畢節境內的四千兵馬隻剩下了兩千多人,孫傳庭無奈隻得召集了一些壯丁,將守城人馬補充到了三千六。


    可即便如此、壯丁終究不如士卒,開鴉驛如果再等不來援兵,恐怕……


    想到這裏、孫傳庭心中一沉,而也就在這時、急促的腳步聲從孫傳庭身後傳來。


    “巡撫!援兵來了!援兵來了!”


    當一名守備舉著軍令和信件,高聲大喊的時候,城頭上所有人看望向了這邊,孫傳庭更是激動的抓住了跑來守備的雙肩:


    “援兵在哪?!”


    “迴巡撫!雲南右布政使木增木布政使,已經統兵一萬二抵達七星關,距離鴉驛不到七十裏!”


    “天不亡我孫傳庭……”聽到這句話,孫傳庭鬆開雙手,閉目仰天,身形一陣搖晃,搖搖欲墜。


    “巡撫!”副將連忙扶住了孫傳庭,而這時守備也遞出信件道:


    “巡撫,還有一事,朱總督命我軍與木布政使換防,命巡撫您統轄畢節、赤水可調用兵馬,馳援普市所,抵禦樊龍兵馬,等待時機反攻!”


    “地圖拿來。”孫傳庭得了軍令,立馬振作了起來,對副將要來了地圖,隨後看了許久後才道:


    “我們還有多少人?”


    聞言,副將麵色凝重道:“去了壯丁,赤水和畢節,外加普市所,隻有四千四百餘兵卒,二百騎卒。”


    “從赤水抽調六百,明日開鴉驛未受傷的二千四百步卒,二百騎卒,三日後隨我北上普市所!”孫傳庭強撐著開口,而副將擔心道:


    “可巡撫、您已經兩日沒有好好休息了。”


    “國事艱難,怎麽能因為我個人而破壞了朝廷的大計?”孫傳庭擺手道:“去辦吧!”


    “這……唉……末將領命!”副將歎氣,隻能無奈作揖接令。


    倒是孫傳庭,明明身體已經撐不住了,卻還是強撐了一個時辰,然後才迴到了開鴉驛的臨時院落休息。


    這一休息,他甚至聽不到了四周的一切,昏昏沉沉的睡去,等再度睜開眼睛時,隻見到了從窗戶透入屋內的光亮。


    “我這是睡了多久……”


    休息了一段時間,孫傳庭起身叫人打來了一盆熱水,享受了一下這來之不易的洗漱。


    “現在是什麽時候了?”


    孫傳庭擦了擦臉詢問著打水的士卒,而士卒下意識便迴答道:“已經是午時六刻了。”


    聽到這個時間,孫傳庭動作一滯,片刻後感歎道:“沒想到我這一睡,便是整整九個時辰。”


    “孫副將說,讓我們不要打擾巡撫。”士卒解釋道:


    “另外今日安效良和阿迷儂也沒有攻城,因此巡撫才能睡了一個好覺。”


    “沒攻城?”孫傳庭皺了皺眉,而這時腳步聲響起,孫傳庭看向門口,便看到了一身甲胄走來的副將。


    他進屋作揖,對孫傳庭說道:


    “巡撫,好消息。”


    “秦良玉老夫人擊敗石阡、思州土司,已經收複石阡和思州。”


    “兩府的土司兵馬退往鎮遠府,老夫人與兒媳張鳳儀,以及秦翼明、秦拱明兩位將軍統兵一萬有餘,直撲鎮遠府。”


    “那安邦彥估計給安效良下了令,因此今日沒有攻城。”


    “好!”聽到是秦良玉建功,孫傳庭也知道,土司們這次一定死傷了不少人,不然不會這麽決然的放棄思州和石阡兩府之地。


    不出意外、隻要鎮遠被圍,安邦彥便隻能停止圍攻貴陽,不是自己親率兵馬前往救援,便是讓安效良和阿迷儂前去。


    孫傳庭想著,短暫的渡步後,便對副將道:“木布政使現在抵達何處了?”


    “已經抵達歸化驛,距離此地不過三十裏,應該在黃昏能抵達。”副將迴應,而孫傳庭聞言便道:


    “既然如此,那就準備糧草,休整一日後,後天出發前往普市所。”


    “是……”聞言,副將便離開了院落。


    至於孫傳庭,他並沒有因為即將換防,並且安效良和阿迷儂的停止攻城而懈怠。


    他依舊換上了普通文臣都不屑的甲胄,在吃了午飯後,繼續在城頭巡視,直到兩個時辰後,副將前來告知,木增即將抵達後,他才帶人前往了北門。


    隨著北門打開,孫傳庭帶人放下吊橋,帶人在城門口迎接。


    孫傳庭眺望著遠方的地平線,盡管他對木增這種土知府,沒有太多好感,但也沒有惡意。


    他沒有自視甚高,而是本著公事公辦的等待。


    一刻鍾後,遠處的地平線出現了旌旗,數以百計的旌旗慢慢出現,隨後便是正在行軍的兵馬露頭。


    他們雖然身穿明軍鐵甲,但不難從身材和膚色看出,這支兵馬是由各色土兵組成的。


    在孫傳庭等人的注視下,這無邊無際的人馬中奔走出千餘騎,向著城門奔來。


    領頭之人,是一個身著灰白色常服的而立之人。


    他帶人策馬前來、不過千餘騎紛紛在吊橋前停下,隻有他和左右官員策馬上了吊橋,來到孫傳庭等人麵前五六步時勒馬。


    三人熟練地翻身下馬,領頭的灰白常服之壯年便是雲南右布政使,麗江土知府的木增。


    他長相端正,留著三寸短須,下馬之後看了看孫傳庭等人,臉上表情猶豫著拱手作揖道:


    “不知何人是孫巡撫?”


    “在下山西振武衛孫傳庭,字伯雅,畢節、赤水巡撫。”


    孫傳庭上前一步,而他身著甲胄的模樣,讓木增對他有了些許好感。


    “沒想到孫巡撫如此高大勇武,著實是朝廷之幸。”


    木增沒想到孫傳庭是這麽一個高大,還身著甲胄的文官,而孫傳庭也對著五尺六寸的木增作揖道:


    “木布政使,下官不過是盡了守土職責罷了。”


    “隻可惜明日便要出發前往普市所,不然應該能和木布政使一同守備開鴉驛的。”


    “嗬嗬……”木增撫須笑道:


    “日後必然還有機會的,倒是本官這次撿了一個漏,叛軍士氣已經被孫巡撫挫頓,本官隻需要以逸待勞便可。”


    說到這裏、木增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對孫傳庭道:


    “本官於三日前在烏撒分兵,朵甘營被齊王所派參將曹文詔統帥,或許孫巡撫能與曹參將碰到。”


    在木增看來、孫傳庭顯然是齊王的人,不止他這麽看,連其他人也是這麽看的。


    因此、同樣是齊王的人,或許孫傳庭和曹文詔能攜手抗敵。


    “曹參將的事跡我聽過,希望北上之後能與他一同抗敵。”孫傳庭也笑著迴應。


    隨後、他對旁邊的副將道:


    “命大軍撤出開鴉驛,天黑前返迴歸化驛休息。”


    “是……”副將應下,而木增見狀也開口道:


    “那本官就先帶大軍入駐開鴉驛了,祝孫巡撫北上後,剿滅奢崇明這個叛將。”


    “借木布政使吉言。”孫傳庭混了一個臉熟,隨後便指揮大軍撤出了左右石堡和開鴉驛。


    這期間少不了和木增寒暄,畢竟是官場,誰也不知道這一戰結束後,自己的去向是哪裏。


    如果孫傳庭繼續留任貴州,那想必日後和木增之間的走動是不少的。


    至於木增,他心裏的想法就更多了。


    首先便是和木氏土司不對付的沐府,在奢安之亂中,他們止步不前的模樣,想必會落到在戰後被收拾的解決。


    說實話、木增自己都想不通,沐昌祚父子為什麽敢於止步曲靖,而是不按照朝廷旨意馳援廣西。


    要知道、哪怕是他木氏,也不敢對大明朝調兵的旨意陰奉陽違。


    因此、在沐府的騷操作下,木增的心思也就活躍了起來。


    如果這次、他能憑借平叛的功績,進一步的擴大在烏思藏,在雲南的權力,那對於木氏的發展必然能夠錦上添花。


    木增這人看得明白,從努爾哈赤沒有打下遼東的時候他就知道了,大明朝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況且朝廷也在慢慢的變法。


    一旦變法成功,這百足之蟲或許就會困龍升天。


    他要看的、可比沐昌祚等人看的遠多了……


    所以,如果孫傳庭之後能留任貴州,說不定會對他擴大勢力的想法有幫助。


    因此、在孫傳庭離去之際,他還叫人送了四百匹馬,讓孫傳庭麾下兩百騎兵達到了一人四馬的程度。


    孫傳庭也知道人情不好還,但目前他確實需要這四百匹藏馬。


    在連番告謝後,他便領軍北上普市所了,而木增也老老實實的守在開鴉驛。


    他可不會傻乎乎的出城去和安效良和阿迷儂野戰,木氏的兵馬如果折損太多,對他們統治烏思藏東部,繼續在昌都開礦不利。


    和沈遼之戰一樣,奢安之亂這一戰中,大部分人也都有著自己的小九九。


    或許是從皇帝和齊王的行為中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因此他們都明白了保全實力的重要性。


    連武將都能想到這些、那麽作為以操控人心為首要手段的一些野心家,自然也不甘落後……


    ————————


    “符白的意思是,想讓我用五省將士和百姓的性命,來換取數百人的飛黃騰達?”


    在孫傳庭領兵北上的時候,瀘州石虎關內的守備府中,一個大腹便便,卻濃眉善目的官員,正緊皺眉頭,質問眼前人。


    在他的眼前,是一個身著道袍,頭戴網巾的六旬老者。


    聞官員這話,老者也麵露難堪道:


    “懋和(表字),眼下東林亂黨咄咄逼人,石齋先生也是無奈,才出此下策啊……”


    “用十數萬將士,百萬百姓的性命做謀,確實是下策!”朱燮元譏諷者老者,但老者不以為意道:


    “眼下孫閣臣、方首輔退下,我浙東子弟在朝堂之上落了下風。”


    “若是我等再沒有其他反應,待東林控製局麵,便真的是天下大亂了。”


    “懋和,你別告訴我你看不出來,那東林之中有多少佞臣。”


    老者一副交心的姿態,但朱燮元聞言卻皺眉道:


    “東林有佞臣,不可置否,但我浙東子弟呢?淮北大饑一案難道與我們無關?”


    朱燮元這話,讓老者皺眉。


    朱燮元這人,因為家境不過是普通的富農,連上學都是靠朝廷的地方官署才學文識字,因此一些想法與大部分浙東官員相悖。


    當年蘇州抗礦稅一案,知道底下人造反的浙東官員開口便是要調兵鎮壓,隻有朱燮元一人主張發布恩諭。


    結果恩諭發出,抗稅百姓之中的葛成挺身投案,才讓這案子了結。


    由此便能看出,大部分文官,哪怕是麵對本土的鄉人,也是動輒就提兵鎮壓。


    或許在他們看來、能被他們稱為同鄉的,隻有一同考上科舉,踏上仕途的人,才能被稱為同鄉。


    也正因為朱燮元各種理念與浙東官員相悖,因此他才會遭受排擠。


    明明少年成名,卻年過半百才做上一地布政使。


    換做其他浙東子弟,恐怕已經是京官大員了。


    “懋和、這件事情你再想想吧。”老者雖然不喜,但還是規勸道:


    “吏部那邊已經開始調動官員了,兩個月內必然會赴任,到時候希望你……”


    老者的話還沒有說完,朱燮元卻忽的站起,緊皺著眉頭,俯看著老者,四目相對,強壓著怒火道:


    “我朱燮元雖然不才,卻也不會用這種手段來枉害百姓性命,符白不用再提,早些下去休息去吧……”


    說罷、朱燮元轉身便離去,而那老者在短時間的愣神後,也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起身對著朱燮元的背影大聲道:


    “懋和,難道你就這樣對待自己的同鄉嗎?!”


    老者在說這話的時候,正廳左側閣樓窗戶背後,卻有一人正在記錄他們的對話,最後在老者離開石虎關時,這人連同軍報一同,發往了山西陽曲。


    當朱由檢看到這消息的時候,已經是冬月二十了。


    他坐在大帳之中,案頭擺著一份書信,手中拿著一份,分屬南、北鎮撫司。


    軍報不急,他先看了南鎮撫司關於浙黨對朱燮元的所求。


    “倒是沒有選錯人……”


    呢喃一句、朱由檢隻覺得自己沒有選錯人,隨即將手中的信放下,看向了眼前人。


    在他眼前,是一個坐在椅子上,麵上露著獻媚笑意的中年男子,而他身上所穿常服的團龍紋,也代表了他的身份。


    朱由檢將南鎮撫司的信折起來,收好後對眼前人道:


    “晉王兄,王府的侵占屯田一事,我就敞開告訴你吧。”


    “侵占的屯田,必然是要交出來的,這點不容置疑。”


    “莫說是王兄你,便是山西和北直隸的代王叔,還有黃河以北的老沈王、趙王侄也是一樣。”


    “交出來的屯田,我私人可以撥銀,按照田畝數補償四位,但卻不可能讓王兄你們再侵占了。”


    朱由檢端起茶杯,淺淺抿了一口,讓坐在他下首的晉王朱求桂有些坐立不安。


    他很想訴說王府艱難,但一想到自家這個王弟掌握著錦衣衛,和他訴苦怕是有些不妥。


    畢竟朱由檢這次動手超過了所有人想象,曹化淳更是在丈量大名府的同時,把河南彰德府、衛輝府衛所也裁撤了,讓沈王和趙王成為直麵兵鋒的四王之二。


    但即便有兵馬威脅,可朱求桂還是不想放棄自己麾下侵占的屯田,因此隻能開口道:


    “那些佃戶,也是受不了田賦和徭役,才主動投靠各地藩王,獻田以求躲避徭役。”


    “王弟你之前說過,百姓苦徭役許久,那我等庇護百姓,免除徭役應該是一件功勞啊。”


    “百姓是苦徭役許久!”朱由檢忽的加重了聲音,讓坐在他下首,年過四旬的朱求桂閉上了嘴。


    緊接著、朱由檢又繼續開口道:“百姓苦徭役,那就可以廢徭役,但廢徭役,百姓就需要交田賦。”


    “爾等庇護百姓,躲避徭役不假,但躲避了田賦卻也是真的。”


    朱由檢的嗬斥,讓朱求桂低頭閉口,而朱由檢見狀,也皺眉在心底暗自搖頭。


    如果朱求桂據理力爭,那麽他還會高看對方一眼,但就眼下的模樣,隻能說大明的養豬策略著實是太成功了。


    “行了。”朱由檢還不想著和天下藩王翻臉,因此語氣稍微和善了一點道:


    “藩王所侵吞田畝,皆全數還迴禦馬監,另外山西、北直隸的藩王也不再由地方供養,不再從地方田賦之中抽成。”


    “啊……這!”朱求桂急了,但朱由檢卻抬手道:


    “藩王府的俸祿,日後會折合白銀,由禦馬監每年發放的。”


    “喔……這就好……這就好……”聽到朱由檢的話,朱求桂鬆了一口氣。


    不過、他還沒有鬆一口氣,朱由檢又開口道:


    “四王府的子弟,奉國將軍、縣主以下子弟,將會一次性發一筆銀兩,田畝,之後便不再有俸祿領取。”


    “這這這……”當朱由檢的這話一說出來,朱求桂立馬就吞吞吐吐了起來。


    按照大明的規製,由高到低的男性爵位製度是親王—郡王—鎮國將軍—輔國將軍—奉國將軍—鎮國中尉—輔國中尉—奉國中尉八等。


    女性爵位製度則是公主—郡主—縣主—郡君—縣君—鄉君六等。


    這八等的人數也是呈金字塔狀的由少到多的情況,至於八等各有多少人?就最近的一次宗室普查,是萬曆四十二年時的普查。


    由於宗室俸祿都是折鈔發放,因各地藩王為了多弄錢糧,最後胡亂報數,直接報出了一個六十萬的數據。


    難以想象,萬曆五年張居正普查時,不過三萬多人的宗室,隻是過了三十七年,就翻了二十倍。


    這數據,明顯是各地藩王為了多吃俸祿而虛報出來的。


    心知肚明的萬曆皇帝不願意做冤大頭,於是開始擺爛,時不時拖欠藩王宗室的俸祿。


    不過、朱由檢不會學習自家皇祖父擺爛,畢竟逃避解決不了問題,因此他在動手山西、北直隸前,就已經查清楚了四王府的宗室子弟數量。


    “山西太原府親王一位,在省郡王共一十二位,鎮輔奉國將軍七百八十五位,中尉三千二百位,郡縣主君一千五百十一位。”


    朱由檢低頭茗茶,嘴上卻說出了晉王一脈的具體宗室人數。


    他的話,讓朱求桂毛骨悚然,而朱由檢也對其繼續開口道:


    “親王一位、折俸銀三千兩,郡王折俸銀八百兩,鎮國將軍、郡主折俸祿四百兩,輔國將軍三百兩,奉國將軍二百兩,爵位除王爵以外,皆世襲遞減。”


    “其餘被裁撤子弟,鎮國中尉、郡君,領田五十畝,輔國中尉、縣君,領田三十畝,奉國中尉、鄉君,領田二十畝,土地需要繳納田賦,不用服徭役,不可買賣。”


    朱由檢將被保留和裁撤的藩王宗室待遇交代而出,而這樣的待遇,讓朱求桂鬆了一口氣。


    比起嘉靖一刀切,將數萬宗室減少為上萬宗室,萬曆直接擺爛不發俸祿,發廢紙一樣的寶鈔相比,朱由校兩兄弟的做法簡直就是天地良心。


    或許旁人會以為,這樣一來,花的銀子太多了。


    但朱由檢算過這筆賬,山西、北直隸四王府按照這個待遇,最多發放七十多萬畝地,九十多萬兩銀子罷了。


    這麽一來,四王府和朝廷都高興。


    首先、朝廷不發寶鈔糊弄了,而是發真金白銀,這讓郡王以下,奉國將軍以上爵位的宗室子弟都高興。


    其次、奉國將軍以下的宗室子弟,本來在王府裏就活得跟佃戶一樣,朝廷又不讓從商,自己沒有土地,隻能等著王府逢年過節賞賜,勉強苟活。


    現在、九千多宗室子弟得到了耕地,雖然要交稅,但總歸有了活路。


    至於朝廷,宗室子弟需要交納田賦,這對於朝廷來說沒有任何影響,反正他們本來就不用服徭役。


    因此、在這個體係下,唯一得罪的人,隻有可以奴役宗室子弟的親王、郡王。


    但他們敢反對嗎?眼下山西和北直隸可還在進行浩浩蕩蕩的軍隊厘清屯田之舉,誰敢反對?


    所以,對於不是野心家的藩王來說,盡管利益遭到了損失,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恰好、山西、北直隸的四王都是平庸之輩,因此朱由檢才在這個時候進行藩王變法。


    正好、借助這次變法,也可以看看其它地方藩王的態度.


    尤其是……


    “福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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